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討厭人多的地方,因為在這種地方,少不了跟其他人有肢體上的碰觸,為了不聽到任何人的心聲,他必須更耗心力的壓抑自己的力量,才有辦法完全杜絕開來。
他為她所做的妥協,對她的包容之大,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料想到的,他可以為了她,忍受這種不舒服,就只為了讓她開心,不想讓她失望。
他知道,她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大了,自從選擇接受她之後,他對她就是一心一意,那她呢?
他永遠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知道她真正的心意,這讓他對她始終有種不確定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背叛他。
但願不會有那一天,因為他完全不想面對……
看著華夭不知道又被什麼新奇事物給吸引住目光,沒頭沒腦的就要靠過去,靳曜趕緊握住她的手,小心謹慎,"別跑太遠,小心走散了。"
"喔。"
她抬起頭來。直到這時才發現他的臉色不是很好,笑容一頓,察覺到自己忽略到他了。"宗主大人,你下舒服嗎?"
"沒有。"
只是看他頻皺眉的表情,就不像沒事的模樣,而且再仔細觀察,她才發現,他臉上已經泛起一層薄汗。
她趕緊拿出手絹,已經沒了逛街的心情,擔心的替他拭起臉上冷汗,"真的沒有嗎?你可不要騙我。"
這感覺很像他頭痛之前的反應,所以她一點都不敢小看,她曾經遇過幾次他頭痛時的狀況,每次他都痛得生不如死,她在一旁看著,心都會跟著擰起,像是自己也能感受到那股疼痛似的。
"我騙你做什麼?"
"那得問你呀。"
知道要他承認自己的不適簡直比登天還難,華夭也不跟他多廢話,視線掃著週遭環境,發現不遠處有棵大樹,離熱鬧的街道有段距離,應該會寧靜些,便主動將他往那個方向拉。
兩人來到樹下,華夭率先坐下,擺好跪坐的姿態,然後對他漾起討好的笑容,"宗主大人,我累了,咱們先休息一會,好嗎?"
她這是在替他找台階下?靳曜暗暗覺得好笑,並不覺得自己有弱至吐讓她替他找台階下的程度,可身體還是不自覺照著她的話做,自然而然的將她的腿當成枕頭,閉上雙眼暫時休息。
她伸手摸著他的額,那微涼觸感一如往常般緩緩滲透進去,有種說不出的舒服,讓他剛才壓抑已久的精神疲累馬上得到紆解,整個人放鬆不少。
他喜歡有她陪伴的寧靜,讓他不再感受到空虛孤單,而是滿足與充實。
看著他的表情由僵硬慢慢趨於放鬆,華夭終於鬆一口氣,不必再擔心下去,就怕他真的又犯頭疼。
其實她一直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總想著要如何幫他,但他總是說沒必要、不會有用,讓她直到現在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真的很想幫他,但該怎麼幫,卻沒個主意……
真的無法可治嗎?
不行,就算他會生氣,說什麼她也要試一試,試了還有一絲機會,不試就真的什麼機會都沒有了……
而不遠處發現他們倆身影的許管事,非常識相的沒有過來打擾,臉上帶著笑,繼續領著僕人到處買東西去。
宗主孤身這麼久,現在終於有個女人可以打破他的心防,靠近他,這對靳家來說是好事,他樂觀其成。
說不定再過不久,他們靳家就可以辦喜事了……
第五章
以往氣氛沉悶的靳家,開始有了笑聲、有了活力,而這都是因為華夭帶來的影響。
她天真開朗的笑容有種奇特的感染力,加上她不會對人擺架子,因此所有人都跟她處得非常融洽,真心喜歡她,希望她可以一直留在這裡。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是唯一能夠安撫宗主脾氣的人,光是這點,他們就不得不佩服,簡直快把她當成女神一樣看待了。
就在她越來越受大家歡迎,而她也樂於和眾人打好關係之際,一些不利於她的流言逐漸在守希宮內蔓延……
"夭公主真的是這樣的女人?你該不會聽錯了吧?"
"我不敢亂講,私底不已經有不少人在傳了。"
涼意十足的深秋午後,靳曜行經過花園,不期然聽到有人在小聲議論,隱約之間聽到華夭的名字,他不由得頓下腳步,注意起來。
夭兒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有人在私底下談論她,而且那語氣聽起來……
似乎還不是什麼好事?
