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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周貞觀

  如果這張箋紙為真,那當年前太子之死,就不單是纏綿病榻那樣簡單,定是另有驚天內幕。前太子早已身亡十年之久,墳頭早長出了青草,憑著一張箋紙是無法為太子一事翻案的。何況,就算翻案了,又有何用、有何益?

  最重要的兩點:是誰出金買前太子的命?將此箋寄來給他,為了何事?是威脅、勒索,還是……暗示什麼?

  朱納雍輾轉反側了一整晚,整夜不能眠。

  一道道的難題,皆關乎著一條條生命。

  當今皇上在位七年,大刀闊斧的整頓朝中勢力,殺伐果斷的鎮壓蠢蠢欲動的外族勢力,以及皇族勢力。

  齊五、谷王、代王皆被廢為庶人,貶庶原因是驕橫不法、霸佔民田、凌占婦女;而起兵反抗削藩的遼王,更是全家被殺了個乾乾淨淨,連遼王妃和三歲大的世子也被賜毒酒自盡。朱納雍只要一憶起諸位曾對國家權力起了覬覦之心的兄弟們,冷汗就不禁滑落。

  有些人不用功高震主,就已經是皇帝猜忌的對象,因為體內流著和皇帝相同的血脈。西漢有七國之亂,西晉有八王之亂,隋煬旁楊廣奪了其兄的太子之位,流芳百世的康太宗有玄武門之變,這些都是皇室內鬥。

  那一座九五之尊的龍椅,讓人心變得複雜。

  當今聖上是位百年少見的明君,單是未加賦稅於民、國庫充盈,便可得知聖上把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條,且不驕奢逸樂、不揮霍。

  然而,事情有其一體兩面。當個好皇帝的先決條件之一,就是坐穩皇位,沒有宦官弄權,沒有親王坐大。

  想著那張早該燒燬的黃泉箋,朱納雍再次像許多年前那段諸王爭位的日子一樣,一夜無眠。

  隔日。

  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正閉目養神的朱納雍睜開雙眼。額際微微的抽痛,令他皺了下眉心,知道無眉的結果就是引發頭痛這個老毛病。他緩緩的吐出一口氣,眉頭隨之放鬆,沒多久,臉上揚起一抹淡淡笑容,一如平日那般。

  王府裡的人太多了,就算知道有些僕役的主子另有其人,朱納雍也不能攆他們離開。

  不能讓人知道他頭痛,不能讓人知道他一夜無眠,不能讓人知道府中住了一名不見山莊的使者,不能讓人知道有人送來一張黃泉箋。

  對,王府中哪來的不見山莊使者,只有一名他在郊外邂逅的美麗姑娘,以及一個沒有夾層的普通胭脂盒。

  「進來。」  朱納雍輕喊。

  由於王爺不喜歡有人進入他的寢房,因此房門外站立的四個人中,只有一人推門而入。

  齊遠手中端著盛滿熱水的銅盆,行了一禮。

  「王爺。」齊遠身為王爺的貼身侍從,可以說是王府之中繼洛總管之後,最瞭解自家王爺的人。

  「擦臉、更衣、梳發。」  朱納雍淡淡吩咐。「派人伺候江姑娘了嗎?早膳擺到小花廳去,我要和江姑娘一同用膳。」

  齊遠臉上瞬間閃過驚訝和歡喜,但很快又恢復平靜。「是。」

  他疾步至門外,吩咐了幾句,另外兩名侍從連忙離開,分別去辦妥這些事情。

  沒多久,齊遠回房後,手腳俐落的擰起熱毛巾讓王爺擦臉。

  朱納雍不喜歡讓人碰觸到他民,尤其是臉,因此齊遠只是把熱毛巾恭敬地遞上。

  擦完臉之後,稍微醒了醒神,另一條泛著舒服熱氣的毛巾已等著讓朱納雍敷眼用。自從他少年時第一次失眠之後,他就開始習慣用熱毛巾敷眼,解解眼睛的酸澀,也減緩眼周的未眠疲態。

  手隔著眼睛壓住溫熱毛巾,朱納雍思索著該如何讓人逐步發現到他喜歡上那位從郊外攜回的美麗女子的「事實」。昨晚的動靜鬧得稍微大了些,他該如何合情合理的收尾,才可以不讓人起疑呢?

  「齊遠。」  朱納雍半靠在床榻的邊柱上,喚道。

  「在。」

  「江姑娘那邊可有人伺候?」

  「小的已讓人領了翠袖去江姑娘那兒。翠袖手腳靈巧,反應機靈,定會伺候好江姑娘。」

  朱納雍聲音柔和的細細叮嚀:「稍晚請人來給江姑娘量身裁衣,另外給她添些髮釵首飾……不,找最好的珠寶商來,讓江姑娘親自挑選喜愛的首飾。還有,去找洛總管,告訴他,他安排給江姑娘的房間離本王太遠了。」他歎了一口氣,續道:「難怪她會以為本王在糟蹋她的感情,昨晚鬧得要離開,清理出最近的一個院落,讓江姑娘住,吃穿用度全部派上最好的。」

  齊遠驚喜連連,興奮的應道:「是!」他服侍多年的主子終於動了心思,有姑娘入王爺的眼了!

