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相儒換上睡服之後,走進新房裡,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幅海棠壓枕的綺麗景色。
他輕步走到床沿坐下,就著燭光看著她,手輕撫過她的容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試圖想讓自己激動的情緒冷靜下來。
她終於成為他的妻子,雖然他使的手段有些不太光明磊落。
「等你醒了之後,你會怪我嗎?」他低喃自問著。
低下頭,他吻上她的唇,憐惜的輕撫,直到她的唇紅艷如紅花才放開。
放下床簾,他躺在她身邊,伸臂將她摟進懷中。
這不是他們初次同睡一榻,那時在山上木屋,因為只有一張床,兩人就同睡在一起了。當然,一開始他很驚訝也想抗拒,可是她說,他們是「蓋被子純睡覺」,要他別亂想,就當睡通鋪就好啦。
老實說,她說的話他聽不太得懂,但那時他還生著病,壓根也無心多做他想,就是後來他身體好了些,他也謹守分際。
不過後來每日早晨霧氣冰寒之時,她會捲著被子強行窩到他懷裡取暖就是。
他不介意,當然,也不會告訴她這個怪癖,免得這樣幸福被她取消了。
看著她的睡顏,他像永遠都看不膩,握著她的手放在兩人中間,他的心裡浮現那句亙古的誓言--------
只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的桃花臉上盪開一抹笑,沉浸在甜蜜、有妻萬事足的氛圍裡的他,完全不知道的是,一直沒睜開眼睛的柳平綠在他的那記輕吻之後,在心中慢慢的鬆了口氣。
他什麼都沒做,只是像他們在木屋的時候那樣,躺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
她想過了,拜堂也就算了,但如果他真的對她做出什麼逾矩的事,她會當是她騙過他、他對她的報復,等到藥效散了,她會從此離開,徹底抹煞掉心中對他的那點虧欠還有感情。
然而他只是這樣珍重的將自己摟在懷裡,彷彿她是世間最難得的寶貝……唉,這樣的一個男人,她到底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柳平綠無奈的想著,腦海中從來沒有這麼混亂過,剪不斷、理還亂,許是想得累了,又或許是他的懷抱太舒服,不知不覺中,她沉沉睡去。
第6章(2)
窗外天光才剛濛濛亮,柳平綠慢慢地睜開眼,發現自己似乎可以動了,轉過頭,就看見滿屋子的紅色及一堆古董玉器等珍奇擺設,手想拾起好動身,這才發現自己的柔荑還被握在那男人的大掌中。
不只是她的手,她的人也還在他懷中。
玉相儒馬上察覺她的動靜。「你醒了?」他一夜沒睡,聲音顯得有些沙啞,白俊的臉上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光潔的下顎也生出了許多青髭。
她看著他憔悴的臉,有些心疼,可嘴上仍只是淡淡的說:「雖然說我把你的病給治好了,但再好的身體也不是讓你這樣糟蹋的吧!」
說著,她下了床,裸足走了幾步,果然在梳妝台旁的櫃子上看見自己放在馬車上的小箱子還有包袱等行李。
她從包袱裡找出一個八寶格,拉開其中一個漆著青綠色的格子,拿出一顆晶瑩翠綠的小藥丸,再倒了一杯水走回床邊。
「拿去吃了,等一下讓人送飯進來。」她理所當然的道,一點也都不會因為身處在別人的地盤而顯得侷促不安。
玉相儒沒多問,喝了口水將那顆藥丸吞了進去。
她見狀一愣,「你就這麼吃了?連問都不問一聲,不怕我拿給你的是毒藥?」
她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她真的沒碰過像他這樣的人,純然的付出信任,連命都可以交到她手上。
她承認,這顆藥是她對他最後一次的考驗。
她想知道他對她的好是不是有所保留,如果是的話,那表示他大概就像過去她那些的親人,對她好,只是想從她這裡取得什麼利益。
他毫不猶豫,她給什麼他就接受什麼,那回視著她的黑眸中有著像孩子般純真的信賴,這樣的男人,讓人想保護,讓人想……愛。
他認真嚴肅的回答,「就算你給我的是毒藥,我也認了。」若她真要他死,他也沒有活下來的理由了。
柳平綠又怔住了,然後她忍不住笑了出來,不是那種慣有的淡淡笑意,而是放聲大笑。