不遠處在樹後談論的兩個女人結束話題,分別往反方向離去,其中一個是往靳曜這邊走來,看到他的面容,她先愣了下,才有些心虛的開口打招呼。
"堂兄,久違了。"
靳曜沒想到其中一個女人會是靳潔,"怎麼沒見到冉攸?"
"我只是覺得有些悶,就自己一個人出來走走,透口氣罷了。"
"只是純粹的透口氣?"他可沒這麼好打發,"你剛才在跟侍女談什麼,和天兒有關?"
她表情突然閃過一抹驚惶,然而被人當場逮到也只能老實回答。"是……"
"你們真的在談論她?到底是什麼事,給我說清楚。"
她此刻的表情更是顧忌害怕,"我怕說了堂兄會認為我在故意挑撥,所以我還是別說好了。"
靳曜眉一擰,語氣更是低沉下來,"到底是什麼事情,你別讓我再問一遍。"
"其實是關於夭公主的流言……"不敢再遲疑,她唯唯諾諾的說下去,"最近私底下有下人在傳,除了堂兄之外,夭公主跟很多人都走得很近,有些奇怪。"
"她跟大家相處融洽,這是件好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是這麼說沒錯,但如果她跟任何人在一起都沒有避嫌,尤其是男人,也難怪會有不好的傳言傳出了……"
"哪些男人?"
"陸陸續續聽到不少人,不過最常被提起的是……韓大夫。"
靳曜表情更冷了,"韓祈?她找韓祈做什麼?"
"大家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常有人見到她纏著韓大夫,一纏就是好長一段時間,也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大家私底下都有些好奇。"
這讓靳曜想起華夭經常跟韓祈有說有笑的情況,和其他人比起來,她的確是和韓祈最熟,也最合得來。
內心那根不安的弦終於被狠狠挑了起來,開始強烈的震盪。
對於夭兒,他從一開始就缺乏安全感,直到現在還是一樣,所以一有謠言產生,他很難不會動搖,內心的不安正快速的強烈擴大。
但這只是靳潔的片面之詞,說不定其中有什麼誤會?他如此說服自己,想要壓下躁動不安的心,不讓自己受到太大的影響。
"靳潔,原來你閒來無事,就是到處去聽一些有的沒的謠言?"他努力保持表面的冷靜,口氣不善的責難,"你只要管好自己就夠了,別在我面前嚼什麼舌根。"
靳潔早就知道向堂哥說這些根本就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的反應也在她的預料內,她當然是選擇乖乖閉嘴,不繼續自討苦吃,"我知道了。"
行完禮後,她便馬上轉身離去,不再多留,可眸底卻一閃而過一抹狠厲,勾唇冷笑。
她就不信這種流言對他來說一點影響也沒有,他絕對不是不在乎,只是故意裝作不在意罷了。
結束了和靳潔的談話,靳曜有些心浮氣躁的往寢殿走,腦中想的全是剛才堂妹所說的話,想甩都甩不掉。
他要相信夭兒,依她單純的性子,絕不會有任何不良意圖,那肯定是個誤會!
他很清楚,她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他可以感受得到她對他的認真與在意,所以他大可以不必理會這種謠言。也不需要胡思亂想。
她會特別去找韓祈,一定是有什麼事情,這很正常,沒什麼好……
"丫頭,等等!"
偏偏韓祈叫喚的聲音在這時傳人他耳裡,他頓了下,旋即往聲音來源望去,像是想親眼證實什麼。
秋葉紛紛飄落,就見華夭先一步出現在落葉繽紛的迴廊裡,而她所在的位置,顯現她正是從韓祈所居住的院落走出來的,沒過多久,韓祈也出現在迴廊裡,快步追上她的步伐。
"韓大夫,怎麼了?"
韓祈揚揚手中的淡粉色披風,"你的披風忘在我那邊,我只好追上來了,快點披上,免得著涼。"
"啊?"華夭有些尷尬的笑著,"韓大夫,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哪裡的話,你要是因為這樣而受涼的話,慘的人會是我呀。"
她輕笑出聲,"韓大夫,你真愛說笑。"
"我哪是在說笑,我是很認真的……"
韓祈把披風攤開,親自幫她披上,舉動自然毫不扭捏,而華夭也坦然接受了他的好意,完全沒有避嫌。
兩人看起來是親密無比,也難怪會有靳潔所說的那些流言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