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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梅貝兒

  「你說什麼?」皇帝怔了怔,以為聽錯了。

  緩了口氣,格日勒繼續說:「若不是有珊瑚大義滅親在前,臣等也無法順利讓阿克敦伏首認罪,如今她進了辛者庫,臣於心不忍……」

  皇帝臉色一整。「朕可從來不知道你也有於心不忍的時候,你可要明白她是罪臣之女,不夠資格當你的福晉。」

  「臣明白。」格日勒下顎一抽。「可是臣……只要她。」

  因為是在皇帝面前,他不敢隱瞞,道出了心裡話。

  最後這三個字讓皇帝不禁怔然了,原以為格日勒生性冷情,或者該說他把真正的情緒藏得很深,很少顯露在外,如今居然會主動開口要一個女人,這就不能以等閒視之了。

  「那麼就讓她去伺候你,朕倒是不反對。」皇帝存了三分試探的口吻道。「改明兒個就讓內務府去安排。」

  格日勒沒有謝恩,因為這不是他要的。「回皇上,臣要的是福晉,而不是個暖床的丫鬟。」

  聽出格日勒語氣中的心意已決,讓皇帝皺起眉頭。「朕原以為天底下沒有能讓你心動的女子,這會兒出現了,偏偏是阿克敦的女兒,就算朕點頭,太皇太后那兒可是交代不過去,她在朕耳邊不知念過多少回,就是想幫你挑個福晉。」

  「求皇上成全。」格日勒知道太皇太后那一關不好過,因為太皇太后和阿瑪同樣來自蒙古科爾沁部,在血緣上自然親近不少,所以也把他當作孫兒般關心,不會允許他立個罪臣之女為福晉。

  皇帝俯視著伏身叩首的格日勒,沉吟了下。

  「這阿克敦的女兒是如何大義滅親的,說來給朕聽聽。」

  「蔗。」聽皇帝這麼說,表示並非完全沒有希望。

  就這樣,格日勒在南書房內待了一個多時辰,沒人知道他跟皇帝談了些什麼,直到說完整個經過,這位年輕皇帝沒有作聲,靜默了許久才開口。

  「想不到阿克敦有這麼個好女兒,這可不是一般人辦得到的事……」

  就因為珊瑚有著連男子都沒有的勇氣,讓皇帝也不禁動容了。「念在她也算是立下功勞,朕要內務府除去她的奴籍,讓她去伺候你,至於你的賞賜就先留著,以後想要什麼再跟朕說。」

  「皇上……」格日勒想再為珊瑚說情。

  「你可以跪安了。」皇帝想到伊爾猛罕當初也是為了個女人鬧得滿城風雨,還把太皇太后給惹惱,所以這回不能允諾,得再合計合計才行。

  「臣……告退。」格日勒退下了,心情卻是沉重的,他該將珊瑚置於何處?要她以什麼樣的身份待在自己身邊?珊瑚知道之後,又會是什麼心情?格日勒不想這麼委屈她,可是皇上不答應,他只能再想別的辦法。

  見主子出來,臉上不見一絲歡意,阿敏布提著燈籠亦步亦趨,不敢多問,最後跟著格日勒進了皇帝撥給四位貝勒爺在宮裡時可以居住的偏殿。

  「你說什麼?!」哈勒瑪的大嗓門差點沒把在場的人耳朵都給震聾了。「她是阿克敦的女兒,你居然要立她為福晉?」

  在聽到格日勒親口說出方才跟皇上要的賞賜是什麼後,哈勒瑪的反應最是直接強烈,毓謹則是把口中的酒給噴出來,最冷靜的當數伊爾猛罕了。

  哈勒瑪說什麼都不贊成,也幸好皇上沒答應。

  「格日勒,咱們知道不該讓你一個人去對付阿克敦,我看你是累壞了,連帶著也病了,還是先請御醫來瞧瞧要緊……來人!」說著就要叫外頭的太監進來。

  「我沒病。」格日勒連酒都沒沾一口,把玩著大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想著該怎麼過太皇太后那一關。

  「你是真的要娶敵人的女兒?」哈勒瑪瞪凸了眼問。

  這次回答他的是伊爾猛罕。「我都可以娶仇人的女兒了,為什麼格日勒不行?重要的是格日勒只要她。」

  伊爾猛罕的話讓哈勒瑪不禁怔怔地坐回座位上,也和其它人一樣都想起當初伊爾猛罕是如何的掙扎,如何的痛不欲生,可是愛了就是愛了,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也只認定她,還差點連命也沒了,這情字果真害人不淺,一旦沾上,真是會讓人發狂,更是把他們整慘了,也就不再那麼反對了。

