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她崩潰的低喃讓冉五擔心。
「下去!」她冷冷抬頭,神情又恢復冷靜。
等冉五離開,她又恍惚地垂下眸,腦海不斷晃過他的話。
你希望我活著回來嗎?
不!她只想他死。
我會活著回來,再親自為你戴上這對玉環。
不!她不會給他這機會!
等我,我的魏紫。
不!她不是他的!
魏紫,你要的,我都會給你。
「不!不!不!」她用力抱住頭,她什麼都不要,她只要,她只要……
「冉鳳琛……」
她破碎地呢喃,「冉鳳琛……冉鳳琛……」
魏紫……
「冉鳳琛……」
天際漸漸明亮。
南飛瑀踏進白塔,「姐姐,聽說你一夜都坐在這裡,你……」他看著坐在椅上的人,頓了頓,「你還好嗎?」
南魏紫抬起頭,這才察覺天已白,她眼神微微恍惚,不一會兒,隨即恢復清明,小臉揚起淡淡的笑。「我沒事,早朝過了嗎?」
「嗯,我已吩咐讓人為皇叔立衣冠塚,追封為忠武王,慰他護國功勳。」
「是嗎……」南魏紫垂眸,幽幽輕喃。
「姐姐,我餓了,陪我用膳好嗎?」南飛瑀對她撒嬌。
「好啊!」南魏紫抬眸微笑,她起身,一直曲起的雙腿卻早已麻痺,她不禁踉蹌了下。
南飛瑀立即扶住她。「我扶你。」
「嗯!」南魏紫笑著點頭,跟著弟弟走出白塔。
她踏出門檻,未盤起的髮絲輕揚,日光流洩,照耀著雪白的纖細身影,也映照出垂落於後、幾乎曳地的銀絲。
第7章(1)
「冬雪,聖女還沒醒嗎?」春雨極小聲地詢問。
「噓……聖女昨天極晚才入睡,小聲一點,咱們先出去吧!」
宮女細小的談話聲讓南魏紫睜開眼,這一年她的睡眠極淺,也不易入睡,即使是點了助眠的異香,對她也無益。
「進來吧!」不再勉強自己合眼,她坐起身,伸手撩開床幔。
在外的兩名宮女急忙進來。
「聖女,是春雨吵醒您了嗎?」春雨小心翼翼地開口。
「沒有,我早醒了。」南魏紫對春雨安撫地微笑,伸手接過冬雪遞過來的白巾。
「聖女,我讓人準備早膳。」冬雪急忙道。
「不,我還不餓。」南魏紫搖頭,擦拭好後,將溫熱的白巾給冬雪,而一旁的春雨早拿好玉梳,幫她梳理長髮。
看著散落的銀絲,她神色平靜,一夜白髮,她沒有任何感覺,旁邊的人雖然驚異,可也不敢多說什麼。
一年來,雖然冉鳳琛不在,可在他的安排下,皇朝沒有任何變動,即使有幾名異心的官吏想作怪,可在一些忠心的大臣輔佐下,朝廷局勢安穩,沒有大動盪。
金陵皇朝仍然繁華和平,即使沒有冉鳳琛,他培育的將領卻個個英勇善戰,而且對皇朝忠心不二,保衛皇朝邊疆,讓鄰國不敢進犯。
一切都很好,比她想的還好,瑀兒的皇位坐得安穩,她也不用再屈服於任何人,享有聖女尊貴的地位。
只是她的心卻空蕩蕩的,深夜總難以安眠,一人獨自在白塔遊蕩,直到累了、疲了,才回房,躺上床,讓自己入眠。
日復一日,她的神思總是遊走,卻每每在想起某物時,逼自己清醒,不許自己再想。
見聖女又沉入自己思緒,冬雪和春雨互望一眼,對這早已習慣,好似自從攝政王走了後,聖女就變了。
就連滿頭烏絲也是在攝政王死後突然變白,讓人懷疑聖女是不是和攝政王有何關係。
雖然疑惑,可他們不敢妄加臆測,這對聖女可是種褻瀆。
幫南魏紫穿好素衫,冬雪關心地道:「聖女,您昨晚晚膳也沒用,早膳還是吃一點東西吧!冬雪熬了雞湯,您喝一點好嗎?」聖女總吃得少,纖細的身影愈見清瘦,讓她們極擔心。
南魏紫緩緩回神,看到冬雪擔憂的模樣,不忍撫去她的好意,她微微一笑。「好,麻煩你了。」
「哪的話,這是冬雪該做的。」冬雪笑開臉。「那冬雪馬上端雞湯來,春雨,你好好伺候聖女。」她吩咐,急忙走出寢室。
「聖女……」冬雪一離開,春雨臉色不禁支吾。
「怎麼了?」南魏紫看向婢女,不同於沉穩的冬雪,春雨個性活潑,也藏不住話。
「我剛剛要過來白塔時,聽到宮裡的太監們在說……」春雨停頓,神情猶豫不止。
「說什麼?」
「明奚國的君王好像想跟金陵聯姻……」她頓了頓,看了南魏紫一眼。「說想娶聖女為後。」
南魏紫神色不變,仍是淡然,「這一年來要求聯姻的不只明奚國,春雨還不習慣?」
「不是,春雨當然知道各國國君都想娶聖女為後,皇上也都一一拒絕,可是這次……這次皇上似乎沒拒絕。」
瑀兒沒拒絕?
