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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夏琦拉

  「王爺不想去管你家主子的那些爛事,只讓我來問你一句,你主子吳三桂究竟準備好了沒有?」阿太不想浪費時間,直切主題。

  「這……」漢人為難起來。

  阿太冷冷一笑,這老奸巨猾的吳三桂果然如王爺所料。

  「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吧,你家主子如果為我們打開進入中原的大門,保我們皇上坐定江山,便是開國的功臣,王爺囑咐過我,只要你主子提得出,我們都會答應。」

  如今順利入關才是最要緊的事,許了他吳三桂又如何?誰做皇帝誰就最大,到時再讓他吐出來也不遲。

  阿太掩住了眼中一閃而過的狡猾,此時早已心花怒放的漢人卻沒有發現他眼中暗藏的玄機。

  在冗長的交涉過程中,阿太不時看向錦屏,神情中的恭敬讓漢人略微感到奇怪。

  他想可能是沒見過價比黃金貴的織錦吧,這東西在江南處處可見,他們蠻族自然很稀罕。

  漢人眼中的輕視全被隱在暗處的一雙眼睛看去,薄薄的唇角挑起譏誚的笑意,冰冷的眼底卻未見一絲溫暖。

  把漢人送出船後,阿太返回船艙。

  「王爺!」阿太單膝及地,恭敬地跪在錦屏前。

  「起來吧。」界堪從錦屏後走出來,高大壯碩的身軀立即使原本就不甚寬敞的船艙顯得更加擁擠。

  「把窗子打開透透氣。」

  阿太立即起身去開窗,和煦的春風湧了進來。

  界堪品著香茗,雙眼看向窗外的風景。

  人潮如織,水色江南,與大漠狼煙、遼闊草原的景色是如此相異,他瞇起眼眸看向人聲鼎沸的城鎮。

  想要大軍入關,勢在必行,不走山海關,就要繞好大一個圈子,這樣財力兵力吃緊不說,時間上也趕不及。

  想要用最少的損失換來最大的成功,關鍵就在吳三桂,他借口自己的愛妾被奪,主動向他們示好,朝中有人說他是癡情種,有人說他是個只知道繞著女人裙腳轉的窩囊廢,但在他看來全不對。

  這個人老奸巨猾,恐怕野心之大,全天下再難找出第二個。

  陳圓圓算什麼?只不過是他拿來做借口的替死鬼罷了!

  界堪閉著雙眼思索著,聽著窗外吵嚷熱鬧的人聲。第一次呼吸到江南水鄉略帶潮濕的氣息,他竟舒服得想睡了。

  忽然一陣大風吹起窗紗。

  「王爺?」阿太小聲地探問。

  界堪沒有反應。

  「王爺,是否可以返程了?」阿太湊近界堪耳邊小聲道。

  「嗯。」淡淡應了聲,界堪微微睜開眼。

  微風不停吹拂著窗紗,江南水鄉的美麗走進了他的眼中。

  岸邊傳來一群孩童的嬉鬧聲,他的目光掃過,一個嬌俏柔美的身影驀地攫住他的視線,未及細看,小船已漸漸駛離。

  剎那間,他覺得,他似乎錯過了什麼。

  第1章(1)

  江南煙雨迷濛,湖鎮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雨,今日終於在微薄的晨曦中有漸漸止住的趨勢。

  羅敷一早便起身,偷偷抱走堆在染坊裡已經染好的花布,準備去河邊漿洗。

  「我就知道。」羅大娘早料到女兒會偷偷早起搶活幹,一大早就起來逮人。

  「嚇!」羅敷輕拍胸口,「娘,你嚇死我了!」

  「嚇死總比累死好!」

  說到這,羅大娘就一肚子心酸,羅敷的爹去得早,丟下她們孤兒寡母,靠著一間小小染坊過活。

  她這個娘親沒有什麼本事,能把染坊維持到現在已經該偷笑了,因此母女倆的日子算不上太好過,直到羅敷長到十三、四歲,跟著人家去學養蠶,不過一兩年,她便成了養蠶的能手,之後家裡的日子才漸漸好轉一些,可是羅敷卻因此瘦了不少。

  女兒的窩心孝順,在羅大娘看來是既開心又心酸,開心的是女兒懂事,心酸的還是女兒的懂事。

  「娘,你怎麼起這麼早?」羅敷把待漿洗的布悄悄藏在背後。

  「藏什麼藏?你以為你娘是瞎子嗎?你一天不搶活幹就睡不著覺是不是?」羅大娘心疼女兒,嘴巴卻很凶。

  「沒有,我習慣早起了嘛,又沒什麼事情做,所以……」

  看著娘親為了染坊日日忙至深夜,覺都睡不好,她看了好心痛,可是娘又不許她插手染坊的事,她只能偷偷的做。

  「沒事就躺在床上休息,馬上又到養蠶的季節了,到時候你又要忙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還不趁現在好好休養?」羅大娘就要推女兒進屋。

