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是對的,馮大人是好人,應該相信他。」
「你怎麼知道他是好人?」冼崇梃逗趣地問她。
她毫不含糊地說:「看人好壞,看他的眼睛就可以知道。馮大人雙眸清明,目不旁視,是正人君子。連這個都不懂,難怪哥總被姊姊教訓。」
說完,她哼了一聲, 起身跑進了右邊的廂房。
冼崇梃看著她的背影搖頭道:「看眼睛定好壞?真是小孩子話。」
百合笑道:「童言無忌,但往往最真,哥哥不要小瞧了碧籮,她很聰明。」
「我知道,我的妹妹都聰明絕頂,其實我也不笨,只是深藏不露而已。」
兄妹倆說笑著,他們的父親則躺在火塘邊的竹蓆上睡著了。
***
第3章(2)
第二天早飯後,馮君石再次帶著董浩來到雷峒村拜見大都老。
冼崇梃還在,他們一家剛吃過早飯,冼百合正忙著收拾鍋碗。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做家事,同樣利索的風格讓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也許是受百合和碧籮有關「信任」言論的影響,今天冼氏父子對馮君石表現出了少見的熱情。而馮君石也沒讓他們失望,他帶來了一張自己親手繪製的地圖,這是他上任三個月來走訪轄區內的山水村峒後的精心之作。
當地圖在地板上展開時,冼氏三人都很驚訝,尤其是精通陣法的冼百合更是十分興奮。
她擦乾手上的水,走過來看地圖,讚道:「我一直想畫這樣的圖,可惜總安靜不下來。大人畫得真好,重要的山谷峽口、村寨河流都有清楚的標誌,連附近州郡都沒漏掉,這對我們佈兵排陣非常重要。」
得到肯定的馮君石高興地說:「這得感謝你昨天帶我們看了不少關鍵地方,否則這張草圖我還真不知該如何完成。我今天來,就是想請你們各位幫忙修改和補漏缺的地方,等修改完後,我會把這張圖重新畫到布上。」
「是有遺漏,大人沒把東嶺十一洞畫上。」冼琥俍一眼看出了問題。
冼崇梃也指出。「平雲山下的石堡鎮也漏了,還有風峽……」
「喔,漏了這麼多!」馮君石驚歎,對冼百合說:「能給我筆墨嗎?」
冼百合立刻取來筆墨,可是看到他很不習慣趴在地板上書寫時,她走到他身邊笑道:「還是我來吧。」
正為自己的笨拙感到困窘的馮君石趕緊把筆遞給她,看著她隨意地匍匐在地板上,按照父兄的指點靈巧地運筆,將那些被遺漏的內容逐一補上。
她修長的身體自然舒展地橫躺在他面前,他可以清楚地感應到她每一次移動,短窄的上衣隨著她雙臂的上移,露出腰部柔軟的肌膚和曲線,淡藍色長裙恰到好處地裹著她圓潤的臀部和修長的雙腿,寬大的裙擺散落在地板上,隨著她身體的移動擦過他的腳邊時,引起他腿部肌肉的緊繃,他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
「你真的走過很多地方,是嗎,大人?」她說,眼睛依然在圖上。
「是的。」他努力想著這三個月翻越過的秀山險峰以取代眼前美景。
可是沒有用,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趕緊把目光從地板上的纖腰柔膚移開,轉向敞開的窗外,立刻發現這個選擇無比正確。
他的視線所及,近處可看到村中大部分的民宅和附近的河流稻田,遠能眺望滿山濃蔭。那浮空翠色、流雲碧天的景色讓他浮躁的心變得平靜。
緩緩收回視線,一個半隱半露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定睛望去,有個女孩躲在右邊一間廂房門後偷看他們。
而她立刻回他一個甜美無比的笑容,但仍沒從門背後走出來。馮君石不知道她為何躲在那裡,卻覺得那女孩很天真可愛,一雙酷似百合的美麗眼睛有著千變萬化的情緒,不難看出她與她安靜、穩重的姊姊個性截然不同。
想到百合,他的眼睛再次轉向仍趴在地上與父兄低聲交談的她,那誘人的窈窕身段讓他平靜的心再次起伏,但卻帶著更多的愉悅。
他希望父親能盡快找到媒人提親,他有種感覺,如果父親再不行動,他會因等不及而按照百越人喜歡的方式直接搶婚,把她搶走。
