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奉誰的旨?」曹尚真證據悠哉的問道。
「太子的旨。」
聞言,他輕蔑地一笑,「太子尚未登基,更未成年,他的話再大,也大不過皇后千歲。有本事先要來皇后的懿旨再來拿我吧。」
龍四狠狠地盯著他,「你不要恃寵而驕,以為有皇后罩著你就沒事了嗎?後宮干政是歷朝大忌。」
「先帝病逝,太子年幼,皇后並不是干政而是輔政,怎麼?你這個攝政王,忍受不了皇家至親的問詢嗎?」曹尚真吹著銼子上的粉末,「再說,王爺說我在職期間貪贓枉法,請問證據何在?」
「那一百萬兩銀子就是證據。」
他挑挑眉,「這麼說來,我做好事還做出禍事來了?難道那些銀子上面刻著官府的印記?是我從國庫裡偷出來的?」
「你若自認清廉,就老老實實交代,這麼多的銀子你是從哪裡賺來的?」
龍四的質問讓他哈哈笑道:「我從來不是自認清廉的人,王爺不必拿這個頭銜壓我,至於這銀子,王爺難道沒有聽說過『生財有道』這四個字嗎?我曹家雖然不是世代公侯,好歹也是個大家族,家中門下買賣不少,苦心經營多年,賺點散碎銀子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一百萬兩是散碎銀子?你的口氣倒不小。」龍四冷笑駁斥。
「我向來口氣大,不過王爺,您在拿人之前也該想想後果才是,抓了我,對王爺有什麼好處呢?夜溪就是你的了嗎?朝廷也都是你說了算嗎?皇后會原諒你嗎?太子那個傻小子日後就會倚賴你了嗎?」
龍四聽他說到太子,心頭突突跳了幾下,眉宇一沉,「你想說什麼就直說,本王不喜歡拐彎抹角。」
「我知道今日之事是太子給王爺撐腰。」曹尚真挑挑唇角,「皇家調教出來的孩子就是不一樣,早年我就覺得太子是個心眼兒極多的孩子,替他做事比替他父皇做事還要麻煩,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早早辭職抽身?是因為怕你嗎?哈,愚蠢。」
看著龍四幾乎氣白了的臉色,他笑得更加放肆了。
「我原想帶著這點家產和一家大小,離這是非之地遠遠的,好好過我的後半輩子,是夜溪半途出了事,耽擱了我的計劃,可是王爺,我躲著你,不是因為怕你,這一點,顯然王爺並不清楚。」
「你還敢造反不成?」他逼問道。
「造反?不敢。」曹尚真哼了哼,「我要是造了反,這好好的忠臣名聲豈不就毀於一旦?別想引誘我做犯上作亂的事情,我不會上當的,但是王爺想就這樣把我拿下,帶到天牢,胡亂安個罪名賜死,那也是絕不可能的,王爺為何不聽聽外面街上的動靜?」
龍四被他東拉西扯說了好半天,已經煩到不行,忽然聽他說出這一句話,一時間也不明白,但是過了片刻,他忽然瞭解了——外面大街上喧鬧不休地傳來很多人高喊吵鬧的聲音,雖然一時聽不清他們喊了什麼,但顯然人數眾多。
「怎麼回事?」他趕緊踏步出屋,怒喝道。
很快有近身侍衛氣喘吁吁地回報,「王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京城裡的老百姓都跑到曹府這邊來了,將周圍的七八條街都完全堵死。」
「什麼?」他眉毛擰成有如麻花,「他們這些人想幹什麼?」
「不知道是誰煽動,說……王爺想置曹丞相於死地,要以莫須有的罪名將曹丞相全家抄斬,還說……還說……」
那侍衛吞吞吐吐,說不出後面的話來。
「還說什麼?」龍四不耐煩地喝問。
侍衛尚未開口,就聽見曹尚真在他身後悠然回道:還說,「王爺之所以要為難我,是因為看上我的妻子,我的妻子並未身亡,其實是被王爺給隱姓埋名在藏了起來。奪人妻子,毀人家族,陷害忠良,王爺,您這罪名可真是不輕,雖然您是攝政王,無人敢辦您,但是一旦激起民變,我看您要怎麼收場?」
龍四赫然轉身,死死盯著面前這張可惡的笑臉,「曹尚真,你真不愧是九尾狐狸,一方面蠱惑朝中大臣托詞告假,將我架空,另一方面,以捐款救災為名籠絡人心,煽動民變,本王今日若是放了你,豈不真的讓你稱心如意?茯苓國不能留下你這個禍害。」
突然間,院中有道人影落地,一個女子的聲音急迫地響起:「王爺,請放我丈夫一馬。」
