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午後,她閒來無事,突然興起作畫的念頭,便請常兒準備文房四寶,然後在花園中的涼亭裡畫起畫來。
專注作畫的她,完全沒注意到一道高大的藍衣身影往這兒走來,悄悄踏上階梯,進入涼亭裡。
點上畫眉鳥的眼睛後,陸采衣擱下筆,正要拿起畫作一瞧,身旁傳來的讚歎聲嚇了她一跳。
「沒想到你會畫畫。」步無忌一臉驚歎的看著這幅栩栩如生的花鳥畫。
「閒來無事畫些花鳥,難登大雅之堂。」她笑道,雙頰倏地緋紅,因為他的讚美,更因他突如其來的出現。通常這個時候,他應該正在忙才是。
「送給我好嗎?」
陸采衣錯愕,他突來的請求令她驚訝。「送你?」
步無忌微笑點頭,「瞧你的摸樣,似乎不願意?」
「陸兒沒有那個意思。」她搖頭。
「也是,我一身銅臭,毫不風雅,也難怪你會對我的請求感到訝異。」
「如果你要這麼說,那我也無話可說。」
「不如這樣,我們一幅換一幅。」
陸采衣還沒應答,只見他攤開紙,拿筆蘸墨,接著大筆一揮,一幅有著高山、密林,氣勢磅礡的山水畫很快的呈現眼前,令人吃驚不已。
「你的畫跟你的人一樣,充滿讓人震撼的霸氣。」若不是親眼所見,她只道他是個滿腦生意經的商人。
「那我這幅山水畫換你那幅花鳥畫,可以嗎?」
「你不覺得吃虧?」
「不覺得。」
陸采衣明亮的瞳眸掠過一道惡作劇的光芒,「我從來沒聽過步爺會畫畫,若是這幅畫拿去賣,想必值不少銀兩。」
步無忌點頭,「當然,這可是我的真跡。」
她的唇瓣揚起一抹微笑,纖指點著書作的一角,「沒落款,不值錢。」
他先是一愣,隨即被她淘氣的模樣逗笑了,「好,那我就讓它值千金。」話落,他從胸口拿出一顆印石蓋上。
陸采衣拿起那幅畫,滿意的點頭,「你教我幾招如何讓這幅畫值萬金好嗎?」
步無忌啟齒欲言,常兒忽然跑來,像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欲稟報。
常兒對兩人一福身,道:「爺,有位名叫雲天翔的公子,身邊帶了十多個孩童,說是要找陸姑娘。」
陸采衣則十分驚訝,「他們人在哪兒?」
「在大門外。葛總管請他們進府,他們不肯,堅持要見陸姑娘。」就是因為讓葛總管傷透腦筋,只好要她來請陸姑娘。
陸采衣心裡又驚又喜。她好想念那些孩子們呀!他們一定是不確定她是否在這兒,才不敢進府吧。
她快步走出涼亭,之後忽然停了下來,將手上的畫交給跟在後頭的常兒。「你把這幅畫拿回我房裡的桌上吧。」之後,她便急急忙忙的往大門走去,
常兒正要將畫拿回房,步無忌忽然充滿怒意的喚了聲。
「常兒。」
「是。」常兒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去,顯得戰戰兢兢。爺是在生氣嗎?應該是吧,她在步府待了這麼多年,頭一回見到爺這麼冷肅的表情。
「把畫拿過來。」
「可是……」
步無忌冷眼一橫,瞪向常兒。
常兒嚇壞了,不敢再多說,趕緊將畫奉上。
他握著畫,心中不滿的怒火逐漸高張。
陸兒一聽到雲天翔他們到來,就把他送給她的畫棄如敝屣!難道他在她心裡就這麼不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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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采衣一來到大門口,見到十多雙眼睛直盯著府內瞧,那殷切的盼望目光揪動她的心。
她跨出門檻,來到孩童們面前,見他們個個想開口喚她,又遲疑不決的模樣,不禁笑彎了眼。「才多久不見,你們就忘了我嗎?」
這熟悉的嗓音和溫柔的笑顏解了孩童們的疑慮,他們不約而同的奔至陸采衣身前,個個搶著開口。
「陸夫子,我好想您!」
「陸夫子,您怎麼不回來?」
「陸夫子,您不要我們了嗎?」
陸采衣微笑瞧看著圍繞在身邊的天真孩童。「我也好想你們。」
雲天翔自她出現後,驚艷的目光便不曾離開她身上,這時才出聲道:「陸兒,你怎麼不回在水一方?」
「是啊,夫子,要不然您罰我們寫一百遍的道德經,您別離開我們。」
「過陣子夫子就會回去了。」陸采衣摸了摸小雀兒的頭。平常要罰他們抄書,他們個個逃得飛快,而今他們寧可抄書,也不願她離開,要她怎麼不感動?
