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竹桑這麼一個勁兒的憤憤不平,言少輕大概知道「競爭」有多激烈了。
如今四妃只剩一妃,妃位空虛,眾女想要爬上枝頭做鳳凰也是無可厚非,而那些身份高貴的誥命夫人攜來的千金小姐們也跟尋常女子並無二致,為了能擠進後宮,沒節沒操也在所不惜。
言少輕簡單梳妝之後,由竹桑、多蘭扶著下了馬車,已是臨晚,紅霞映著天際,跟她身上繡著鳳凰的正紅寬袖衣袍倒是很相襯。
安南獵場乃是大雲最大的獵場,除了有許多野生的飛禽走獸,更有專門豢養的獵物,一隻比一隻還肥,除非是騎射特別差的,否則來此很少有空手而歸的。
言少輕看過去,營地裡已搭好數百頂的帳篷,這些都是六局安排打點的,她這個皇后要操的心倒是不多。
「咱們的帳篷是哪一頂?」
言少輕才問完,也不知宇文瓏是哪只眼睛看到她的,明明在跟某個官員講話,卻突然大步朝她走過來,他的步伐矯健,劍眉中隱含著凜冽,俊容嚴肅。
竹桑、多蘭均是一抖。「皇上想做什麼呀?」
言少輕安之若素的看向走來的宇文瓏。
他身穿月白常服,胸前是衝破雲霄的騰雲五爪金龍,衣襟袖邊都用銀藍絲線交纏繡著雲紋,錦腰玉帶,金冠高束,氣勢奪人。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這個俊美的郎君是她的夫君?而且他還是皇上?
腦子正雲裡霧裡的泛著綺思,宇文瓏已大步來到她眼前,濃黑的劍眉微挑,嘴角翹起不悅的弧度。
「少輕,幫朕記著,明年的圍獵不許再讓那些嘰嘰喳喳的女眷參加!」
言少輕面色含笑,「她們都是衝著皇上來的,皇上不知道嗎?」
宇文瓏滿面怒容。「朕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朕有你一個就夠,不需要再有其他女人,況且她們一個個太過惺惺作態,看了就煩。」
言少輕眼角笑意溫潤,「臣妾記住了,明年一定不讓她們來就是。」
宇文瓏靈機一動,忽然轉怒為喜。「明年帶咱們的孩兒來!」
言少輕看著丰神俊朗的他,道:「臣妾盡力而為。」
宇文瓏拉住她的手,勾唇曖昧地笑,「晚上到朕的營帳,做爹娘的,要為咱們想出生的孩兒盡一份力。」
言少輕忍俊不禁,噗哧一笑。
她朱唇皓齒,這一笑,有如朝雲,又像水墨點染出的畫中人,氣質芳華。
宇文瓏深深地凝視著她,不由分說的把她拉進懷裡,動情道:「少輕,你這樣特別好看,很是肆意瀟灑。」
言少輕淡笑,「皇上過獎。」
她就簡單綰了個飛燕髻,插了兩支水晶簪,妝容淺淡,跟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使盡渾身解數的官家女眷沒得比,他竟然說好看?這大概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了。
遠處,士兵吹響了號角,這是晚宴前的第一輪比賽,限時一個時辰,晚宴時將會評比參賽者的獵物,參賽者多是王公貴族子弟,他們都代表了各自的家族,自然要在獵場上較量一番,得冠者肯定是讓人熱議數月的京城話題人物。
「皇上可要參賽?」她不擅騎射,但喜歡看他的馬上英姿,過去他就是世家子弟裡數一數二的射箭高手。
「那是自然。」宇文瓏目光親暱的看著她,笑嘻嘻的摸了摸她臉頰,眼睛眉梢都是笑意。「你等著,朕給你獵頭老虎回來,虎皮給你的寢宮做地衣,就擱在你的書案下,這個冬天就不愁冷了。」
第十六章 皇帝的心變了(2)
場中,一排騎著駿馬的年輕人已蓄勢待發,宇文瓏加入了他們,英挺的身形格外搶眼。
言少輕在看台上的鳳位落坐,看著台下一干女子癡迷的看著場中的宇文瓏,她氣定神閒的拿著小銀匙慢慢喝著竹桑給她上的銀耳湯,心裡想著——
他是我的。
當這幾個字浮現腦海之時,她也不免啞然失笑。
原來自己還有這般的虛榮心啊!
