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用問,杜菁回來了嘛!」章郁秀嘟囔。
「杜菁?」章郁雄困惑地複述。「誰?」
「隔壁杜家的四小姐。」章郁秀哼了哼。「回來得可真是時候,聽說杜夫人十分中意濛濛的乖巧,瞧杜菁那麼勤著跑諸葛家,多半是想勸濛濛嫁給她哥哥。」
「我看是中意諸葛家的財產吧!」林振平嘟囔。「你聽誰說的?」
「下人們呀!」要聽八卦,找下人們準沒錯。「所以說,哥,你要加油啊!」
章郁雄默然無言,倘若杜家純粹是中意濛濛本人,他也不反對,只要濛濛能夠有個好歸宿,好讓義弟安心瞑目也就行了。
「北方的貨會遲到,我最好先去點一下存貨。」
章郁雄一離開,章郁秀馬上緊張兮兮的揪住林振平的手臂。
「喂喂,那丫頭還不肯同意這件親事,昨兒個我又聽下人們說杜菁托她哥哥去找一位很厲害的大夫,要是在大哥和那丫頭成親之前,那位大夫就被找著了……」
「放心,我也聽說過那位大夫,不過……」林振平不在意的淡淡一哂。「就算那位大夫真有傳說中那麼厲害,要找他也不是那麼容易,根本不知道他是男或女、是老或少,也不知道他姓啥名誰,怎麼找?說不定一輩子都找不著,除非……」
「除非什麼?」
「哼哼,我就不信他會自個兒上南陽來讓她們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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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唬唬地,宮仲書跨過宮家鑣局大門檻,決定要建議父親盡快把姑姑母子倆送回陸家去,不然他們早晚會被煩死。
最好陸家先把他們關上一百年,再來考慮要不要放他們出來吸口新鮮空氣!
「爹,姑姑她又……」一踏入大廳,他就開始大叫,不過才剛起頭不到一句就換詞了,「咦咦咦?君公子,你來啦!」腳步也跟著做九十度回轉,驚喜的迎向端坐一旁的客人。「怎樣,我妹妹跟妹夫他們好嗎?」
「他們都很好,君公子說親家母十分疼愛菱兒。」回答的是宮孟賢,語氣是欣慰的、喜悅的。
「那當然,妹妹一口氣為他們獨孤家生了兩個兒子呢!」宮仲書說得很得意。
那也不能當著人家的面得意呀!
宮孟賢咳了咳。「少囉唆,你剛剛要說什麼?你姑姑又怎樣了?」
一提到姑姑,宮仲書的笑容馬上就掉光了,一臉不耐煩。「姑姑又吵著鬧著要我們幫她到大漠找回大表妹,誰要去呀,如果不是大表妹要害妹妹,又怎會迷失在大漢裡,我說大表妹真是活該!」
宮孟賢點點頭。「不必理會她,若是太過分,我自會通知陸家來接他們回去關起來。」這是他答應周宮雪菱的,不能再插手宮如媚母子的閒事,另一方面,他也無法原諒陸佩儀竟狠心要害死他的寶貝女兒。
再怎麼樣也是自己的親人呀,她竟然下得了那種狠心!
「已經太過分了,」宮仲書咕噥。「姑姑罵我們無血無淚、無情無義呢!」
宮孟賢挑了挑眉。「好吧,待會兒我就去找你姑姑把話說清楚,她要是再提這事,我就通知陸家來接人。」
「對嘛,這才乾脆嘛!」宮仲書又笑開來了。「對了,君公子來有事嗎?」
「人家剛要說就被你打斷了!」宮孟賢沒好氣地橫去一眼,旋又換上親切的笑容轉向客人,雖然對方掛著一臉「我不想理會你,你也最好別理我」的冷漠。「君公子請說,你今天特地來這一趟是……」
默默的,一個大包袱被放到桌上,宮孟賢看得有點疑惑。
「這是……」
「請宮局主把這項物品送回我家。」
「你為什麼不自個兒送?」宮仲書奇怪地問。
「家父的命令,娶不到老婆不准回去,否則便打斷我的腿!」平板的語氣,滑稽的內容。
宮仲書噗哧失笑。「原來跟妹夫一樣,真可憐!」
「閉嘴,你不吱聲也沒人會說你是啞巴!」宮孟賢怒斥,不過他的嘴角也在偷偷的抽筋。「呃,君公子,可有期限?」
「九月十二是七叔壽誕……」
「原來是壽禮!」宮孟賢恍然大悟。
「是。」
「沒問題,眼下才剛入八月,還有一個多月,時間充裕得很,我們明天就出發,一定來得及!」宮孟賢拍胸脯保證。「君公子要不要跟我們走一段?」
「我要先上南陽替四嬸兒清償一筆『舊債』,再上長白山採藥,不同路。」
「長白山?」宮孟賢訝異地怔了怔。「不是要到大漢找血玫瑰嗎?」
「我已去過了。」
「咦?去過了?可采著了?」
「血玫瑰花期只三天,我去時花期已過。」
「原來如此,真不巧。那麼……」
宮孟賢正打算請客人留下來過一宿,不料話才剛起頭,對方卻霍地起身,並將一張銀票放在桌上。
「這是托鑣的費用和解藥,告辭!」
「欸?慢著、慢著,都是自己人,說什麼費用,不必……啊!」
宮孟賢愣住,宮仲書聳聳肩。
「他走了。」
「還用你說,我不會自己看!」
「爹,這個……」宮仲書已經不看外面了,他看的是「解藥」。「解藥是幹什麼的?」
「這個嘛……」兩眼在大包袱和「解藥」之間來回看,宮孟賢撫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嗯,我想是他托的鑣上面有毒,所以先給我們解藥。」
宮仲書失笑。「那我們這趟鑣可輕鬆了。」
「可不是。」
「不過他還真是見外,竟然跟我們算托鑣費。」
「的確,但女婿早已跟我提過了,有些人的性子就是比較怪,我並不介意。只不過……」父子倆相覷一眼。
做他老婆可慘了!
