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勒高大身形僵了下,緩緩回頭。「怎麼了?」一堆事撞在一塊,他還沒有足夠時間思考自己的行為,也因此他盡可能地想避開她。「我不舒服。」聞言,他抬眼正視她,發現她臉色蒼白如紙,趕忙握住她的手。「在這兒還聞得到龍芽的味道?」
「和之前相比淡多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股味道老在周圍繞。」有他在,讓她稍稍鬆了口氣。
卓勒聞言,環顧四周,適巧年巽央走來報告:「頭子,我先進去點菜了。」卓勒正要擺手示意他先進去,卻見卓雅直瞪著年巽央,不用她開口,他直接問:「巽央,你身上是不是有龍芽?」年巽央訝異地回頭。「頭子,你怎麼知道?」他從懷裡掏出一個香囊。
「我娘喜歡這龍芽的味道,趁著昨兒個燒龍芽前,我先挑了些干的壓成粉末,想說到時候回京帶給我娘。」卓勒見狀,不禁眼皮抽動,沉聲道:「找信使幫你送回去。」
「不用吧,我又不趕。」
「去!」年巽央見狀,只好跟身旁的卜磊吩咐進客棧點菜,自己則朝驛站方向走去。「這樣有沒有好點了?」卓勒低聲問。
「好多了,謝謝。」她疲憊地道。
要是不趕緊離開這個充滿馬鞭草的地方,她肯定會死在這裡。
「那就好,我先進去了。」卓勒確認她的臉色後,隨即抽手離去,留下發愣的卓雅。
卓雅不解極了,如果他不喜歡她,為什麼要吻她?如果他喜歡她,為什麼又避著她?
「雅姑娘討厭龍芽的味道嗎?」綠柳從後頭走來,細聲問著。
卓雅回神。「你怎會這麼猜?」
「昨天卓將軍端來龍芽茶時,你不是嚇得坐直了身子?方纔我又聽年副將說他身上有龍芽製成的香囊,所以如此推測。」綠柳低笑出聲,「卓將軍待雅姑娘真是好,肯定是極喜歡雅姑娘。」
「他?」
「嗯,他馬上就要年副將把香囊寄送回京城,不是嗎?」卓雅忖了下,對耶,他知道她厭惡馬鞭草,所以才會這麼做,如此一想,心底不禁喜孜孜的。
原來他喜歡自己呀,綠柳要是不說,她還真不知道。「只是雅姑娘為何不讓卓將軍知道我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如此一來,就不需要這般禮遇她了。
「是怕卓將軍發現離姑娘的與眾不同?」
與眾不同?卓雅不禁淺淺勾笑。「他已經知道我很與眾不同了。」還說她是什麼巫偶,算了,反正大同小異,他既會喜歡上她,那就代表他不在意,對吧?
「那……」兩人並行走進客棧,綠柳不禁低聲問:「什麼時候我才能換回我的臉?」卓雅望向她,在別人面前,她是綠柳的容貌,但在她眼裡,她依舊是胥瑜。
在殺手上門的那一晚,她為防備日後追殺,以幻術轉換兩人的臉,這只是一種幻術,並非真正換了臉皮。
「等到那最後的胥羅人落網。」
胥瑜聞言,不禁無奈歎口氣。
飯堂中,卓勒早已入席,卓雅很自然地往他身旁一坐。「綠柳姑娘,坐。」卓勒稍稍往旁移了下,不願和卓雅靠得太近。
「多謝卓將軍。」綠柳福了福身坐下。
卓雅目不轉睛地睇著他,總覺得他像是刻意疏離,可剛才明明又擔憂她,只能說人心還真是難測,教她摸不著頭緒。
「再過幾日,我會前往胥羅,不知道綠柳姑娘打算如何處置胥瑜公主的骨灰?」卓勒突問,胥瑜愣了下,不禁看向卓雅。
卓雅還未開口詢問他去胥羅做什麼,突地嗅聞道一股氣息,正欲回頭之際,後頭已傳來聲響--「這不是綠柳嗎?」胥瑜抬眼望去,整個人顫了下,卻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
卓勒側眼望去,那是個眼生的男子,有幾分北方男子特有的粗獷,笑意稍稍緩和了那雙銳利的眼。
「綠柳姑娘,這位是?」卓勒低聲問。
「敢問閣下可是八方的鎮朝大將軍卓勒?」男人率先一步問道。「方纔見閣下領著十數個部屬進了客棧,便斗膽向前請教。」
「正是,閣下是?」
「在下是胥羅皇帝之弟秋知恕。」卓勒一驚,連忙隱沒心思起身,堆起滿臉笑意。「原來是胥羅的魁王爺,這驛站已經封閉了三日,魁王爺是何時到的?」
「本王奉皇兄之命,充當使節前來,就是為了迎接卓勒將軍,四五天前到的,日前莫名地封了城,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秋知恕不解的問,轉了話題,望向胥瑜。
