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高傲的,雖然她的高傲很低調,甚至讓人察覺不出,但他知道,不屬於她的愛情她寧可碰也不碰,埋在心底就好。
可笑的是,他反而不悅了……
不喜歡她這樣躲著他,往其他男人身旁靠去……
這樣自私的想法,連他自己都嚇一跳,不願承認卻又不能不面對,這小女人不知何時已讓他掛在心頭的事實。
但,這是愛嗎?
或者說,他還能愛上一個女人嗎?
第5章(1)
綠蘿發現,柳寧夏自從那天在醫院遇到那個日本女人開始,就經常望著窗外沉思。
因為她生病,白天告假沒參加訪問團行程,柳寧夏晚上回來便跟她重述一遍今天白天跑的地方,還一一把照片秀給她看,不忘幫她上課,主題是關於日本建築歷史及建築物發想等等,順便送水送藥還兼送飯。
她說不想吃,他就親自拿湯匙要餵她,害她嚇得趕快接過碗,自己呼嚕呼嚕吃起粥來。
她不太會吞藥,大藥丸總會卡在喉嚨裡,苦得她想吐,他也不知從哪裡變出糖來,直接塞進她嘴裡。
因為有他的照顧,這回她生病像是到了天堂,幸福又快樂得不得了,雖然一點都不像真的,活得像飄在雲端上。
他往窗外看,她也跟著他看,他在想那個女人吧?可是她卻在想他。
明明在眼前,那麼近的距離,手一伸長就碰得到,或者她嚷一聲痛他就會奔過來,可是,此時此刻她卻覺得這男人離她好遠好遠,遠到這輩子她都別想追上他。
她的眼神難掩失落……
柳寧夏透過窗無意間審視到那雙眼。
不知她的腦袋瓜裡又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了?
他回眸看她,剛好對上她正在瞧著他的眼,嚇得她趕緊把眼睛閉上——
「我說你——」話未落,就聽見敲門聲。
這麼晚會是誰?
柳寧夏看了裝睡的綠蘿一眼,走去開門,門一開,見到來人,他的神情已不若第一回巧遇時那般錯愕與慌亂。
「我在你房間外等了很久,服務生要我來這裡看看,說你應該在這裡。」鈴木容子邊說邊看了房內一眼。「不請我進去坐坐?」
「這不是我的房間。」
「可是你卻一直待在這裡。」鈴木容子看見床上躺的女人,像是睡著了。「她是你的女人?」
柳寧夏只是安靜的看著她,沒回答她的問題。「你不該來的。這裡不是你該來及可以來的地方。」
容子傷心地瞅著他。「你說過這輩子只會愛我一個人,那她算什麼?果真,男人的愛情都是謊言,轉過身就忘了……」
「你已經結婚了,容子。」
「那又如何?你如果真的愛我,我就算死了你也會一直愛著我。你說,你不愛我了嗎?才幾年你就變心了嗎?」
十年,算短嗎?
柳寧夏無奈地看著眼前曾經深愛過的女人,她是驕傲且嬌縱的,他曾經深深愛著她那份驕傲極了的美麗,可,如今呢?當她質問他究竟還愛不愛她時,他竟然不想回答,甚至,對自己的答案也產生了疑問。
他還愛著她嗎?他以為是的。在過去長達十年的光陰歲月裡,這個女人的身影佔據了他大半的生命,他甚至以為自己會帶著與她的回憶一起死去,終究不會再愛上別的女人。
可此時此刻,他的視線卻奇異地落在綠蘿身上,她還在裝睡,像是她根本就不存在於這個空間裡。
「我的確變心了。」柳寧夏突然道。
容子錯愕不已的看著他,想不到,他會這樣直率又毫不猶豫的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畢竟,你不可能再屬於我,我又何必傻傻的執著於你?」他又道。嗓音很輕很輕,卻一字一句帶著傷。
她曾是他的最愛,是他看過最美麗的女子,她笑起來像天使,生起氣來也還是天使,他喜歡她開心大笑的模樣,喜歡她在他面前轉圈圈跳舞的模樣,喜歡她摟著他說要纏他一輩子……
只是沒想到,她口中的一輩子這麼短,短到他只是稍稍離開日本一段時間陪生病的母親回台灣,度過屬於母親最後的時光,再回到日本,她的身邊就有了別人。
她說,她寂寞,受不了一個人的孤單,她需要人時時陪伴,否則她會慌會亂會不安。才半年,那個她父親安排的男人就這麼輕而易舉的進駐到她的生活裡,到最後成了她的丈夫。
故事很短,留下的傷疤卻很深很長。
容子哭了,淚水一直掉。「可我還愛著你啊,我愛的一直都是你……」
柳寧夏失笑。「如果真是這樣,你就不會嫁給他了。」
「那是因為……」容子咬住唇,說不出話來了。「寧夏,你明明知道我是愛你的……」
「可是你也愛他。」否則,又怎會乖乖聽她父親的話嫁給那個人,而不是他呢?
