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可憐,堂堂一個王,竟然得跟個卑微的人類低頭請求,可是她總得活下去,活著回去查查到底發生什麼事,。
卓勒咬了咬牙,朝她伸出手,她就像是溺水的人,雙手緊抓住他,滿足地把額貼在他手背上。
「謝謝你。」
「副將,頭子怎會如此欺負一個姑娘家?」卜磊掩嘴低聲問。
「這算什麼,早上我進頭子的房間時,雅姑娘渾身是濕的,肯定是一一」在某記凌厲如刃的眼刀攻擊下,年巽央臉不紅氣不喘地翻了供。
「雅姑娘不小心打翻了茶水。」
卓勒深吸口氣,繃緊下顎,皮笑肉不笑地問:「雅姑娘,咱們可以走了嗎?」她如果繼續跪在他的面前,繼續用雙手握著他,很快的,驛站裡會傳遍他始亂終棄的鬼消息!
「嗯。」她充電完畢,衝著他漾開笑意。
那笑意仿似初綻艷色的花,讓他怔忡了下,隨即回神暗罵自己不該再著她的道。深吸口氣,他只能硬著頭皮當著下屬面前,牽著她上自己的馬車。
明明是要整她的,為何卻變成是在整自己?!
一行人來到馬圈,為了方便牲口的用水,馬圈就建在溪畔,兩岸栽種一望無際的龍芽草,時序入冬,花季早過,綠葉也逐漸凋零泛黃。
但儘管如此,對卓雅來說,待在這個地方是對她戕害最重的酷刑。
更糟的是,一到馬圈,卓勒便和負責馬圈的人行動,把她和綠柳留在屋外的亭子裡。
北風呼嘯而過,卓雅壓根不覺得冷,但是風帶來的氣味卻讓她無力地趴在石桌上。
「雅姑娘,你不要緊吧?」綠柳輕聲問著。
「沒事……」她緊閉雙眼等著卓勒回來。「卓將軍帶咱們來這裡做什麼?」
「我不知道。」他說有件事要她幫忙,但如果是要她去採馬鞭草……「雅姑娘。」聽見他的喚聲,她心喜不已,但可憐她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等著他走到身旁。
「先喝點東西,待會有件事要拜託你。」一名下屬將一壺茶擱在石桌上,卓勒隨即走到她身旁,在桌下輕握住她的手。
卓雅舒服地無聲歎息。「什麼事?」
其實這個人真的不錯,雖說不怎麼信任她,但是只要察覺她不舒服,他就會免費招待。
「先喝點東西。」說著,他朝對坐的綠柳微頷首,替兩人斟茶。「綠柳姑娘,喝點熱茶袪袪寒。」
「多謝卓將軍。」綠柳誠惶誠恐地接過茶杯。
「你的。」他將茶杯往她面前一擱。
卓雅瞬即挺直背脊,猶如瞧見毒蛇猛獸般瞪著那杯茶。
「你這是幹什麼?」
卓雅睨他一眼,他面無戲諸,沒有一絲嘲弄,再者他也不可能知道她懼怕的就是這一味,要她吞下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況且那裡頭似乎還夾雜其他味道。她不敢湊得太近確定那味道,因為她已經快被馬鞭草的味道給熏死了。
「這是龍芽,清毒解熱。」他拿起茶杯,見她似乎又退開一些,不禁微揚起眉,看一眼手中的茶,微微地往她面前移動,就見她猶如驚弓之鳥,隨時都準備跳開。
難道這就是她懼怕的味道?不可能,這是龍芽,胥羅巫師煉藥時最愛用的草藥之一,聽說就連製作死屍巫偶時都會灌入龍芽的。
忖著,他舉杯近口,她卻又突地逼近,一把揮掉茶杯,教他錯愕不已地瞪著就要發怒。
「抱我。」獅子大開口是談判時必備的要件。
卓勒眼角抽動了下,面對她曖昧不明的話語,以及身後議論紛紛的細語,他有股衝動想要收回交易,但是為了解決馬瘟的問題,他只好委屈自己。
「我答應你。」
「好。」成交!
「你這是做什麼?」
「有毒。」她悶聲道,整個人病懨懨的。「綠柳,你也別喝。」聞言,正要品嚐的綠柳趕忙放下茶杯。
「怎麼可能有……」他突地頓住,隨即大喊:「巽央,銀針!」
「是。」一直在後頭看好戲的年巽央隨即差人取來木匣,從裡頭挑出一根銀針,遞給卓勒端起卓雅面前的茶杯,探入銀針一會,便見銀針頂端緩慢地泛黑,他隨即面露喜色,「卓雅,跟我一道走!」
「去哪?」她遲疑地問。
「溪邊。」
「不要。」她想也沒想就拒絕。
拜託,那裡有一大片、一大片的馬鞭草,要她去那裡,就是變相要她去死,她一點也不想死在這裡!