  「娘,我都起來了,躺回去也睡不著嘛,就這一次,行不行?最後一次?」羅敷搖著娘親的手臂撒嬌,她知道娘最受不住她撒嬌。

  「不行!」這一次羅大娘倒是很堅持。

  羅敷低著小臉半天不說話,豆大的淚珠一滴、兩滴墜落到地上,片刻工夫,地上便形成一小灘水濡。

  別又來了!羅大娘頭痛地拍額。

  女兒委屈的淚滴得她心好痛啊,活像剜了她心頭的一塊肉。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讓你洗,讓你洗還不行嗎?」投降,她投降了。

  「謝謝娘,但是女兒還有話說。」羅敷吸吸鼻子,濕潤的水眸略帶乞求。

  「知道,娘知道你要說些什麼,不就是再多顧個壯丁嘛,別說了,別說了,娘都知道,再過一段時間,好不好?」

  「娘,陳叔不是不好,只是他年紀大了,又常常因為醉酒誤事,他以前是很照顧我們,辭掉他當然不好,可是一個人得做兩個人的活,那麼辛苦,女兒看著心痛。」

  她知道娘親省吃儉用都是為了她,為了能給她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娘自個兒捨不得吃,捨不得穿,染坊裡連個長工都捨不得雇。

  「娘!」羅敷搖著娘親的手臂,濕漉漉的雙眼又有滾淚的跡象。

  「哎呀,你這個丫頭,煩死你娘了,你去幹你的事情,我今天就去找人代寫徵人的條子。」

  羅大娘再也受不了對著女兒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她推推羅敷,催促她趕快走。

  羅敷這才滿意地收住淚,抱著花布走向後院。

  好冷!

  身體像是沒根的浮萍,在水中沉沉浮浮。

  腦後灼人的劇痛讓他無法集中思緒,意識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空白。

  但他知道,他不能死!

  他開始努力地活動自己僵硬的手臂,強烈的求生慾望讓他摸索著四周,手抓到一塊厚實的木板,他便緊緊抱住,好幾次他幾乎要失去意識,甜暖的黑暗在向他招手。

  他努力甩頭,想保持清醒,卻拉扯到身後的傷口,劇痛襲來,痛到無法呼吸,手更加用力握緊木板,碎裂的木屑幾乎刺穿了他的手掌。

  即使這樣,黑暗最終戰勝意志,在甜暖的血腥味中,他慢慢失去意識。

  在黑暗來臨之前,過去的回憶一幕幕在腦海中上演,一大段空白後,在春風和煦的江南水鄉,小木窗裡驚鴻一瞥的美麗身影,掩映在絲絲垂柳後面。

  他的記憶,終止於此。

  江南水鄉,多是水閣人家。

  家家戶戶依著河流在兩岸建造房子,因此有的人家會在後院搭建幾階石階,引向河水,便於用水洗濯。

  羅敷家也是如此。

  輕聲地哼著小曲,羅敷愉快地蹲在河邊濯洗著花布。

  霧濛濛的河景煞是美麗,太陽淡淡的金色光輝染紅了薄霧,天色還很早,小鎮靜悄悄的,天地彷彿只剩下她一個人,心曠神怡的愉快讓她笑瞇了眼睛。

  「咚!」

  奇怪的聲響頓時讓羅敷警戒起來,她快速站起身,四處察看。

  什麼都沒有,可能是聽錯了,別自己嚇自己。

  羅敷拍拍胸口,重新蹲下身拿起漿洗到一半的花布,隨即一怔。

  天!

  她驚瞪著手中的花布,凡是有大片白花的地方,此時竟都被染上了一層血紅,濃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羅敷這才發現,原本清可見底的河水不知道什麼時候泛起一大片血水,並且那血暈還在不停的擴大。

  她瞪著被血染紅的裙腳,一時竟呆了。

  「啊!」

  羅敷驚喊,她這輩子都沒遇到過這麼可怕的驚嚇!

  驀地,一個男人破水而出,帶起的大量水花濺濕了她雪白的長裙,堅實的巨掌準確無誤地扣住她纖細的手腕,他半瞇著眸,散發遮住了半邊臉孔,他的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血。

  像是來自地獄的浴血狂魔!

  他瞪了她半晌,羅敷也傻傻地回瞪他。

  「你……」

  界堪覺得自己彷彿在哪裡見過這個女子,他用力的把她拉近。

  「你……的名字……」他的嗓音沙啞碎裂。

  羅敷在驚嚇過後,反射性的拿起身後捶洗花布用的木槌,「咚」的一聲敲在他的腦袋上。

  「你……」

  界堪的臉上有片刻的驚愕,握住她纖細手腕的大手一緊。

  羅敷嚇壞了,以為一下不夠,她驚慌失措的揚起手中的木槌,再補上一記。

  「咚!」

  界堪微瞇的雙眼驀地瞠大,使得她可以看清他雙眼的顏色,竟是如此美麗的琥珀色。

  那雙美麗的眼睛像是兜頭灑下的天羅地網,羅敷開始覺得呼吸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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