「綠柳,公主呢,當初公主不是跟著你一道走嗎?」
「她一一」胥瑜欲開口,小腿卻被踢了下,望向卓雅,只見她眸色冷凜,胥瑜怔了下,不知該作何回應。
「魁王爺不知用膳了沒,要不就一道用吧。」卓勒朝身旁的位子一比。「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晚點再讓我請卓將軍一席。」
「魁王爺太客氣了。」卓勒大手微擺,示意卓雅趕緊讓位。
卓雅面無表情地坐到胥瑜身旁,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秋知恕。
聽著卓勒講解日前發生何事,才會封城,她不禁覺得好笑,明明就是這男人帶人暗殺,身上還帶著她烙下的傷,居然還能佯裝成一副沒事人。
天色再黑,她也看得見對方的容貌,哪怕辨不出容貌,她也記得那股滿是血味的氣息,不會錯認。
沒想到他竟自己現身,大概是以為主動表明來意就可以避開嫌疑,甚至順利離開回胥羅,他的如意算盤也打得太精了,只可惜逃不過她的眼。
她就不信那晚他受她一擊,他會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秋知恕聽完卓勒的解釋後,臉色一黯,像是不敢置信。「怎會如此?皇上派本王前來,雖是為了替卓將軍領路,一方面也是為了查探胥瑜公主的下落,想不到她竟已魂斷異鄉。」
「全怪我遲了一步。」
「那麼胥瑜公主的遺體呢?」
「昨兒個已經火化。」卓勒打量他一會,看著溫茶,狀似隨口道:「就不知道那幾個胥羅人到底是誰派來,竟如此狠心地置胥瑜公主於死地。」
「這事回胥羅後,本王定會徹查,以慰公主在天之靈。」突地,坐在對面的卓雅噴了口茶,不偏不倚地噴在秋知恕臉上。
「卓雅!」卓勒詫道,趕忙從身上取出手巾給秋知恕擦拭。
「真是對不起,我嗆到了。」她可憐兮兮地扁起嘴,唇角卻難掩惡作劇的笑。
「你……」卓勒見狀,察覺她是識得秋知恕的,但她怎會識得他?暫且將疑惑按下,他回頭對著秋知恕賠不是。
「小姑娘沒規矩,還盼王爺別見怪。」
「不礙事。」秋知恕擦拭著臉,隱去怒氣。「這位姑娘是何人?」
「她是……」他微愕,秋知恕的神情不假,是真的不識得卓雅,他面不改色地道:「她是我的朋友。」卓雅不禁微瞇起眼。只是朋友,沒有喜歡?「只是朋友?」卓勒抿了抿嘴,轉移話題道,「對了,魁王爺,怎麼不見魁王爺的隨侍?」秋知恕不著痕跡地打量卓雅之後,淡聲解釋。「為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所以本王是單槍匹馬到來。」
「原來如此。」卓勒輕點頭。「不知魁王爺下榻何處?」
「說來可笑,本王初來乍到,一時沒分清楚,把萬香樓那花樓當成了客棧,至今都是在那兒夜宿,要是卓將軍有意,今晚何不……」未竟的話意不需言明。
「不了,我還有要事在身,那在逃的胥羅人尚未逮著,豈可尋歡作樂?」
「倒是,那人勢必得逮住,屆時再讓本王親自逼問,到底是誰唆使行兇。」
「希望可以讓魁王爺如願。」卓勒揚笑,深邃的眸藏著深沉心思。
使節在這時分到來並不為過,況且兩國之間有書信往來,不過他已從鄭衝口中逼問出,當時尾隨羅記雜耍團入關的胥羅人確實是由秋知恕帶領。
他可以理解秋知恕是為了替自己解套,為免於繼續受困,才會揭開身份示好。但是險招要是運用不善,可是會替自個兒招險的……
第五章 敵意(1)
「雅姑娘,你為何對知恕哥的敵意那麼重?」回驛捨後,胥瑜忍不住追問。
卓雅睨她一眼,不答反問:「你和他很熟?」
「他曾是我的准駙馬。」胥瑜有些羞澀地垂下長睫。「我、他和知忍哥是青梅竹馬,一道在宮中長大。」
「知忍哥?」提及這人,胥瑜唇角笑意變得苦澀。「他是現今的胥羅皇帝,雖未舉行登基大典,但已是胥羅皇帝。」卓雅將從卓勒那兒聽來的,再加上胥瑜的話組織了下。「所以你和他們是青梅竹馬,但是秋知忍卻殺了你的家人,而曾經可能成為你夫君的是你的仇人之弟?行瑜,在這種時候,你還傻得以為他會幫你、是來救你的?」一個眼神就讓她看穿胥瑜對秋知恕的情意,要她怎麼忍心告訴胥瑜,那晚欲置她於死地的人,就是教她擱在心坎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