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青衣想笑,可由喉間發出的卻是歎息。「萬一我好不了,答應我,替我陪著大哥。」
「什麼要我陪那個莽夫……」嚇!敬謝不敏,她可沒打算停留太久。「別害我了,小春命雖賤,但也想長命百歲。」
瘋了才會答應她的鬼要求,她又不是吃飽撐著,整天無所事事。
「小春……」司徒青衣眼露懇求,哀戚的神情令人動容。
「別求我,為了不被你害死,我一定想盡辦法治好你。」她嚇得發下宏願。
「可是……」她很怕,怕自己活不長。
歐陽春色舉起手,按住她樊素小口,不讓她開口。「你很美,美得有如雪融後的白梅,日後定有多情兒郎為你傾心,你不想等他到來嗎?」
「我……」緋紅了雙頰,她羞答答地低下頭。
「月老的紅線不會錯過世間男女,情牽千里,一頭綁在你的小指上,另一頭綁在少年英雄身上,也許,他正尋你而來。」姻緣天注定,三生石上雙人影。
「小春,你說得好玄妙……」她好想知道她未來的夫君是誰。
是呀!玄妙,正如她因一面鏡子而穿越時空,來到民風閉塞的大宋。「美人多嬌,花好無限風情,一如桃花舞春風,你的良緣定在不遠處。」
像他們這種大戶人家,不是早就有婚約在身,便是已選定結親對象,只待良辰吉日便可迎娶,她的婚配不用多想也該快要到了吧!
十七歲的司徒青衣不算小了,在這年代十四、五歲當娘的比比皆是,十三歲懷抱孩兒也不是沒有,說起來她已算是個老姑娘了。
「臭小子,你又在幹什麼?」當他死了嗎?
「嗄?」這個司徒太極怎麼又在冒火了,她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吧?
「把你的手放開──」竟敢當他的面調戲他妹妹。
「手……」歐陽春色低下頭一瞧,頓時臉色泛青。
唉唉唉!她怎麼又捉著人家小姐的細白柔荑,罪過呀!罪過。
第三章
「叫你離青衣遠一點,你聽不懂人話嗎?」
拳頭落在石柱上,擊出一個大洞,身一低的歐陽春色暗叫好險,腳底像裝了滑輪似的往他高舉的腋下滑過,猴一般的跳上欄杆,抱住另一根石柱。
運動細胞發達的她是校隊健將,從國中時期打籃球,到高中參加兩年田徑隊,上大學後是攀巖社副社長,再加上長期練跆拳的緣故,她身手不矯健都很難,活動力是常人的好幾倍。
雖然她面對的是真正的武術高手,沒兩下就被逮到,幸好對方的用意只在威嚇而非直取性命,因此她才能僥倖逃過一劫,繼續把小命留著。
可是被人當小雞拎來拎去的感覺還是不好受,以女孩子來說,一六八公分的身高不算矮了,但以肉類為主食的關外男女似乎都長得很高,司徒太極更是高大得嚇人,輕而易舉地將她當成舉重練習的拎高。
她真的很想給他兩拳,以回報他的「熱情」款待,若非形勢不如人,以她凶巴巴的個性怎麼可能忍氣吞聲,任人欺凌?
「我是大夫耶!不靠近一點怎望聞問切?你也不想我診斷錯誤吧!」這男人陰晴不定,反覆無常,肯定是更年期提早到來。
現代醫學的睿智診斷。
「我完全看不出你有在治病的跡象,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你應該明白,別逼我把你的髒手折斷。」而他非常樂意。
「嗯!嗯!非常嚴重的戀妹情結……」歐陽春色邊點頭邊小聲的說道。
見她一下子搖頭晃腦,一下子嘀嘀咕咕地說個沒完,司徒太極火大地往她肩上拍去。「你到底咕噥什麼?」
哇!內傷……「你、你出手不能輕些呀!想把我活活打死不成。」
幸虧她這幾日吃了不少補,把身子養壯,要不然肯定吐血。
「沒用的小子。」本要再一拍的手輕輕放下,他竟然「溫柔」的幫她順氣。
「嚇!別碰我。」他突然對她好,她居然嚇到了,懷疑他居心不良,連忙往後跳。
一瞪眼,司徒太極氣粗地一哼,「不要像個娘們畏畏縮縮,碰你一下會長瘡生膿嗎?」
他不懂自己為何看這小子特別不順眼,老是被氣得暴跳如雷,雖然他的脾氣不是很好,但還不至於見人就吼,整天心情就是無法平復下來。
最近不知怎麼搞的,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內心騷動得很,總覺得不好好盯著這小子,遲早會出大亂子。
但是越盯越浮躁,火氣也越燒越旺,看見歐陽春色和別人相處融洽,不時露出清雅笑意,他心裡就好像有上百隻蟲子蠕動,鑽來鑽去地鑽進心窩。
一定是這小子滑嘴油舌的嘴臉惹人厭煩,他才會感到特別不舒服,等青衣的病治好了,這小子一離開,他的情況定會大有改善。
「我怕你分寸沒拿捏好,一掌拍下去,我的肝呀胃的會從嘴巴裡跳出來,那就難看了。」怪了,她究竟在怕什麼,不就輕輕一碰,她竟緊張得胃痙攣?