  朱納雍拿下涼掉的毛巾,再換了一條熱毛巾,蓋住疲憊的眼睛,同時掩住一半的俊臉。「先去把我剛才的吩咐傳下去,別怠慢了我的好姑娘。」他朝忠心的侍從揮揮手,示意齊遠可以暫離。

  「好!」齊遠精神抖擻地疾步至門外,把王爺剛剛吩咐的話一字不漏地叮嚀另外一名侍從。「……王爺難得一早就這般掛念著一位姑娘,全部打起精神,好好伺候!誰要是腦袋不對路的出了啥差錯,就去李管事那邊領棍子!」

  能在府中升至王爺的貼身大侍從,都是眉眼通達、嘴巴牢靠,而且善於察言觀色的忠心之人。另一名侍從齊硯聽完兄長的吩咐,立刻親自去辦事。

  務必要把王爺在意的事情辦得妥妥貼貼。

  小花廳。

  朱納雍頭戴金冠,腰繫翡翠玉帶,一襲淡青長衫,衣擺,袖口繡有藏青色雲紋,其餘處飾以不甚明顯的吉祥圖騰暗紋。只在行走時於光線照耀下閃著淡淡燦亮。

  「江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朱納雍丰神俊朗、英姿卓絕的入小花廳,一進來就含笑的關係坐在椅上拿眼瞪他的江太夜。

  「一想到你就睡不好!」江太夜忿忿的吐言。

  一群人一大早就急匆匆的出現在她房中,只因為王爺今早要她陪著用膳!

  小小女子怎能讓尊貴的王爺等候呀!

  就算江太夜既驚且怒的想把那群女人趕出房間也沒有用,因為那群人又急又求又忙的幫她梳發更衣,務必要讓她以最得體最美麗的模樣出現在尊貴的王爺面前。

  忙亂間,她的一頭長髮還讓一個丫環梳疼了,硬被扯下幾根頭髮。

  眾人忙碌了半晌,梳發的忙著梳出華麗且緊復的樣式;伺候更衣的則捧著一堆衣服配飾在搭樣子,等著稍後為江姑娘換上。

  一個雙十年華的女子像是眾丫環的領頭,俏麗的模樣挺教人喜歡,她正仔細的向江太夜說明跟王爺一同用膳要注意的禮儀。

  江太夜右耳進左耳出的聽著翠袖的話,不悅地盯著那堆披披掛掛的衣裳;這時門外又跑來一名叫做杏袖的女子,身後跟著三個小丫環,捧著一堆東西進來。

  杏袖與翠袖低聲交談的幾句,翠袖一揮手,斥退她帶來的小丫環,動作迅速的把原先的衣飾換下。

  「痛!」江太夜感到頭皮一疼,幫她梳發的小丫環手中梳子又多了幾絲扯下的長髮。

  翠袖倒抽一口氣,微瞪了小丫環一眼。「你出去!自行去找李管事領訓。」

  小丫環一驚,眼中瞬間泛淚,但一思及王府森嚴分明的規矩,趕緊低頭,躬身退下。「是。」

  「怎麼了?」頭髮讓人扯著,江太夜看不見後面發生的事情。

  翠袖連忙上前,接過梳子,親自幫江太夜梳發。她笑了笑的應道:「姑娘,想梳什麼髮式?」她一口氣念出十幾種貴族千金喜愛的髮式。

  「啊?」可惜江太夜一個也聽不懂。

  翠袖柔眉順眼的說道:「還是讓翠袖為您選一個,梳好之後,看您喜不喜歡?」

  「你……決定就好。」

  現在換右袖指揮全局,抓緊時間為江太夜更衣換裳,衣服來不及薰香的部分,就要在腰間配上一個連墜式香包,散發雅而不濃、清香舒適的味道。

  有兩個大丫環同時掌控現場,再加上五個小丫環做幫手,眾人忙而不亂的把江太夜梳妝打扮好。雖然她比王爺還晚些梳洗,卻比他早半刻抵達小花廳,眾丫環實在功不可沒。

  因此朱納雍才有眼神享受一位俏生生、水靈靈的清麗女子陪他用膳。

  「真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沒想到你經過一翻俏打扮之後,麗色不輸一位群主千金了。」  朱納雍滿眼欣賞的瞅著她一身精緻宮裝、翠環玉繞,腰結紅色絲穗,襯托出她的曼妙身姿,花容妝點了三分珠翠、一抹胭脂,更顯容貌出塵。

  聽見他的稱讚,江太夜一早的不開心便消失了一半,畢竟女人都喜歡聽到別人對自己的欣賞之詞,特別是一個玉樹臨風的男人,即使她知道他的本性有些陰險。

  朱納雍視線落在她紅得艷麗的櫻唇之上。是了,這個不見山莊的小娃兒初見面時不塗粉不抹胭脂,他一開始應該對那盒胭脂起疑才對,這樣就不會牽扯出後續的諸多事情了。這,是他的疏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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