「我……」容子再次咬唇,想著,該不該把當年的實情告訴他。當年,她不敢把真正的原因說出口,現在……她又是否該說出來呢?
何況,他說的沒錯,當年她也是有點喜歡她丈夫的,在那段柳寧夏不在身邊的日子裡,她以為自己是愛著她丈夫的。
可是——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在想你……」她幽幽地看著他。「寧夏,你聽我說好嗎?其實我——」
「他對你很好,這樣就夠了。」他驀地打斷她。突然發現,自己不想再承受那個不屬於自己的愛情的重量。
「不……」她上前緊緊抱住他。「我要你愛我,一直一直都愛我一個,沒有你的愛,我怎麼會快樂呢?」
「容子……你知道你是快樂的,他對你很好,時時陪伴著你,他就是你要的那個人,也是最適合你的那個人……」
「我不管!我要你愛我,我不能沒有你的愛……」
唉唉唉,就是要巴著人家的心,佔有最重要的位置就是了!
綠蘿當真聽不下去了。她被吵到頭昏腦脹的,忍不住拉起被子蓋住頭,整個人在被子裡蜷成一團,卻開始狂咳起來。
柳寧夏聞聲皺眉,輕輕拉開容子,倒了一杯水走到床邊,拉開她的被子扶她起身。「起來喝水。」
她搖頭。「不行,我好想吐,喝了會吐。」
「吐了再說,快喝。」
她瞪他,他把水湊到她唇邊,慢慢的餵她喝下,她邊喝著,他的大手邊順著她的背,就怕她岔了氣又咳起來。
水喝完了,那女人也走了,至少,不在她房裡,也不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
她幽幽地瞅著他。「你幹什麼老拿我當擋箭牌?那個女人是你愛的人——」
「睡吧。」他扶她躺下,不想跟她討論這個話題。「我出去一會兒,你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就回來。」
「你不必回來,我要睡了,不必人照顧。」
他看著她,又說了一次。「我一會兒就回來。」
然後,他走出房間。
再然後,他就沒再回來了。
幸好,她沒真的等。
幸好,藥效真的很強,她還是睡著了……
隔天一早,她精神好些了,想早點起床去餐廳找吃的,才打開房門卻剛好看見柳寧夏從房間裡走出來,身後跟著那個叫容子的女人。
原來,那個叫容子的女人昨晚在這裡過夜了,而且是和他在一起。
柳寧夏轉身看見綠蘿時微微一愕,綠蘿則趕緊關上門,假裝什麼都沒看見的退回房去。
心怦怦怦地跳,她撫著胸口,怕它會這樣一直狂跳亂跳,跳到她心亂如麻,當場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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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事情如她所想的那樣,那麼,那一夜,柳寧夏是跟有夫之婦上了床。
兩個相愛的男女在同一個房間待了一個晚上,長時間的相思與等待,怎能不天雷勾動地火?
那一晚的事,兩人不曾再提起。
回到台北之後,綠蘿每天都埋頭做報告,桌上堆的一堆工作也要趕,她還被小克抱怨不已,說她跟著老大去日本享福,卻把助理的活兒全交給他,她笑著說會彌補他,結果沒隔兩天,他就call她去工地幫他處理一樁臨時事件——
「我好不容易可以休假一天,說好要幫女朋友過生日,現在人在南部,綠蘿,你可以幫我這個忙吧?先幫我去安撫安撫工地的人,說我明天就會給他們一個交代,叫他們不要再鬧罷工了……工期很趕,他們停工一天,我們就得延工一天,公司要付賠償金……那個工頭沒跟我確切說是什麼事,只叫我過去……你就替替我吧,他們看你一個弱女子也不會對你怎樣的……還有,這件事你先不要跟老大說,我明天回去就搞定他們,老大現在應該不在公司吧?」
「不在,他陪老闆去談一件案子。」
「那你可以幫我吧?你說過會還我一次人情的。」
「我會過去的,只是不知道搞不搞得定,這種事我沒處理過……」綠蘿有點不安。「也不知他們這次會這樣鬧是什麼原因?」
「總要有第一次吧,綠蘿,難不成你一輩子只想當個助理在辦公室畫圖就好?工人們吵吵鬧鬧總會有的,何況你只是去幫我安撫一下,如果今天公司沒派人出面,他們恐怕真要鬧罷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