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你怎麼急慌慌的?這樣成何體統!」冬雪斥責。
春雨邊喘氣邊說:「冬雪你不知道,發生大事了,金陵贏了,北邊的戰事贏了!」
贏了?!
南魏紫一震,那冉……
「可是外面卻傳攝政王戰死在沙場……」
「什麼?!」南魏紫迅速起身,她攥拳,眼神凌厲地看著春雨,「你說攝政王怎麼了?」
她冰冷的神情讓春雨害怕,不敢遲疑,急忙道:「攝、攝政王領兵突襲敵軍,聽說戰況混亂,最後攝政王被敵軍包圍,身中數劍,墜落山崖……」
墜落山崖……
南魏紫神色不定,艱澀地開口:「那屍體呢?」
「聽說山崖極險峻,又有濃霧覆蓋,士兵無法下去搜查,而且現在是冬季。攝政王恐怕……」
「是嗎……」她低語,神情已鎮定,只是心緒仍凌亂,抿著唇瓣,「皇上呢?」
「皇上在御書房……」
不等春雨說完,南魏紫立即走出白塔。
第6章(2)
她快步來到御書房,外頭的侍衛正要稟報,她伸手制止,打開門,才走近幾步,就聽到對談。
「王爺說,朝廷之事皇上可仰賴左右丞相輔佐,他們對皇朝忠心,皇上可信任,這是王爺的兵符,王爺早吩咐小的交給皇上,另外鎮守邊關的將領,林佑將軍和劉直將軍可勝任……」
聽到腳步聲,冉五停下聲音,恭敬地轉身。「聖女。」
「姐姐。」南飛瑀也抬頭看她。「你怎麼過來……」
不理會南飛瑀,南魏紫只看著冉五,小臉泛白,幾乎是僵硬地開口。「他真的死了?」
「是,屬下親眼看見,王爺被敵軍包圍,受傷慘重,最後被敵軍一劍刺入胸口,跌落山崖,小的有想派人下崖尋找,可崖深險峻,無法下去……」
南魏紫閉了閉眼,神色是一片冰冷。「戰事是怎麼發生的?」
「王爺早策劃好一切,他讓士兵分二路進攻,以他為餌,率領三十萬兵馬正面與敵軍攻擊,而副將軍則帶領一百萬兵馬乘機攻進敵方首都。」
三十萬……「與他對決的敵軍兵馬有多少?」
「一百二十五萬。」
「三十萬對一百二十五萬?呵,他可真有自信。」南魏紫笑得嘲弄。「然後呢?」
「將軍獨自闖進敵軍,以一對百,三十萬兵馬極力牽制敵軍,直到敵軍首都傳來我軍喊聲,確定攻佔,拿下敵軍君王首級,金陵士氣大勝,敵軍卻仍不死心,敵方將領圍擊王爺,王爺身上早已負傷纍纍,最後被包圍,墜落山崖。」冉五頓了頓,從懷裡拿出一個紫色錦囊。
「這是王爺掉入山崖時,從懷裡掉出來的東西。」
南魏紫接過錦囊,看著錦囊上幹掉的血漬,她手指微顫,好一會兒,她才打開錦囊。
看到錦囊裡的東西,她不由得震愕。
是玉環!
一個碎了,一個完好如初。
我會活著回來,再親自為你戴上這對玉環。
言猶在耳,不過……他沒這機會了。
她握緊玉環,唇瓣勾起笑,紫瞳極冷。
他再也無法禁錮她了。
南魏紫獨自坐在白塔中間的大殿,她沒讓人點燈,幽暗的殿宇只有她一人,唯有從窗外灑落的月光陪伴她。
她合著眼,枕著冰涼的椅背,入耳的是一片寂靜。
這半年來,她聽到的就是這樣的平靜,沒有熟悉的心跳,沒有那獨佔環抱她的手臂,更沒有那在她耳畔的低語。
我的魏紫——他總是這麼叫她,她討厭他這麼叫她,不過他沒這機會了,他死了。
她勾唇,品嚐勝利的滋味。
只是唇畔的笑卻沒有想像中愉悅,她眼下是淡淡的陰影,沒有沉穩的心跳聲,她這半年來總睡不好。
總覺得像少了什麼,她以為這只是習慣,久了她就會忘了,以後就算沒有他的心跳陪她,她也會睡得安寧。
「王爺已安排好一切,就算他不在,皇朝也不會有任何變動,兵權直屬於皇帝,而影衛……王爺說,影衛以後只聽聖女的命令。」
腦中響起冉五的話,她嘴邊的唇微僵,手心緊握,手上的傷口因她的用力而破裂,鮮血染紅纏帶的布條。
看著鮮紅的血液,她笑了。
其實她早不怕見血了,對死亡也不如當年畏懼,她不許自己存有任何弱點,就算再怕,她也得讓自己不怕。
可冉鳳琛不知道,他以為她仍怕看到血和死去的人。
他不知道的何止這個?