  「咳、咳。」毓謹清了清喉嚨。「格日勒,你確定?我知道你是真的確定了才會說出口,可是……我不想安慰你,因為真的不容易。」不用他說,格日勒很明白。

  毓謹不免同情地說:「先不論太皇太后會不會答應,你阿瑪和額娘那邊呢?他們不會讓你娶阿克敦的女兒的,你面前的阻礙可比咱們來得多。」

  「阻礙是用來解決的,總會想出法子。」格日勒不會輕易放棄。「你們繼續喝,我先去歇著了。」

  他還能歇著?哈勒瑪和毓謹相觀一眼,他們今晚八成要失眠了,當事人居然還睡得著。

  伊爾猛罕也跟著起身。「我也要去歇著了。」

  「你們怎麼都走了……」哈勒瑪怪叫。

  毓謹打了個呵欠,伸了伸懶腰。「你什麼時候看過格日勒對個女人這麼在意過?可想而知他有多認真了,咱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脖子上這顆腦袋幫他拚了。」

  「說得也是,為了兄弟,只有拚了!」哈勒瑪豪氣干雲地叫道。

  第7章(2)

  等了五天,終於等到內務府的官員把珊瑚送來了。

  格日勒兩手背在身後,只有自己清楚他的心情有多激動、有多焦灼,直到瞅見跨進門坎的嬌小身影,彷彿他們已經分開好幾年,讓他思念欲狂,恨不得馬上衝上前抱緊她,可是當身穿粗布衫褲的珊瑚走近,頷首還是垂得低低的、就像個卑微的奴僕,讓他那兩道漂亮好看的眉梢頓時鑽緊了。

  「見過貝勒爺。」珊瑚始終低著頭,直到見著前頭有雙男人的黑靴,便曲下膝蓋,聲若蚊鳴的見禮。

  這是珊瑚嗎?是他的傻丫頭嗎?格日勒俊魅的臉孔一沉。「珊瑚?」她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身上的傲氣全都消失不見,變得卑躬屈膝,是什麼原因讓珊瑚變成這副模樣?「快點起來!」總管也嗅到氣氛不太對,於是代主子送內務府的官員出去,讓兩人可以獨處,說說話。

  珊瑚依舊跪地不起。「請問貝勒爺要奴婢來做什麼?」

  「皇上已經讓內務府除了你的奴籍,你不需要自稱奴婢。」格日勒跨前一步,才握住珊瑚的手腕,要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她卻像被熱水燙到似的掙開,反應之大,讓格日勒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不要碰我!」珊瑚低叫。

  格日勒的手掌僵在半空中,不過他可不接受拒絕,索性將珊瑚用力扯進懷中。

  「你在生什麼氣?氣我讓你進了辛者庫嗎?抬起頭看著我……」

  「放開我!」珊瑚嗚咽著大叫,揮舞雙手,想要推開他,自己卻先疼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呃……好痛……」見珊瑚喊疼,格日勒捉住她的雙手,攤開原本細皮嫩肉的掌心,發現上頭又紅又腫,那是因為她從早到晚都在洗衣服,除了自己的分,連同額娘的也一起做了,就是想減輕額娘的負擔。

  「我先幫你搽藥……」格日勒心如刀割,早該想到她幹不了那些粗活,才短短幾日就折磨成這副模樣,要是再多拖幾天,只怕連命都去了一半。

  珊瑚試圖把手抽回去。「奴婢不需要搽藥,只要貝勒爺讓奴婢回怡親王府去,額娘還在等著,還有好多衣服要洗。」

  「你不需要回去幹那些粗活,這兒就是你以後住的地方。」格日勒嘴裡說著,目光還是瞅著她的手心,然後將它們湊到唇上,想吻去上頭的痛楚,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更早一點救她出來。

  見到格日勒這麼疼惜心痛的神情,珊瑚就是不許自己心軟,不想再被他的虛情假意給騙了,於是更用力地掙開。「貝勒爺不需要這麼做,奴婢擔當不起,請讓奴婢回去原來的地方。」

  格日勒握住她瘦弱許多的肩頭。「皇上已經把你給了我,你就是我的人,我不會再讓你回去。」

  「我寧願回去當洗衣奴,也不要跟著你!」珊瑚受夠他虛偽的謊言,想到或許他又在哄騙她了,就更加氣憤。

  直到此刻,格日勒才體認到有多無法承受珊瑚對他的怨恨,他讓她受了這麼多苦,只怕再怎麼彌補都沒用。

  「好!你要回去當洗衣奴,先讓我幫你上藥,等紅腫消褪了,要回去再回去。」他只能先采拖延戰術。

  「……」珊瑚不確定要不要相信他的話。

  「你要自己跟我回寢房,還是要我用抱的?」格日勒威脅地問。

  「我、我自個兒會走。」珊瑚淚水瑩瑩地瞪著他,心裡真的好恨,可是看到格日勒又無法壓抑歡喜的心情,原以為再也見不到面,如今見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又愛又恨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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