搶婚?這個念頭令他微笑。不,他不可能用那種方式娶她,除非他有十個董浩那樣的護衛,否則沒有人能用武力搶走她。
目光下意識地轉向一直守在門口的董浩,而後者正用一種「我能做到」的目光看著他,彷彿知道他此刻的所有想法似的。
他對他的朋友瞪眼搖頭,以他們自己能懂的肢體語言說:「想都別想。」恕
「好了,我想就是這些了。」隨著一聲滿意的喟歎,百合坐起身來,放下手中的筆對馮君石說:「這下應該完整了。」
馮君石俯身湊近地圖看了看,發現他們新填補了不少東西,於是興奮的將圖捲起來說:「太好了,我這就帶回去修改,好早點拿來給你們。」
這是個艱巨而重要的工作,他得先做好。
此後三天,他沒有出門,一直在太守府內繪製地圖 。
這次他將地圖畫在大大的布上,用更加精細的文字和圖標強調了重要的山脈和集鎮,也將每一個村落洞穴劃分得清清楚楚。由於太投入,他忘記了其他的事,如果不是馮融不期然來到,他恐怕連向冼氏求婚的事都忘記了。
「君石,成了!」
這天晌午,他剛把地圖繪製好,馮融就帶著他的管家興沖沖地來了。
「爹你來了呀?什麼成了?」看著忽然出現的父親,他有點糊塗,尤其父親那少有的快樂表情更讓他茫然。
「親事,馮、冼兩家的親事成了!」馮融樂呵呵地說。
喔,親事,娶百合。馮君石除了傻笑,說不出話來。
董浩則急躁地問:「老大人已經向大都老提親了嗎?」
「當然,這兩天我們的媒人可沒開著,提親、問名、換庚帖……得知大都老贊同馮冼聯姻,今天一大早我就帶著聘禮上門了,與大都老在證人面前共同締結了這門親事。」嗎融喝著阿宏送上的茶,樂呵呵地說。
「那她呢?百合怎麼說?」馮君石終於找到了聲音。
「她不在,大都老說她三天前就離家外出了。」
「是嗎?」馮君石的快樂打了點折扣。「不知她的反應如何?」
馮融安慰他:「不會有事的,男婚女嫁,憑的是父母之命,媒的之言。你好好準備,就等六月六迎親行婚禮吧。」
「六月六?距現在不到兩個月,來得及嗎?」馮君石有點擔心。
「來得及。」馮融指指隨他同來的管家。「有你鄧叔在,還有你妹妹幫忙,我們完全來得及。放心吧,為父不會讓你丟臉的。」
馮君石知道父親急著敲定這門親事,除了確實對未來兒媳婦滿意外,也是因為情勢所迫。而他,則全心全意期待著婚禮的到來。
雖然因為沒得到百合的親口允婚讓他略感不安,但他相信她會接受這斗婚事,不僅因為她父親已經接受了馮家的聘禮,更因為他與她有過很不錯的接觸,彼此都有好感,因此他有理由相信她會高高興興地接受他。
***
清晨由窗外透進房間的陽光直射在床上,這是碧籮最討厭的干擾,尤其在她幾乎一夜未眠,頭痛心痛時,這種干擾更加讓她無法忍受。在反覆嘗試躲避無效後,她憤怒地睜開了眼睛。原來那不是陽光,而是姊姊手裡舉著的銅鏡將陽光反射到她臉上,難怪她無法躲開它。
「你幹嘛?」她生氣的大吼。
「懶丫頭,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起來?」百合以為她在耍孩子脾氣,因而繼續用鏡子照射她,這下把她惹得更加火大了。
「走開,我討厭你!你為什麼不是我的妹妹?」她對著百合叫喊,然後抓過被子蒙在頭上。
而她粗暴無禮的言詞和紅腫的雙眼終於嚇到了百合,她放下鏡子,坐在床邊碰碰妹妹的身子,可被子下的身子扭動,拒絕她的碰觸。
「碧籮,你怎麼了?」她焦慮地問,不知一向甜美可愛的小妹怎會四天不見就成了這個樣子。
被子下發出的嗚咽聲讓她慌了手腳,她略使巧勁,將妹妹從被子裡「挖」了出來。看到她果真在哭泣時,她又急又心痛地為她擦著眼淚。「到底是什麼事讓你哭成這副醜模樣?」
碧籮試圖推開她,但根本做不到,於是邊哭邊說:「那麼……多男人……喜歡你,你……為什麼……不嫁……偏要嫁他?」
「你亂七八糟地說些什麼?」百合皺著眉頭問妹妹。「他是誰?我什麼時候要嫁人了?」
碧籮張大淚盈盈的眼睛。「你別裝……庚帖都換了,還有……聘禮。」
她沒頭沒腦的話讓百合生氣,她倏地站起來威嚴地說:「冷靜下來,好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再這樣孩子氣地哭鬧,小心我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