天啊!他真是個傻瓜,她沒有認識過像他一樣的傻瓜,他明明不是傻子呀,為什麼、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為什麼……
答案在眼角隱約閃爍的淚光中閃現,她心知肚明。他愛她,無可救藥的愛上她。
如果有人可以拼上一條命的愛著自己,那她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呢?那她還有什麼資格保留這份愛情不肯透露絲毫?她決定了,任感情宣洩找到出口。
跟一個傻瓜在一起,她也不需要講究什麼理智了,有一年之約又如何?古人不是說過「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到時再打算吧。
更何況初白看樣子是不會想回去了,晴丹也很難說,而且回去的方法也還是謎呢,既然前途一片茫茫,她要看的是當下,就先愛了再說吧。
想通了一直困擾自己的問題,突然她又覺得,前陣子的自己恐怕才是傻得最可笑的,原本停下來的笑聲忍不住又開始了。
玉相儒從來沒看過她笑成這個樣子,擔心的問道:「怎麼了、怎麼了?有什麼好笑的嗎?」
好不容易停下了笑意,她走到桌旁坐下,回眸嗔笑道:「管我笑什麼?去弄飯了,傻瓜。」
啊呀呀---------所以的事情能想通的感覺真好!就跟解開一個方程式的快樂程度差不多……不,能毫無顧忌的去愛他,比做任何實驗、發明什麼新東西都還要叫她開心百倍不止。
只是一想通,肚子也就餓了。
轉頭看他還一臉愣愣的表情,她又失笑的搖了搖頭,從包袱中拿出一排金針在手上晃動著,齜牙咧嘴的威脅道:「還不趕緊回神?」
金針的恐嚇攻勢非常有效,玉相儒見狀連忙從床上跳了起來,大聲叫著,」傳膳!傳膳!」
唉!傻瓜就是傻瓜,就是得要她出狠招啊!
宮裡一片歡樂氣氛,但是宮外一處大宅裡卻充滿肅殺之氣。
「可惡!他為什麼又回來了?為什麼?」憤怒的吼聲之後是瓷器碎裂在地上的聲響。
霍紹陰沉著臉,憤恨的眼神看往宮中的方向。
那高大的建築在陽光下顯得耀眼,也顯得它的高高在上和不可侵犯,可對得不到它的人來說,這種富麗堂皇卻讓人厭惡。
他也曾高高在上過,身為世家子弟,加上不錯的外貌,他也曾被世人喻為金玉皇朝的第一人。
但這都是在玉相儒出生之前的事了。
玉相儒,一個被上天關愛的孩子,除了從小身體虛弱了點,俊秀無雙的外貌,出色的身世,和睦的兄長和父母,還有出仕之後的連番作為,都是以讓全天下的男人自歎弗如。
但他還是不服!他不覺得自己比他差,一直等待機會能將玉相儒擊垮,如果沒了第一名,那麼世人的目光崇拜焦點就會在他身上了。
這個機會終於來了。
金玉皇朝的國土多高山而少耕地,大部分耕地又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玉相儒掌管農務司之後,竟打算著手征地歸民,擺明和眾多既得利益者為敵。
於是他在各大地主間挑撥離間,讓其他地主和農務司作對,目的就要人把那個討人厭的的傢伙除掉,可不知道是他的手下太過無能,還是該說玉相儒太過好運,仍是讓他完好無缺的回宮來,甚至目中無人的堅持娶了他的救命恩人,這手段更是讓天下女子讚歎他的癡情與重情重義。
「玉相儒,你給我等著!你現在窩在皇宮裡我動不了你,但你最好就永遠不出門,只要你給了我機會,我一定會讓你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滿是血絲的雙眼讓霍紹看起來像是發狂的野獸,他猙獰的面孔咬牙切齒的暗自發誓。
成親第二天,玉相儒帶著柳平綠和家人拜別後,便回到了宮外的王府。
隔天,王府閉門謝絕面客,只讓採買生活用品的下人上街,而且不准多話,此舉也引來宮裡的關心。
如此情形過了一個月都還是如此,玉承風再也按捺不下去了,不知道這個ど子到底在搞什麼鬼,決定親自出馬,一采究竟。
他於是帶著皇后、兩個兒子以及內府大總管,一行人偷偷出了皇宮,來到王爺府,內府大總管先前去叩門,等門一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衝了進去,兩個皇子權當侍衛,嚇阻府內諸人,讓皇上皇后兩人大搖大擺的入府。
王府總管一經通報,從賬房出來查看,差點沒嚇破膽。
「皇上……皇后娘娘還有太子殿下和綸王爺,請你們不要再往前了!」他趕緊出聲警告。
沒錯,是警告,因為這王爺府在王妃入住的第二天開始,就對府內進行大改造,現在差不多可說得上是龍潭虎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