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結束那一吻時,衛天堯看著她,眼裡有著對她莫名狂笑的賭氣,也有在那一吻後升起的情慾。
「告訴我,你在笑什麼?」他不想被她排斥在她的世界之外,不想面對她的喜怒哀樂卻只有茫然。
怎麼會讓愛情捉住的如此快與如此深?他未曾覺醒,盲目地在愛情的沼澤裡追逐偷走他心的小賊,渾然不知一種他發誓絕不再渴求的感情已將他滅頂。
成斕溫柔地凝視著他,眼裡是滿溢的深情與心疼。
「笑你可愛啊!」她安撫的吻一一地落在他的眉眼與唇瓣,然後他們完全忘了屋外的午餐,在沙發上煽動彼此愛慾的火焰,燃燒到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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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天堯會在晚餐後將成斕送回牧場。
他的車子駛在通往牧場的大道上,越接近牧場,他臉色就越沉。
直到牧場主屋近在眼前,他在廣場上停下車。
「晚安,明天見。」成斕傾身在他臉頰印上一吻,然後轉身欲開車門。
始終盯著前方的衛天堯突然拉住她的手。
「怎麼了?」她停下開車門的動作,不解地望向他。
怎麼了?衛天堯也想自問,在他有意識之前他已經拉住了她。
牧場的主屋裡燈火通明,他的小木屋在她離開之後卻陷入一片黑暗,在仲夏的深夜裡像冰冷的荒墳,只能苦挨黎明到來,直到成斕帶進一室陽光,讓小木屋再度由可怕的廢墟變成溫暖的天堂。
他以為得到她之後,那些惡夢不會再來纏他,實際上卻不然,夜裡他仍然被詭夢驚醒,心臟緊縮的疼痛加劇,即使不再回主屋過夜,白天時小木屋裡屬於她的回憶卻讓他心裡某個想要遺忘的影子哭泣。
當成斕轉身離開,那個哭泣聲更加明顯了。
主屋的燈火在衛天堯臉上投射出陰鬱的影子,成斕卻瞧見車窗折射在他臉上慘淡的星光,像斑駁而悲傷的淚痕,她不禁傾身伸手撫向他的臉,明知那是虛幻,卻忍不住想撫平那些痕跡。
衛天堯轉身向她,另一手再次握住她的,光影分明的五官冷凝如雕像,像嚴密的銅牆鐵壁杜絕情感流露,兩泓黑潭般的眸子卻背叛了他的偽裝,成斕深深地看進他的眼裡,移下開眼,心揪緊著。
他的喉嚨被荊棘捆綁糾纏,不讓他把乞求的話語說出口,最終卻還是敵不過熾烈的渴求,「別離開,今晚。」
「好。」成斕回應,毫不猶豫的。
她第一次徹夜未歸,回到小木屋,與衛天堯一起。
第九章
「我要和你談談。」衛麗媞冷淡的聲音在衛天堯走進大廳時響起。
他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姊。
「你不覺得你這幾天太過分了?」面對他的無動於衷,衛麗媞自恃的良好教養有些動搖。「Michelle家和我們家有幾十年的交情,你竟然放著她不管,成天和一個沒身份又隨便的野女人鬼混,你把我們衛家的臉都丟盡了。」
衛天堯神色仍舊沒有半分波瀾起伏,雙手隨興地插在口袋,只把重心放在左腳,一副衛麗媞最看不慣的吊兒郎當樣。
「衛家丟不丟臉,我一點都不在乎,你要是在乎,就去陪她啊!」
「別以為現在你是衛家的主人,我就不能拿你怎麼辦!」衛麗媞險些失控地大喊,「紅獅山莊還有兩份地契在我和香媞手上……」不過也只有這樣了。
「然後?」他不耐煩地等著下文。
「你難道忘了你和Michelle有過婚約?」
衛天堯失笑,「你是說指腹為婚,還是媒約之言?」他故意諷刺地問道。
「是父母之命,父親和Michelle的父親……」
「那很好,等Michelle的父親進棺材,他們在地下就可以百年好合了。」
衛麗媞想不到弟弟會這麼污蠛父親並詛咒長輩。
「Lion。」她順了順氣,決定拿出她幫著丈夫在政界名流間周旋的智慧和耐心,「我知道你對我們有怨言,可是你不能拿Michelle的幸福開玩笑,我可以和香媞把紅獅山莊剩下的兩份地契還你,只要你和Michelle結婚……」
「你丈夫的政治地位就有了靠山和保證。」他替她接下去。
「這也是為了你,Michelle娘家不會虧待你,她是獨生女,而且她從小就喜歡你。」
衛天堯眼裡閃過一絲訝異,不過卻是因為他的小玫瑰竟然猜得如此準確,他忍住因此而想露出的溫暖笑意。
「所以我該叩謝她的厚愛嗎?」面對衛麗媞,衛天堯就字字句句充滿了諷刺。
「Michelle識大體,她從小在政治世家長大,知道男人,尤其是有權勢、有財富的男人總是在玩的那一套,我相信她不會干預你婚後的行為,只要在結婚後一個月內你別讓她太難過。」
衛天堯突然覺得噁心想吐,因為衛麗媞的這一番話。
「是啊,可不能像Alan在你嫁過去的那天晚上,還和某個小明星鬼混。」他刻薄而不帶任何同情心地道。
衛麗媞因為母親的遭遇,口口聲聲對男人的外遇深惡痛絕,結果呢?她對自身的悲劇顯然還比不上對權勢金錢的迷戀,可以臉不紅氣不喘的要另一個女人步她的後塵,那麼為何他要浪費自己本來就稀薄的同情心?