不是好現象。她想。
「荒謬,我下多少力道豈不自知,青衣尚未痊癒前我不可能將你打死。」他心想著,下一回不能太用力,身形單薄的小子根本不堪一擊。
歐陽春色苦笑著。「這麼說我應該安心點嗎?」
這一刻,她真的很想回家,回到熟悉的環境,回到親人身邊,抱著他們大哭一場。
「你想要我保證什麼,一生衣食無缺嗎?」可惡,這小子幹麼一副受他欺辱甚劇的模樣?
司徒太極暗將雙掌握緊,壓抑著想抱對方入懷安慰的慾念。
她睇了一眼,不曉得他在忍耐什麼,八成是很想掐死她吧!「算了、算了,跟你說太多你也不會懂,令妹的病比較重要。」
「說,到底是什麼事,不許隱瞞。」他不可能不懂,除非她說的不是人話。
「暴君。」EQ低的笨蛋。「你不想知道司徒小姐的病況嗎?」
「你……你……」他「你」了好幾次,額頭青筋浮動。「青衣的情況怎樣?她什麼時候才能康復?」
「一輩子也不可能……」
她話還沒說完,急切的吼聲又在耳邊揚起──
「什麼?!」
天呀!又打雷了。「耐心點,等我說完嘛,她其實並未生病。」
「沒病?」司徒太極怔了怔,神情愕然。
「因為她是中毒了,而且時日不短……」
「中毒──」他大吼,無法相信妹妹長年臥床的主因是……毒。
耳鳴的歐陽春色扶著暈眩的頭,忍不住一瞪,「麻煩請體諒我氣虛體弱,禁不起你的連連獅吼。」
這要在二十一世紀,她鐵定拿起電話一撥,叫環保局捉人,告他噪音污染。
「你說中毒是什麼意思?快給我解釋清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千金怎會離奇中毒?
「這要問你嘍!為何她在自個家中還會慘遭毒害。」她也很匪夷所思。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她是中毒,而非自幼體弱帶來的病根?」青衣的單純不可能與人結怨。
「灰指甲。」在二十一世紀稱之黴菌感染,但她狀況不一樣。
「灰指甲?」他一愣。
「我發現她指甲根部有一道小小的灰褐色,若不仔細觀察會以為是指甲原色,通常體內有少量砒霜才會呈現出來。」起先她當自己看錯了,翻閱那本《本草綱目》才得到證實。
「砒霜?」莊裡用來毒老鼠的藥。
「一次服一點點不會致命,但會沉澱在身體裡面,造成不適感,這種毒會自己排出體外,可是若經年累月的食用,就算能自行解毒也會累積一定的量,讓人目眩眼花,四肢無力,成天病懨懨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沒有病卻胃口不開,什麼東西也吃不下,不食五穀雜糧,人更顯虛弱,因此長年的惡性循環下,人不生病也很難。
「也許很難接受,不過我建議你從她身邊的人查一查,尤其是能接觸到飲食的人。」人往往是被最親近的人所害,因為不需防範。
「包括我在內嗎?」表情陰沉的司徒太極冷冷地低視,眼神凶殘。
「若有某種動機……」
「動機──」他像暴動的熊似的大聲一吼,難以置信這小子連他都懷疑。「青衣是我妹妹,我最疼愛的親人,我為什麼要害她?」
大概被吼慣了,歐陽春色反而能冷靜的分析。「說不定她將來能分走你的財產,而你不想給,想獨吞……」
「無稽之談,我給她的,絕不少於自己。」光是一整年下來的昂貴藥材,夠養活一村子百來口十年。
「聽我把話說完,或許她身上有你想要的東西,她不給,你必須害死她才能獲得,更甚者……」人心是貪婪地,無可預測。
已經暴走的司徒太極惡狠狠地打斷她滿口謬語。「你說夠了沒?我如果要一個人死,直接一刀給他就成了,不需要費心。」
「說得也是。」她竟贊同地點頭。「你這人的腦袋不會想那麼多,心思不夠細膩的人無法長期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