她只想趕緊報完恩,回她的世界搞清楚到底是誰對她使陰招。
卓勒笑意不變地張開雙臂,「我抱著你去。」
卓雅眉一揚,對這項交易頗為心動,「你必須答應我,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必須在。」
第四章 情衷初動(1)
公主式的抱法,讓卓雅可以完全賴在卓勒的懷裡,這絕對尊榮的方式除了通體舒暢之外,還有種被萬分疼惜的寵愛感。
只是面對一大片的馬鞭草,在這時代稱為龍芽,他的療愈效果有限,她依舊渾身軟綿綿地癱在他懷裡,逼迫她只能環抱他的頸項,穩住自己的身體。
「卓雅,我說了一大堆,你到底聽進去了沒?」卓勒冷聲道。
她老在他懷裡磨啊蹭的,到底把他當成什麼了?他已經不想管身後下屬的私語妄想,將他編派成什麼樣的惡人,他只求快點解脫。
「我不舒服嘛。」她有氣無力地道,覺得這項交易她虧大了。「你再說一次。」卓勒咬了咬牙,從頭再說一遍。「馬圈裡的馬無緣無故吐沫而倒,找了馬醫診治,確定是中了毒,但怎麼也查不出毒的來源,不管怎麼隔離馬兒,馬兒還是一匹匹地倒下,是你察覺龍芽有毒,我才想到倒下的全都是母馬。」
「有什麼差別?」原諒她腦袋不是很清楚,無法辨別。
「你以為這溪畔為什麼會有一大片的龍芽?」
「問你啊。」她沒有神通廣大到可以無所不知。
卓勒眼角抽動著。「也對,你不過是個巫偶,怎會懂得這麼多。」卓雅掏掏耳朵,當沒聽見他的嘲諷。「然後呢?你可不可以說快一點,我待在這裡真的很不舒服。」
「龍芽可以讓牲口生產後增加泌乳,所以才會栽種在此,也因為你點出龍芽有毒,所以我才會特地帶你來這裡,確定這裡的龍芽是不是都被下了毒。」他一氣呵成地說完。
龍芽栽種了數區,卻並非全部的母馬都倒下,才要她來幫忙,眼下母馬死了不少,造成小馬分不到足夠的乳源,再這樣下去,就連小馬也活不了。
所以他希望分辨出未染毒的龍芽,好讓剩餘的母馬食用,多泌一些乳汁。卓雅歎了口氣,懶洋洋地在他耳邊呢哺著。「放我下來。」卓勒閉了閉眼,從牙縫中擠出氣音。「不要在我耳邊說話。」尤其用那麼慵懶又帶撒嬌般的口吻。
「我沒力氣……」她連說話都覺得累好嗎?
卓勒瞪著她,見她臉色蒼白得像鬼,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太勉強她了。想了想,他輕柔地放下她,大手緊緊地包覆住她,希望對她不無小補。
他這個舉動卻反教她一愣。
原來他多少也有點人性,能體諒她是真的不舒服,如此一來,她也就甘心為他一搏。她蹲下身,努力在厭惡的氣味中分析出其他的毒味,一路往上而去。
「你撐不撐得住?」卓勒蹲在她身側,撐住她有些搖晃的身體。
卓雅乏力地望向他。「溪流以南的感覺不出有毒,而溪流以北的這一大片都已經被毒素滲透,我建議你整片燒燬,因為前一陣子似乎下過雨,毒素已經隨著雨水往下滲入土壤,這一片短時間內不適合再栽種任何東西,至於溪流的話倒還好,因為那場雨,就算毒沖刷進溪裡,也已經被稀釋了,要是不放心的話,暫時先用井水。」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她臉色慘白得教他心驚膽跳,覺得自己似乎過分逼迫她了,心中生出內疚。
「抱。」她朝他伸出雙手,口吻是撒嬌的,表情卻是帶著命令。
卓勒見狀,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只能認命地將她抱起,然才窩進他的懷裡,瞬間她便失去意識。
「卓雅?」他輕喚著,但她仍緊閉著雙眼。「卓雅!」不管怎麼喚她,她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教他驚慌地抱著她飛快往回跑。「頭子,要不要叫大夫?」年巽央問著。「不用!」看著他飛步離去的背影,跟在後頭的下屬個個面面相覷。「副將,往後咱們見到那位姑娘,要改口喚夫人嗎?」
「你問我,我問誰?」這事是他能決定的嗎?年巽央夫了聲。
要知道在頭子面前說話是必須很謹慎的,要是一個不小心說錯,那下場……他不想再抄寫無聊的字句了。
腦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卓雅想,這將會是她這漫長一生裡頭,最虛弱無力的一段時間。
她好累、好餓,她不知為何禁制了自己進食,可是這是天性,就算她可以久久才進食一次,但在她異常虛弱的情況下持續不進食,等同是慢性自殺,到底是怎麼了,有誰能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