龍四和曹尚真都被她的話震住了,目光往她的方向看過去。
只見丘夜溪氣喘吁吁地站在院中,鬢髮釵環都已凌亂。
「濃兒,你,你怎麼能稱他為丈夫?」龍四聽了剛才那句話,幾乎心碎。
「他和你什麼關係都沒有,你到現在還信他的鬼話。」
丘夜溪神色平靜地說:「即使我不是他的妻子,但我心中只有他,我已當自己是他的妻子,我要與他在一起,寧死不分離。」
她望定龍四,忽然跪了下去,「王爺的救命之恩,我今生難報,這一拜就算我還王爺的恩情,但是,王爺對我真的問心無愧嗎?」
她清澈明亮的眸子凝視在他臉上,讓他心頭的不安加劇,想含糊地混過去這個問題,卻怎麼都張不了口。
丘夜溪自行說下去,「王爺,您本是個善良的人,不要為了情字改變了您的本性,我不值得王爺這樣犧牲,尚真雖然看上去是個壞人,但他的本性也不壞,我希望你們兩人不要為了我起紛爭,否則,我寧願死在當場。」
她說著,手指忽然摸到自己的臉頰上,在指腹摸到耳朵旁那道細密的痕跡時,用指尖狠狠一揭,向外一扯——
那張精巧的人皮面具,因為被一種奇特的藥水黏在她的臉上,本是人力無法輕易揭掉的,又與她的臉貼合了這麼久,黏得非常牢固,她此時硬生生的一扯,雖然將那面具扯掉了一些,卻也將自己的臉頰一側扯得血肉模糊。
曹尚真看得又是震驚又是疼惜,飛身撲來將她一把抱住,痛罵道:「笨蛋,傻瓜,這張臉就是蓋在你臉上一輩子,我也不會嫌棄你的,為什麼要這樣糟蹋自己的臉?變不回去就變不回去了,你這樣做,最痛的人是我,知道嗎?」
丘夜溪的手被他死死按住,再也做不出別的動作,只好無奈地衝他一笑,「你以前也是這樣寵我嗎?」
他輕歎一聲,「不僅以前這樣寵你,以後也是,我早就發過誓,要寵你一生一世。」
聽得感動不已,她抽出一隻手來,輕輕觸摸著他的臉,這張臉的輪廓,讓她的手指有種異常熟悉的感覺,也許,曾在許多的清晨日暮,他就躺在她的枕邊,他們曾經共同迎接過朝陽升起,欣賞過落日餘暉,那時候她的手也是這樣遊走在他臉上吧?一點點,一分分,一寸寸,將他烙印在自己的心底。
曹尚真看到她的眼中盈滿淚水,倏然間,一滴晶瑩圓潤的淚滴從她眼角滑落,他連忙用手將那淚水接住,然後將自己的唇貼在她的耳邊,低聲說:「我絕不讓你再受一點委屈,也絕不會讓你再落一滴眼淚。」
龍四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對有情人,心痛和失落幾乎在這瞬間擊垮了他,他踉蹌著倒退了幾步,奔出院門,然而越往外走,那震耳欲聾的沸騰民怨聽得越清楚——
「放過曹丞相。為什麼好官要遭人陷害?」
「我有親人就在災區,他們等著曹丞相這樣的好官義舉救助,朝廷無能,難道還要滅殺義舉之人嗎?攝政王良心何在?」
「聽說朝廷內有許多大臣紛紛告假辭官,大概都是被這個霸道王爺逼得無路可去了吧?」
「還有啦,這王爺一回來就要霸佔慶成老王爺的故居,老王爺的家人可都還健在呢,他憑什麼啊?」
「據說連曹丞相以前不喜歡的臣子,他也都一一召回來重用,擺明了是故意和曹丞相為難嘛。」
「先帝才去世幾日啊,咱們茯苓國又是天災又是人禍,到底是誰要整垮咱們茯苓國?」
龍四越聽越驚,越聽越怒。
原來將是非真相黑白顛倒,竟然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
曹尚真說的沒錯,他雖然是攝政王,一言九鼎,但是也不能與民怨相爭,這畢竟是堂堂京城,一旦真的激起民變,就會釀成大禍。
他剛要走出曹府時,在眾多御林軍中,忽然有個身材瘦小的兵卒跨步走出,攔住他的去路,陰冷地說:「王爺就這樣撤兵回去了嗎?」
龍四再一驚,因為他已經認出此人——竟然是太子。
「殿下,眼前局勢您已經看到了……」他無奈地說:「若不撤軍,我們還能怎樣?」
「我就不信他曹尚真真的能翻出天去。」太子冷冷哼道,然後一擺手,「來人啊,放箭。」
龍四還來不及阻攔,只見十幾名弓箭手都已經將弓上的弩箭用火石點燃箭上布頭,眨眼間,十幾支火箭齊齊飛出,瞬間點燃了曹府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