「陸兒,現在就可以回去,何必再過些日子?」雲天翔的眼中難掩憂心。他可以感受到,陸采衣再也不是當年那個陸采衣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她微笑著轉移話題。
雲天翔皺了皺眉,有些不滿她迴避的問話,雖是如此,他仍隱忍下來,「小雀兒他爹來汴京探訪親戚,在街上見到步爺,打聽之下,才知道步爺住在這,而你是和步爺一同離開的,所以我們猜你應該是在這裡。」
他本以為她死了,暫且別說那一劍穿透她的肩胛,劍身他抹了劇毒,就算她能夠忍受劇疼,但能否撐過毒發,他沒有把握。幸好她安然無恙,這才不至於讓他太過悔恨、愧疚。
陸采衣瞭解的點頭,「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陸兒,我們今天是來接你回去的。」他並不希望她和步無忌走得太近。
「可是……」
「可是什麼?」
「因為陸兒正在我府中作客。」步無忌一臉微笑的走出大門,來到陸采衣身旁。
雲天翔瞇起眼,瞧陸采衣並無迴避的舉止,加上她衣著上的轉變:心想,難道他們之間已發展出不該有的情愫?
「陸兒,這是怎麼回事?」雲天翔的語氣不再溫和,添上一抹怒氣。
對於雲天翔的訝異和疑問,陸采衣知道他的不安所為何來。
她並不是無心、愚昧之人,當然知道雲天翔對她的情意,只是當時她並不想談情,再者,連她自己也沒想到,竟然會再次碰上步無忌,更沒料到步無忌會對她動心。
事情的發展,並不是她所能夠控制的。
相處這三年來,她對雲天翔,就是無法從親情轉為男女之間的愛,但對於一切的一切,讓她只能說姻緣天定,半點不由人。
「天翔,這事我稍後再跟你解釋。」
陸采衣的話聽在雲天翔耳中,成了推托之詞,無疑在他心頭狠狠的打下一鞭。在他救她那一刻起,他已被柔美溫婉的她吸引,無法自拔,他一直認為她會是他的,卻沒到會殺出步無忌這個程皎金。
步無忌可沒放過雲天翔眼中一閃而逝的妒意,笑道:「既然你們特地來到汴京瞧陸兒,那我這個做主人的豈能失禮,葛鏞,快去準備。」
「是。」葛鏞回答得響亮,光看這態勢,就知道有好戲可看了。
「小豆子。」步無忌來到小豆子面前,「我曾跟你說過,我的府邸十分寬敞,有許多好玩的東西,記得嗎?」
「那還不快進來瞧瞧?」步無忌牽起小豆子的手,走進大門。
他知道小豆子是這些孩童的頭兒,一旦小豆子進府,還怕他們不進來?至於雲天翔想利用陸采衣對孩童們的疼愛,教她回南村,那是做夢,他不會讓雲天翔如願的。
雲天翔見孩童們跟著步無忌進入步府,也只好跟著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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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葛鏞見到主子竟然會和孩童們有說有笑,驚得合不攏嘴。
雖然主子不是嚴肅之人,但孩子們一見到他不怒而威的氣勢,大都躲得遠遠的,不敢太過親近,當然,若主子肯斂下威嚴的氣勢,那又另當別論。
只是,主子竟然可以為了牽制陸采衣的心而放下身段,可想而知,陸采衣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麼重要。
主子為了款待這些孩子特別設宴就算了,還讓陸采衣坐在他身旁,時時刻刻關心著她,此刻甚至正剝蝦子放進她碗裡,著實令人訝異。
雲天翔目光含怒的瞪著步無忌對陸采衣的貼心之舉,最後沉不住氣的說:步爺,我想你可能不知道,陸兒對蝦子過敏。」話落,他夾去她碗裡的蝦子,「食物是不能暴殄的,恕天翔無禮了。」他一口吃下,眼神中充滿挑釁。
「原來如此,陸兒,你怎麼不跟我說?」步無忌沒有生氣,微笑對陸采衣問道。
陸采衣笑了笑,沒說什麼,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本來她是想裝作不知道他們兩個大男人之間暗潮洶湧,索性跟孩子們說說話,但是從未吃過山珍海味的孩子們一上桌,心思全在菜餚上,讓她想跟孩子們說話也沒有辦法。
雲天翔咬牙切齒,瞪看著步無忌對陸采衣那充滿疼寵的溫柔,而陸采衣的微笑,讓他驀地發現,那是一個動了情的女人才會有的嬌媚笑容。
「陸兒,要不要喝湯?」
面對步無忌的溫柔詢問,陸采衣此刻只想逃離,因為她感受到氣氛愈來愈冷凝。「對不起,我有點累,想先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