徐厚的逗弄戲耍,每次都激得她火冒三丈,又氣又跳,恨不得掐住他粗厚的脖子,用最積極的行動,阻止他那張大嘴,繼續說出那些氣人的話語。
無奈,面對武功高強的他,她這個弱女子的攻擊,根本無法造成危害,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讓自己出糗。
更過分的是,每天到了夜裡,這個王八蛋還絲毫懶得掩飾,能抱著她睡覺的愉快,每晚都樂呵呵的,有幾次甚至還讓她聽見,他愉快的在哼歌!
有了先前的教訓,秋霜再也不敢鬆懈精神。
就算是白天再累,晚上非要被囚困在他懷裡時,她也會先用毛毯把自己裹緊,縱然不能逃離他的體溫與氣息,但是最起碼還能阻止自己,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不會再伸手亂摸,給了他取笑的機會。
不過,打從離開湖州城起算來,也經過了十多天,這些日子裡面,她雖然不給他好臉色,但是只要是他獵來或買來的食物,她可是頓頓都沒少吃過。
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同理可證,她也不會笨到,放著送到面前的食物不吃,讓自個兒餓著肚子。
畢竟,她還沒死心。
秋霜還是要逃,只是她很聰明的,靜靜在等待時機。
雖然是再堅固的銅牆鐵壁,也總會尋得到縫兒可以透風。即便徐厚再謹慎、再敏銳,但是他總會有疏忽或疲累的時候,只要她能在那時覷得機會,逃走的希望就大了。
只不過,秋霜也明白,她遇上了個艱難的問題。
隨著徐厚駕著篷車,從大路走到小路,再走到山徑,或者偶爾還會經過沒有路的地方,必須把馬趕在前頭,力大無窮的徐厚扛著篷車,帶著她走過河川或亂石。
他們愈走愈遠、愈走愈偏,到了這會兒,她已經完全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處了。
這下子,就算是她能逃離徐厚,只怕也會落個迷路山區,孤獨無援的下場!
第3章(2)
就在秋霜心裡困擾不已時,那一天傍晚時分,他們剛翻過一個山頭,進入山區深處,馬兒拉著篷車進入山區之中,一塊不似天然形成,而是人工開闢的廣大空地。
「今晚要吃什麼?」坐在篷車裡的秋霜,忍不住發問。
照理說,每天到了這個時候,就是他們停車歇息,享用晚餐的時候了。但是今天都過了晚餐時辰許久了,篷車卻還轉著輪子往前走,絲毫沒有要停下的跡象,害得飢腸轆轆的她不得不發問。
不可否認,徐厚的手藝還挺不錯的,那些山林野味、河鮮野菜,都被他烹調得滋味得宜,害她每到用餐時刻,就會期待不已。
一反向來的有問必答,這回徐厚不但沒有回答,甚至連一個字都沒吭。
「你沒聽到我在問你嗎?」她摸著肚子,又問了一句。
還是沉默。
這就怪了,這傢伙向來話多得很,怎麼可能有機會說話,卻還忍著不說?難道是駕車駕得累,就這麼睡著了?
秋霜心兒一跳。
難道,她的機會來了?!
偷偷摸摸的,她撩開篷車的車簾,盡量不發出半點聲音,悄悄的伸長脖子,去偷瞧坐在駕車位子上的徐厚。
只見那雙銅鈴大眼,非但沒有閉上,甚至還睜得好大,警戒的向四處張望,無疑清醒得很,根本就沒有半點睡意。
既然沒睡著,為什麼不回答她?
「喂,怎麼,你突然啞了啊?」秋霜伸出指尖,戳了戳那寬闊硬實的後背,不悅的嘀咕著。
倏地,他神色一厲。
「噤聲!」
那嚴厲的語氣,以及從相識以來,大臉上首次出現的戒慎神情,讓她也察覺到狀況有異。看慣了他懶洋洋的表情,此時此刻的他,神情嚴厲得好不嚇人。
「怎麼了?」她把聲音壓得好低好低,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有動靜。」
她左看右看,觀察了一會兒,用更小的聲音問。「什麼動靜?我沒看——」
颼!
