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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齊晏

  凌芮希用力推開他,往外衝出去。

  「四爺!現在這麼晚了,太太已經歇下了,要去明兒再去吧!」迎月和錦荷一邊追著他,一邊喊。

  凌芮希恍若末聞,頭也不回地冷然大步前行。

  母親明明說要讓迎月和花竽一起正式收房,所以他才會答應母親的要求,給迎月一個名分,但是沒有想到母親竟然欺騙了他,趁他不在時把花竽攆出府!他根本沒有想到母親會這麼做,她對花竽真的如此厭惡嗎?還是因為聽了迎月和錦荷她們的挑撥?

  而那一張變成了一情詩的藏寶圖,他和太子一開始懷疑那首情詩裡或許藏了與寶藏有關的蛛絲馬跡,於是兩個人反覆地讀,甚至把每一句和每一個字都拆開來研究,最終不得不承認,那的確就只是一首單純的情詩。

  「難道是父王的情人暗中寫給父王的情詩?」太子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這樣自言自語地猜測。

  「這關係到宮闈秘密,臣不敢亂猜。」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其實他並不認為這是寫給皇上的情詩,情詩上面的字跡,讓他的心思飛得老遠,不安地晃蕩著,當不經意想起花竽時,不安的感覺就晃蕩得更厲害。

  「這張藏寶圖除了你我以外,還有第三個人知道嗎?」太子懷疑地問他。

  「沒有,都是臣自己貼身收著,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他雖然保護了花竽,但心底的疑惑也慢慢指向花竽。

  他雖然不想懷疑她,但那首出現在藏寶圖上的情詩實在太古怪突兀,而且又是極女性的字跡,讓他無法不懷疑可能是花竽調的包。

  萬一是真的,那花竽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是她發現了真正的藏寶圖之後起了貪念?

  這個想法當下就被他推翻,他無法想像花竽會動「貪念」,這兩個字根本和她是完全沒有關係的。

  而且,男人對男人的忠誠或許不見得靠得住,但是一個深愛著男人的女人,她的忠誠是絕對無須懷疑的。

  變成了情詩的藏寶圖對太子來說完全沒有任何意義,他非常沮喪失望,決定把這首情詩再偷偷放回密匣裡。

  藏寶圖歸還了原主,但是凌芮希的內心並沒有真正感到輕鬆起來,因為太子當下雖然並未疑心他,但是日子久了,朝夕間一旦觸動心思,難保不會又懷疑起他的忠心,這一份猜忌在他們之間是永遠無法消除了,而到底花竽有沒有動過那張藏寶圖,則成了另一個他心中的謎團。

  他並不想疑心於她,現下最重要的就是把她找回來,真相也就明朗了。

  他正恍惚地想著,突然看見迭翠到斜側裡奔出來將他攔住。

  「四爺,等等!」

  凌芮希回神看了她一眼。

  「你知道什麼嗎?」直覺告訴他,迭翠想說的話一定與花竽有關。

  迭翠四下張望後,把凌芮希悄悄拉到陰影處,小心地說道:「四爺,我知道花竽是被一輛騾車接走的。」

  「騾車?」凌芮希震驚。「王府裡根本沒有騾車!」

  「是。」迭翠點點頭,緊張不安地咬著唇。「所以接花竽走的騾車一定是太太從外頭雇來的,四爺,奴婢想,太太一定是不想讓花竽再回來!」

  凌芮希深深吸一口氣,咬牙問:「你還知道些什麼?」

  迭翠低下頭,小聲地說道:「花竽是從後門被帶走的,太太囑咐我們不准對任何人提起花竽的事,否則也要把我們攆出去。」

  第7章(2)

  凌芮希只覺得有股寒氣從背脊無聲無息地滲入骨髓。

  「花竽到底犯了什麼錯,讓太太非要把她趕出去不可?」他的臉上彷彿凝聚著一臉凝重。

  迭翠仰頭看著他,欲言又止。香靈夫人畢竟是凌芮希的生母,她就算知道了些什麼,也不敢在他面前多嘴。

  「你是看著花竽走出去的嗎?」他握住她細瘦的肩膀,傾身問道。

  迭翠點點頭。「我只看著她從後門走了,臨走前,她遠遠對我喊著,請四爺要早些接她回來。」

  凌芮希心痛地閉緊雙眸。

  迭翠無奈地搖頭。「奴婢去找雪笙和月箏問一問好了,也許她們知道,等問到了什麼再來告訴四爺。」

  「不用了,我自己去問。」他輕拍她的肩,奇怪地問她。「你怎麼好似比她們其他人都關心花竽?」

  迭翠聳肩笑了笑。

  「那是因為花竽老實得有點傻氣,人家罵她,她也不懂得回嘴,像沒脾氣似的。還有,明明她身上有許多繡帕,偏偏沒有送迎月姐姐和錦荷姐姐,只送給了我一個人。我這個粗使丫頭有什麼地方值得討好的?她也不管那些,也不懂得耍心計,我看她那麼傻,所以就常常關照著她。」

  「好。」凌芮希淡淡一笑。「你快回去吧,免得教人看見,又要輪到你被攆出去了。」

  迭翠點點頭。

  「四爺趕緊把花竽接回來吧。」低聲說完,她便轉身跑開了。

  凌芮希深深地歎息。

  他不明白,讓他如此心痛的人為什麼是他的親生母親?