紫瞳微動,正沉思時,外頭卻傳來太監恭敬的傳喚。
「皇上駕到。」
南飛瑀穿著皇袍,走進房。
「春雨叩見皇上。」春雨急忙跪膝行禮。
「起來吧!」南飛瑀揮手,俊逸的臉透著君王的威嚴。「出去,朕有事跟聖女談。」
「是。」春雨起身離開房間。
其餘人一離開,南飛瑀立即露出稚氣的笑容。「姐姐,你用膳了嗎?我還沒吃早膳,陪瑀兒吃可好?」他知道南魏紫吃得少,有時甚至不吃,他有空時總過來跟她用膳,有他在旁,姐姐總會多吃一點。
「聽說明奚國來求親。」南魏紫看向弟弟,見他笑容不變,眼裡卻閃過一絲心虛,她眼神一凝,「拒絕!」
「姐姐,明奚君王相貌堂堂,治國有方,明奚國在他治理下和平繁榮,他對姐姐傾心已久,瑀兒覺得明奚王堪與姐姐匹配,姐姐你不考慮……」
話未說完,就被南魏紫厲聲打斷。「拒絕!」
「姐姐……」南飛瑀躊躇了會,最後還是開口。「姐姐,皇叔已死。」
南魏紫身體一震,這一年來沒人在她面前提起他,她也讓自己不去想,幾乎認為自己已遺忘。
冉鳳琛……
這個名字從心頭浮起,眸光不由得幽沉,想起一張模糊的臉,自信的黑眸,眉心的朱紅,薄唇勾起的淺笑……
她用力閉上眼。
「你該忘記皇叔。」
「我從沒記得他!」顫抖的聲音從唇瓣進出,她咬牙,冰冷地看向南飛瑀。「他不值得我記得。」
看著南魏紫泛白的臉色,南飛瑀在心裡輕歎,不拆破她自欺欺人的謊言。「姐姐,你別讓我擔心。」這一年來她愈來愈消瘦,那張臉總是不見血色,纖細的模樣好似下一刻就會倒下似的。
南飛瑀擔憂的神情讓南魏紫緩下冷厲的表情,唇瓣扯出淡笑。「別擔心,我很好。」她真的很好,沒有那個人,她過得比任何時候都好。
「那你跟明奚王見面好嗎?」
「瑀兒。」南魏紫不悅地皺眉。
「你先聽我說完。」南飛瑀睜著無辜的眼,討好地對她笑。「半個月後是明奚國的祈神大典,各國巫女都會前往,姐姐你身為金陵聖女當然也得去,剛好,你就與明奚王相處看看,若你不喜歡,聯姻的事就算了,這樣可以嗎?」
南魏紫不語,心神被外頭落下的雪吸引。
「下雪了。」她低喃,走向窗台,伸出纖細的手,接過落下的雪花,冰涼的觸感讓她微顫。
「會冷?」泛著笑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隨即一抹溫熱覆住她的唇,灸烈的酒液哺進她嘴裡,讓她難受地皺眉。
「哈,這樣臉色好看多了。」白皙的臉因烈酒而泛紅,她甚至被酒嗆到喉,在溫暖的懷裡不斷咳。
寬厚的手拍著她的背,得意的笑聲從上頭響起,臉頰貼著胸膛,聽著有力的心跳聲。
閉上眼,她用力抽回手,小手緊攥。
「姐……」
「好。」她的喉嚨有點幹,臉色比落下的初雪還白,「我會去明奚國。」
聖女前往明奚國,這是極大的事。
南飛瑀挑選精良的禁衛軍,由禁衛統領護送,隨行的還有將軍以及一小隊兵馬,就為了保護聖女安全。
南魏紫合著眼,頭枕著軟墊,馬車裡極寬敞,下方鋪著柔軟的狐皮,還有幾個軟墊讓人憑靠,一旁放著幾本書冊,還有一些小點心,連她喜愛的鳳翼琴,南飛瑀都幫她準備好放在馬車裡。
馬車裡只有她一人,知道她淺眠,怕吵到她,伺候她的冬雪和春雨悄悄地坐到馬車外。
她們一離開,南魏紫隨即睜開眼,她坐起身,額貼著牆,從飛動的布簾凝視外頭。
離開皇城已有三天,再兩天就能到達明奚國,第一次出城,兩個丫頭極興奮,看到她們開心的模樣,南魏紫也不由得一笑。
透過車窗,她看著荒涼的官道,不同於皇城的繁榮,這裡已出金陵邊境,一旁的侍衛更小心翼翼,注意四周情形。
比起外頭的戒慎,南魏紫是一臉淡漠,暗地還有影衛保護她,她不怕發生什麼意外。
「聖女,您醒了。」冬雪撥開布簾,原想看一下聖女的情形,沒想到聖女卻早已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