語音未落,一支大旗突然從天而降,筆直射入土中,旗桿處入土足足有一尺多,大旗傲然而立,擋去他們前方的去路,逼得他們無法再前進。
只見大旗在晚風中獵獵飛揚,紅旗上寫了一個大大的「黑」字。
徐厚雙眸一黯,伸手將身旁的小女人擋入篷車裡,抬頭環顧四周,看似不動以應萬變,實際上左手已經握住,從不離身的大刀。
驀地,就如暮色般迅速,幾百名彪形大漢從四周的山林裡,井然有序的奔出,腳步聲震動山區,轉眼之間就將篷車團團圍住,包圍得水洩不通。
一個高大的男人,圍著狼皮的披肩,騎著一隻剽悍的駿馬,慢條斯理的穿過彪形大漢,來到黑字旗下,停在他們前方。
男人方頭大耳,右耳上還綴著一枚厚重銀環,森冷的視線掃過篷車,先是逗留在秋霜的臉兒上半晌,之後才不情願的挪開,望向徐厚。
「來者何人?」
「大風堂,徐厚。」
男人挑起眉頭。
「你想從這條道過?」
「沒錯。」
「那就留下身上的錢財,跟車上的娘兒們。」那雙眼睛再度一掃,垂涎的意圖表露無遺。
有生以來,秋霜首度感受到,何謂恐懼。
那個男人看著她的眼光,就像是猛獸看著可口的獵物,她根本不敢想像,要是落到那個男人的手裡,她會遭遇到什麼樣的凌辱。
關於羅夢的傳說,又閃過腦海,她只覺得心驚膽戰,小手不由自主的揪緊了徐厚的衣角,下意識的把他當成救命的浮木,嬌小的身軀躲在他背後,一陣又一陣的輕顫著。
低沉渾厚的聲音,從她身旁的男人嘴裡說出。
「辦不到。」
高踞在馬上的男人,嘴角勾起冷笑,驀地抽出背後長槍,大聲喝道:「那麼,你要過我黑家寨,就先問問我的槍!」
倏地,長槍刺來,直取徐厚的項上人頭。
變化太快,秋霜連驚呼的時間都沒有,就覺得揪在手裡的衣料一緊,接著就被強大的力量抽出,她緊握的小手突然空了。
手握大刀的徐厚,在長槍刺來時,已起身迎敵,朝馬上的男人跳去,逼得對方翻滾落馬。
就聽到刀槍交擊,刺耳的金石嗚聲,一聲快過一聲,教人連呼吸都覺得困難。長槍遇上大刀,一招又一招,彼此交戰不休,誰也佔不到便宜。
漸落的暮色中,刀槍交擊時,迸出的火星子,愈來愈是醒目。
她待在篷車裡頭,焦急的看著緊繃的戰況,心裡愈來愈是恐慌,卻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堂堂一朝宰相,會將運送夜明珠的重責大任,交給徐厚來負責。
即便是極少見過,有人在面前動武,她也能從兩人的一招一勢之中,看得出雙方武功極高,絕非泛泛之輩,有些招數快得她連看都看不清,卻驚險得教她心兒直跳。
就在恐慌的情緒,累積到最高點時,狡詐的長槍終於覷了空隙,直刺徐厚的咽喉,閃著銀光的利器,幾乎就要……
「小心!」
她驚聲警告,急得站了起來。
驀地,長槍迥旋,沒攻向徐厚,竟然往她的方向飛來。
黑影閃過,她只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人陡然被抱住。徐厚舍下難分難解的戰局,冒死搶身上前,用身軀護住她,騰空將她抱離,直到數丈之外才落地。
長槍追來,死纏不放。
他轉身揮刀,精準的一砍。
啀當!
就聽得一聲硬響,長槍硬生生被打落,斷成兩截落在地上。
耳戴銀環的男人,一步又一步的踏上前來,跟在他後方的數百名彪形大漢,也隨著他的腳步,一步步的逼近。
她又驚又怕,緊緊貼著擋在她的面前,像是一座銅牆鐵壁,只憑一人一刀就面對幾百人,牢牢保護她的徐厚。
怎麼辦?眼看敵人愈來愈近,秋霜顫抖不已。
她信任徐厚保護她的決心,也信任他的武功,但是敵眾我寡,他就算武功再高,也難以敵擋對方的人海戰術。他會為她而戰、他會為她而受傷、他會為她而死……
擔憂的心兒,不知怎麼的,像是被刺了一枚長針,痛得又深又狠。
「你、你你、你快逃……」她脫口而出。
濃眉緊擰,他睨了她一眼。
「什麼?」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是輕抖的唇兒,就是溜出她藏也藏不住的真心話。「你、你快逃,你一個人的話,或許還能逃得掉,我……」
秋霜沒有瞧見,那雙黑眸之中閃過的訝異,眼前踏步走來的男人,卻陡然咧嘴而笑,與耳上銀環相映成輝。
「哈哈哈哈,徐厚,這次算是我贏了吧!」男人插腰狂笑,一掃先前的敵意,反倒熱切得很,就連身後那些原本面目猙獰的彪形大漢,這會兒也全都笑開了。
徐厚勾起嘴角,收起大刀。
「聲東擊西,還是攻擊娘兒們,這哪算是贏?」
「我是想試試看,那娘兒們對你來說,有幾斤幾兩重。」戴著銀環的男人露出曖昧的笑。「看來,你挺在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