衛麗媞果然變了臉色。
「我不會娶Michelle,拿槍抵住我也不娶。」眼角餘光瞥見從側廳正要進入大廳的嬌小身影,衛天堯毫不避諱地道,「你想要她老子替你丈夫當靠山,我建議你,賣我不如賣你自己,聽說他老子也挺風流——」
咱!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他的諷刺。
衛天堯冷笑,衛麗媞的手勁對他根本不痛不癢,他笑的是她終於無法再裝出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看來你引以為傲的教養不管用了,大概也不想再和我『談談』,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他的表情變得陰沉冷酷,即便是氣焰囂張的衛麗媞也忍不住心驚地退了一步。「那兩份地契你想怎樣就怎樣,我的財產不會少了那兩塊破地就損失多少。倒是我要告訴你,到現在我還忍受你的原因是因為你體內那一半的血液,不要再妄想擺佈我,否則我會很好奇你丈夫少了百分之七十的政治獻金,又再也得不到金錢奧援後下場會如何?」
他冷冷地撂下話,決然轉身離開大宅,在經過一臉慘白的Michelle身邊時腳下絲毫未停,也不曾看她一眼。
「衛天堯!」衛麗媞以著還算字正腔圓的中文喊住他,因為顧及她最在意的衛家顏面,她不想把家醜在外人面前張揚。「你這惡魔和畜生養的!你真以為你有資格成為衛家的主人?你害死天培,所以才讓你留下來承擔他的責任,你以為你避得了?我不會讓你像你那個妓女母親一樣沒責任感,父親和天培地下有知也不會讓你好過的!你聽到沒有?」
最後幾個字已經是接近歇斯底里的尖叫,引得大宅的傭人們紛紛探頭,不敢置信一向高雅矜貴如女王的大小姐會像個潑婦一樣。
提起衛天培的死,衛天堯一瞬間側臉僵硬如石,但聽著衛麗媞發瘋般的謾罵,他卻只是狂妄地大笑出聲。
「我很想知道,這座大宅裡有誰是好過的?」他在騎上帝斯前,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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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當十二歲的少年被送到離家半個地球遠的歐洲唸書,很多人都認為是因為鎮上和整個紅獅山莊的人再也忍受不了他的惡作劇。
巧合的是,在少年到歐洲的三個月前,紅獅山莊未來的繼承人,少年同父異母、優秀卻體弱多病的哥哥在一場高燒後離開人世。
沒有人多做他想,只覺也許紅獅山莊的主人在失去長子之後終於決心好好管教次子,卻不知道少年在兄長死後,被總是對他冷眼相對,在此之前卻從未曾對他動粗的父親打得臥床一個月,之後兩個月他的父親見都不想見他,直到他被召到父親書房,以為自己將被原諒時,父親卻要送走他。
「我真希望我沒有生下你這魔鬼。」三個月時間急速蒼老的男人顫抖卻難掩憎惡地對著他的次子如此道,絲毫未曾想過他該慶幸他還有一個兒子。
他為什麼要慶幸?如果不是這個魔鬼,這頭不受教的野獸,他最引以為傲也最優秀的長子根本不會死!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他幾乎把所有財產留給兩個女兒,次子得到的僅僅是因為一半的衛家血液而得到的應繼分。
他大概沒料到,多年後他兒子回到山莊,早就擁有比他這個不善理財的父親所曾擁有過最龐大的財產遠多於十倍的身家,甚至得靠衛天堯出面,衛家才能免於破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