連他壽辰那天,刺殺的艷姬和舞姬也是她買來的刺客。
這局,她早在半年前布好了,她讓艷姬成為他的侍妾,讓他們在他壽辰那天刺殺他。
而且就算他沒開口,他壽宴那天她也會出現。
她讓刺客攻擊她,她賭,賭他會不會保護她,會不會為她受傷。
事實證明,她賭贏了!
她讓他受傷,然後在他每天敷的傷藥裡下毒,就算他傷口好了,毒患也早已下在他身體。
而後,戰事爆發,她就是要他死在沙場裡,他體內的毒會漸漸侵蝕他的五臟六腑,就算他再強悍,也敵不過侵蝕的毒。
這是一個險局,衛國與北蠻夷聯合侵略,冉鳳琛一倒,金陵定岌岌可危,她靜觀戰事,計算他毒發的時間。
戰事持續半年,衛國與蠻夷兵隊退出邊關,金陵軍隊鎮守北方,敵軍早已損傷慘重,如強弩之末,她早暗地備好一批精良兵馬,等他中毒倒下,隨即支援北方戰事。
可她沒想到他竟會選擇這樣的戰法,以寡敵眾,讓自己當餌,讓副將帶兵暗地攻破敵人王城,拿下敵君首級。
這擺明是背水一戰,他根本不是這麼無腦的人,除非……
南魏紫咬緊唇,不相信這個念頭,可是……若非如此,他怎會早就幫瑀兒安排好忠心的臣子?就算他消失,皇朝也不會有任何影響,甚至還把影衛給她,讓影衛只服從她的命令。
魏紫,你要的,我都會給你。
腦海閃過他的話,她不由得握緊手裡的錦囊。
「冉五。」
一抹黑影迅速跪在中間,「屬下在。」
「冉鳳琛是不是早知自己中毒了?」黑暗中,她的聲音顫抖。
冉五沉默。
「回答我!」冉五的沉默讓她的聲音更冷。
「是。」冉五回道。
果然,南魏紫閉上眼,「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開始。」
南魏紫迅速睜開眼,紫瞳泛著驚疑。「什麼意思?」一開始,難道他……
「王爺什麼都知道。」
「什麼都知道?」南魏紫起身,不敢置信地低喃。「壽宴裡的刺客、傷藥裡的毒,他都知道?」
「是。」
「怎麼可能……」南魏紫幾乎站不穩。「你說謊!他若知道的話怎麼會……」
怎麼會替她擋劍,怎會讓她有機會下毒?甚至明知有毒患在身還上戰場,最後以自己當餌,與龐大的敵軍正面衝突?
因為知道自己將死,所以他不顧一切,為了讓金陵無後顧之憂,所以他犧牲自己……
「不可能的……」她低語,「他怎麼可能會做這種蠢事?明知我布了死局在等他,他還踏入,他是太有自信了嗎?以為自己不會死嗎?哈,他失策了,他死了,他死了!他再也束縛不了我,我再也不屬於他,我自由了,我贏了,他輸了,他輸了,哈哈……他輸了……」
她笑,笑得開心,笑得愉悅,笑得跌坐椅上,她仍是笑,瘋狂地笑。「冉鳳琛,你輸了,你輸了,你輸了……」笑聲漸漸微弱嘶啞,最後只剩下無語的低喃。
她贏了,可卻沒有想像中開心,為什麼……
「為什麼……」她的聲音極輕,在寂靜的大殿裡如幽喃,帶著深深的疲憊。「他為什麼這麼做……」
「屬下不知。」
「呵!不知?」南魏紫不信。「你是他最信任的下屬,你會不知?」
「屬下只知道王爺心甘情願為聖女付出一切,即使您要他的命,他也會給您。」
她是要他的命,她發過誓,要冉氏皇族為南氏的冤魂償命,皇族欠他們的,她會一一索討。
「他以為這樣我就會心軟嗎?不會……我才不會……」她從不對敵人心軟,不殺他,她心頭的恨意不會消。
不管他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她不在乎,她只要他消失,她不要再當他的玩物,不要再臣服在他身下。
南魏紫立即拿出錦囊裡的玉環,要將完好的玉環摔碎,可手卻不知碰觸到什麼,玉環竟自動打開。
她怔怔看著玉環,不禁覺得好笑,而她也確實笑出來。
十年了,她戴著玉環十年,怎樣都拿不下來的玉環,卻在不需再戴上的這一刻,讓她找到開啟的機關。
這算什麼?算什麼?
「冉鳳琛……」誰要他付出一切,誰要他讓她?她不需要,她不需要他這麼做!「你是要我欠你嗎?不!我不欠你,我什麼都不欠你……」
總有一天,我會除掉你。
她曾站在他面前,高傲地對他說。
她辦到了,她贏了,她不後悔,她贏了。「你以為我會在乎嗎……才不會……呵,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