「娘娘笑什麼?」竹桑好奇問道:「看見什麼好笑的嗎?」
言少輕笑著搖了搖頭,「無事,我笑我自己。」
竹桑不明白了,「笑自己?娘娘做人做事都挑不出錯來,有什麼好笑的呀?」
言少輕輕咳了一聲,好不容易才掩下笑意說道:「我是笑我自己還會為皇上心動。」
竹桑瞪大了眼,「皇上是人中之龍,別說娘娘心動,這裡所有的女人,除了奴婢和多蘭之外,全部都不安好心。」
言少輕從善如流、正經八百地點了點頭,「說得也是。」
竹桑皺了皺眉,「娘娘可不要不當回事,要抓緊皇上了,等晚上一到,那些狐媚子還不知會使出什麼手段爬皇上的床呢!」
言少輕促狹道:「本宮先去爬不就得了。」
竹桑眼睛一亮,顯得比她還要興奮。「說得不錯!娘娘先佔了位,哪個沒眼色不長眼的還敢往裡頭鑽啊?娘娘這招真是太高明了,奴婢佩服!」
言少輕正啼笑皆非,就見尚德海滿面笑容地領著個小內監過來了。
「娘娘,皇上說娘娘一日未進食,怕娘娘餓著,讓奴才先給娘娘送些烤野味過來。」
言少輕微微一頷而笑,「有勞公公了。」
她知道狩獵之後定有燒烤大會,好讓京裡來的這些貴人們嘗嘗鮮,不過那是晚上的事,現在準備的這些,是皇帝的心意。
「哪裡哪裡。」尚德海示意小內監把托盤呈上,裡頭青翠鮮綠的葉子上擺著一大塊香酥烤羊腿,看色澤就知烤得外酥內軟,還香噴噴的,引得竹桑都口水直流了。
尚德海一走,竹桑便興致勃勃的拿起刀子道:「奴婢幫您切開。」
見竹桑切開羊腿,言少輕卻突感反胃,她微微蹙起眉,「竹桑,我突然不想吃了,你們拿下去分了吧,不必留給我。」
竹桑有些錯愕。「娘娘不是也喜歡吃烤羊腿嗎?」
「今日不想吃。」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就是沒胃口。「還是給我一杯菊花茶吧!去看看有沒有糕點蜜餞……不,看看有沒有鹽煮花生。」
竹桑有些傻眼。「鹽煮花生?」這從來不在主子喜食的單子裡,可看主子又不像在開玩笑。
竹桑雖然一頭霧水,仍是領命去了。
言少輕看著台前由百陽族女子獻跳的驕陽舞,不由得想到先帝在位時的第一大異族——
照月族。
照月族歸順了大雲,全因帶領照月族的公主軒轅姒煙傾心於先帝宇文易,她讓族人助先帝登上了皇位,自己放棄了公主身份,甘心在後宮當一個小小的才人。
當時,先端敬皇后還未生下宇文琰,軒轅姒煙卻先有了身孕,後來發生了什麼事,無人知曉,只知道照月族一夕之間滅族了,而軒轅姒煙也從宮裡消失,是死是活,沒人知道,如今在大雲境內已無照月族人。
這一段久遠的記憶被百陽族的舞蹈勾了出來,言少輕有些觸動,心緒一時有些糾結,抬眸,天際紅日西沉,估計第一輪比賽的時間將至,參賽者也該陸續回來了。
正想著,一陣凌亂的馬蹄紛至沓來,不只她站了起來,這不尋常的氛圍令所有人都起身朝樹林那邊望了過去。
數騎快馬由林中衝出來,為首的是奉榮和禁衛軍,他們似在開道。
言少輕的心狂跳,如此陣仗,不會是他出了什麼事吧?
沒一會兒,她便在心驚肉跳之中見到宇文瓏的坐騎出現,看起來好端端的並沒有事,但他面容嚴肅,身前還抱著一個……人?
她很肯定她看到的不是獵物,是個人。
進了營地,宇文瓏翻身下馬,懷裡的人也被他輕巧地抱了下來,他大步走向自己的帳篷,頭也不回的吩咐,「快傳太醫!」
一大堆人都跟在宇文瓏身後,言少輕忙下了看台。
多蘭知道她急,隨便拉了個禁衛軍替主子問道:「怎麼回事?」
那禁衛軍先對言少輕躬身施禮,才道:「回娘娘,皇上誤射了人。」
言少輕一聽,心頓時緊了。「是誤射了參賽者嗎?」
那些參賽者都是王公貴人,雖然他是皇上,但大雲律法講究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出了人命,也不能姑息。
那禁衛軍搖了搖頭,「不是,是一個私闖獵場的姑娘。」
一雨成秋。
夜裡的一場雨,妤解了白日的悶熱,鳳儀宮中,言少輕心無旁騖的坐在桌案後看案卷,看的是二十多年來不斷的連環殺人案,尤其是近幾年的,她看得特別仔細。
「娘娘嘗嘗月餅。」青芽進來了,手裡端著一盤月餅。「是寧靜姑姑送來的,寧靜姑姑說是她自個兒親手做的,娘娘近日食慾不好,她特意做得清淡些,希望能合娘娘胃口。」
「是啊,都中秋了。」竹桑正在添茶水,怕人沒聽見似的,歎了好大一口氣。「皇上再不來,咱們鳳儀宮都要成廣寒宮了。」
青芽一聽,頓時不敢將月餅往言少輕面前送了。
言少輕眉眼不抬,淡淡地道:「端過來吧!寧靜姑姑一片心意,本宮定要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