  ***

  漆黑的天幕點綴著滿天星斗,只見深沉的夜色中貼著一輛騾車的剪影。

  夜靜得一點聲息都沒有。

  花竽靠坐在車內,凝望著璀璨星光,想著如果凌芮希此刻在她身邊,她該有多幸福。這樣的分離,令她有深深的疲倦和痛楚,但在心中也抱著一個期望——如果凌芮希關心她,在乎她,便一定會把她接回去。

  她從十歲進蘭王府以後,就不曾再踏出蘭王府一步了,外面的世界對她來說無比的陌生,她不知道這輛騾車將要把她帶往哪裡去,因為連她自己都不記得叔嬸住的地方該怎麼走。

  「我雖然收了二兩銀子,但你到底要去哪兒也得說個清楚,我可不想陪你大半夜裡逛大街!」年約四十歲的車伕沒了耐性地罵道。

  「我就只記得縣門前有個打鐵鋪,我叔嬸就住在打我鋪的後面。」這是她唯一殘存的記憶了。

  「這就是縣門前了,我的騾走得快沒命了,就是沒看見打鐵鋪啊!」車伕累得火都上來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打鐵鋪了!難道經營不善倒閉了?」她聳著肩,冷靜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車伕一聽,氣得臉綠。

  「我看乾脆把你帶到玉樓春算了,有大筆銀子可以拿,我還能回家睡覺。」

  「玉樓春是什麼地方?」她傻愣愣地問。

  「服侍男人的地方。」車伕淫邪地一笑。

  「這可不行,我是四爺的丫鬟,不能服侍別的男人。」她正經八百地說。

  「你家四爺是誰?」喊「爺」的想必有些身份地位。

  「凌芮希呀!」她甜笑道。「你把我送到以後,一定要告訴四爺我人在什麼地方,請他一定要來接著我回去。」

  「那是誰?」車伕狐疑地問。

  「你怎麼不知道?你不是王府的僕從嗎?」花竽奇怪地反問。

  「王府的僕從?我不是啊,我是拉騾車的。」車伕聽見「王府」兩個字,耳朵立即豎了起來。

  「你不是王府的人?」花竽吃了一驚,「你剛剛明明在蘭王府門前等候著,怎麼不是王府的人呢?」她一直以為車伕是王府的僕從,所以才會如此放心地跟他走,還想著以後這個僕從會再來接她回去,想不到結果竟然是這樣。

  「我帶你離開的地方是蘭王府?」車伕比她更吃驚,「來保只把我拉去一個小門,看起來不起眼,沒想到竟然是蘭王府?」

  花竽突然感到害怕起來,她竟然跟著陌生人走了!她這一走,凌芮希怎麼可能找得到她。

  「你剛剛說要把我帶去什麼地方?」她警戒起來。

  「你說玉樓春嗎?」

  「那是什麼地方?」她感覺到了危險。

  「妓院啊!」車伕嘿嘿笑了兩聲。

  花竽驚抽一口冷氣,「妓院」這個詞彙她在書裡見過,那一個賣身的地方,一旦她進了「妓院」,就會永遠出不來了!

  「你不能帶我去那兒!現在就立刻帶我回蘭王府!」她驚慌,氣急敗地嚷起來。

  「我拿了來保二兩銀子,說要把你遠遠帶走的,現在又叫我把你帶回去,我怎麼跟人家交差?」

  「你要錢還不容易?你只要帶我回蘭王府,我身上存的銀子全都給你!你要是嫌不夠,我再找姑姑要,姑姑還會給你錢的!無論無何,你都要把我送回去!」她絕對不能淪入妓院,也不能流落街頭,她唯一的歸屬只有蘭王府,她所愛的人也都在蘭王府。

  「要我這麼跑很累人的,我的騾也快累壞了,直接把你帶到『玉樓春』可以得賞錢五十兩呢!」車伕獅子大開口,就等花竽上鉤。

  沒有處世經驗的花竽立刻自己送上門。

  「好,五十兩就五十兩,你送我回蘭王府,我一定會湊足給你。」

  五十兩等於車伕拉騾車一年的收入,他欣喜地掉頭,把騾車往蘭王府的方向拉回去。

  這樣一來一往的折騰,回到蘭王府時天都已經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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