話說回來……
他娶得到老婆嗎?
第二章
黃河孕育了黃土大地,也孕育了漢胄子孫,然而它也一次又一次無情地毀滅了家園,奪去無數生命,滾滾濁流決堤氾濫的歷史不斷重演,棄家而逃的悲慘命運一再重複,待一切平息之後,能做的只是從頭再來,失去的親人卻再也喚不回了。
這年,從七月下旬開始,暴雨就晝夜下個下停,半個月後,波濤洶湧的黃河水再度藉著強勁的南風掀起排天巨浪,咆哮著一舉衝出決口,淹沒一座座村莊,吞噬一棟棟屋舍,淹死一群群牛羊,高坡上,脫逃不及的人們被圍困在無情的大水間,又冷又餓,絕望地無語望蒼天。
就在這時,宛如旱天的及時雨般,有人搖著小船送去糧食、清水和衣物,災民們不禁喜極而泣。
「別急,慢慢來、慢慢來,大家都有份!」
就在災區那邊忙著分送糧食、清水的同時,南陽城這邊也忙得不亦樂乎,衣衫襤褸的難民們在玄妙觀前擠成了一堆大雜燴,濛濛和杜菁正忙著將一杓杓濃稠的肉粥舀入等待中的容器內,破鍋、破碗、破杯,甚至破瓦片,雪雪和燦燦也不停地把一顆顆雪白的大饅頭放入迫不及待的手掌心上。
「災區那邊應該沒問題吧?」
「安啦、安啦!」杜菁硬推開一個來回好幾趟的大漢,好讓後面的老婆婆上前來盛粥。「你那位章大哥說得沒錯,賑銀交給官府八成賑不了難民,只肥了那些狗官的荷包,他親自去處理,咱們自己放賑才能夠保證沒有人從中苛扣賑銀。」
「不,我是說……」濛濛比手勢要下人拿走空粥桶,再換另一桶來。「三十萬兩白銀夠嗎?」
「這個嘛……」杜菁想了想。「也許不太夠,瞧,災民都湧到咱們這兒來了,猜想得到難民有多少,三十萬兩?恐怕只是杯水車薪,塞牙縫都不夠,今天吃個半飽,明天又要勒緊腰帶餓肚子了!」
「那就再六十萬兩好了!」濛濛不假思索地再丟出六十萬兩,好像只是丟出六把花生米,發霉的。
「再六十萬兩?!」杜菁驚叫。「你想挖光你家的銀庫嗎?」
「無所謂,只要大哥能痊癒,我什麼都不在乎!」濛濛的口氣是不顧一切的。
「可是……」杜菁遲疑了一下。「施粥、施饅頭施了半個月,你大哥的病況可有好轉?」
這一問,濛濛沒聲音了,好半晌後,她才不情不願地在嘴裡說了兩個字。
「沒有。」
「那你還相信賑災佈施就能夠救你大哥的命?」
「……」
「濛濛?」
「不然怎麼辦嘛?」濛濛突然生起氣來了,為了自己的無能為力,也為老天的不開眼。「我已經沒有其他法子了嘛!」說著,她眼眶又紅了。「所有大夫都說無能為力,還叫大哥交代後事,都到這種地步了,不靠老天,你說我還能靠誰嘛?」
杜菁咬住下唇凝視她片晌。
「濛濛,你還記得吧,我提過的那位大夫,我大哥查到一點消息了。」
「咦,杜大哥查到他在哪裡了嗎?」濛濛驚呼,喜色狂湧。
「不是、不是,向來都是他主動找上患者家裡去的,患者家屬也被警告不可透露有關於他的一切,因此要追查到他的行蹤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不過……」杜菁忙道。「大哥查到曾被那位大夫治癒的都是豪富之家的患者,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