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言蜜語說得跟真的一樣,那句「我愛你」像是跳樓大拍賣似的說個沒完沒了,溫柔的舉止像是在呵護一個易碎的瓷娃娃,然而事實證明,一切都是假的!
最可恨的是,才一天沒見到他,她竟想念得如此心痛。
和黃朝陽分手時的恍惚根本無法和眼前的巨痛相比擬,更讓她看清楚,她確實是栽在那混蛋的手裡了。
他害得她愛與不愛都煎熬,令她火大,卻也令她揮之不去,不管閉不閉眼,他的身形都會在她腦海裡來回遊走,瀟灑的、不羈的、狂放的、深情的、笑臉迎人的……
「幹麼一臉懷念過往、弔唁死者的表情?我還沒死呢,想我就撲到我的懷裡,我說過了,這個懷抱是為了你量身做作的。」
羽乃冬傻眼地看著驀然出現在眼前的男人,笑得落拓迷人,有些輕佻有點壞,可眉梢眸底卻又是不吝於表現出的柔情。
山上日頭毒辣,白花花的光芒灑落在他身上,他俊美如神祇,踩著慵懶腳步緩緩來到她面前,強烈地告訴她,這不是幻覺。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慢半拍才出聲,連退數步,儼然當他是鬼。
「因為你在這裡。」他回得理所當然。
確實找到她了,他的心這才安定下來。
他昨晚就來到山下,但礙於夜深且不諳山路,所以他在車裡睡了一覺,等著天亮才上山。
想不到他的尋妻之旅竟如此平順,才剛開到山上,便瞧見她一人恍惚站在這裡,可見老天也不忍他再為情傷痛,是不?
羽乃冬冰凍如冷泉般的眸凶狠地拋出冷光,殘酷地絞殺他。「你的臉皮真不是普通的厚。」竟然還能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她只能說他的厚臉皮已經達到登峰造極之地。
方曜久像是入定老僧,面對她殺人般的目光,依舊笑得很個性很自在。「不就是誤會?解釋開來不就好了。」幹麼把事情想得那麼嚴重呢?
「去你的!」她凜目生威。
哪有這麼簡單?什麼叫做誤會?那叫做欺騙!
他的雙眼為之一亮,唇角勾得很彎。「不錯,會生氣了喔。」老天,他愛死了她凶悍的模樣。
呵呵,她愈是生氣,就代表她愛得愈深,對不?
唉,其實她不知道,兩人之中,他才是超沒自信的那一個,天天都想著要怎麼做她才能夠愛上他,總是絞盡腦汁地討好她。
「你有病!」神經病!
「如果愛你是一種病的話,那麼,我承認我有病。」
她被激得渾身發抖。「認識你,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不幸!」真的會氣死。
「……我似乎反駁不了,也挺同情你的,不過,如果我就這樣放過你,才會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不幸!」他笑得很痞,像個無賴,可惡的是卻一點也不惹人嫌,讓人覺得沒轍。
羽乃冬氣得眼眶發燙。「所以,你就要把你的幸福建立在我的不幸上頭?」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男人?
「錯了,我是在想,該怎麼做才能把我的幸福建築在你的幸福裡頭。」
「我聽你在放屁!」咱的一聲,內心暗潮衝斷了理智,她返身走進家中,他傻傻地跟進,然而過沒一會,卻見她抓了把菜刀跑出來。
方曜久傻眼,看著她手持菜刀,帶著殺人棄屍的狠勁,著實嚇人。
「我跟你拚了!」欺人太甚!真以為她是豆腐做成的,任人揉捏搗碎還不吭聲嗎?
他吹了聲口哨,喊著,「既然來了,就沒在怕的!」他更愛她了!夠勁!
「是嗎?好、好,很好!」真以為她不敢嗎?不試試看,又有誰知道?
眼見菜刀高高舉起,閃耀著銀冷青光,再見他噙笑慵然以對,現場飛沙走石,外頭電閃雷鳴,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瞬間烏雲密佈,兩人對峙,闐靜得只聽得見彼此的心跳聲。
一個脫軌失序,怦怦怦地快要無法呼吸,一個則是均勻沉跳,卜通卜通為她心動。
驀地──
「乃冬,你在幹麼?」
後頭沉穩的男音傳來,羽乃冬僵在原地,反倒是方曜久一派大方地轉過身。「你好,請問現在有營業嗎?」假裝客人,就不信她還能甩掉他。
「沒有!」
「有。」
羽家父女同時回答,羽東玉不解地看著手持菜刀的女兒。「乃冬?」
「爸,已經三點了。」她不滿的喊著。
羽東玉的眼神更複雜了,像是讀出了什麼味道。「乃冬,你認識他嗎?」他指著笑得和氣生財的方曜久。
「對。」他大方應對。
「才沒有!」羽乃冬慢半拍,注定被他吃得死死的。
羽東玉挑起眉,看著笑得輕浮卻又不令人討厭的男人。「來,到這邊坐,我泡壺茶讓你嘗嘗。」
「謝謝伯父。」他呵呵笑著。
羽乃冬傻眼,難以置信他竟然如此堂而皇之地踏進她的老家,還是老爸邀他的,原來她識人不清的本事全是遺傳自老爸!
「乃冬,趕快去準備啊。」羽東玉揮了揮手。
她持刀走回廚房,不一會,裡頭發出超大聲的切菜聲,剁剁剁,像是要洩恨似的。
方曜久聞聲,笑瞇了黑眸。
羽東玉注視著他,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抽煙嗎?」
「戒了。」他笑得很溫煦、很從容自在,讓人很容易對他卸下心防。
「酒呢?」
「小酌。」
「茶呢?」
「我的最愛。」對岳父狗腿是天經地義,一點也不委屈。
眼角餘光瞥見有人自廚房裡頭走出,手裡正搬著重物,他向羽東玉說聲抱歉後,立即起身幫忙。
「讓我來吧。」他輕鬆地接過手,詢問著,「伯母,這些要拿到哪裡去?」
潘洛君瞅他一眼,回頭看著停止剁菜的羽乃冬,饒富興味地挑起眉。「你是乃冬的朋友?」
「男朋友。」他笑出一口白牙,有些浪蕩不羈,卻極度吸引人。
「他不是!」羽乃冬再次持刀出場。
「也對,以後要改口叫老公。」方曜久應對如流。
「你在胡說什麼?」她揮舞著菜刀。
「把刀放下!」潘洛君瞪著她手中揮得虎虎生風的菜刀。「我怎麼不知道你變得這麼暴力?」
她還是頭一回看到她這個女兒臉上同時出現這麼豐富的情緒呢。
「狗急都會跳牆了,更遑論是人?」她會變成這樣也是被他給逼的。
「那倒是,愛情令人潛力無窮,我就是利用這份愛的力量激發出潛能,才能順利地找到你。」他呵呵笑著,看她氣得眼角抽搐。
聞言,潘洛君和羽東玉都同時放聲大笑。
「爸、媽!」這有什麼好笑的?
他們要是知道他是怎麼欺負她的,就不信他們還笑得出口。
「有意思,這傢伙有意思。」羽東玉笑得直揩眼淚。
「我也這麼覺得。」潘洛君和丈夫達成共識,拍了拍方曜久的背。「走走,把蘿蔔搬到外頭,幫忙醃蘿蔔。」
「好。」
「我也一道。」羽東玉跟著走到外頭。
一下子,一樓餐廳只餘羽乃冬一人,她不敢相信,不過是眨眼間的工夫,她竟然被孤立了。
雖然跟他逛過一趟市場,知道他魔力無邊,但不知道他的魔力可以無遠弗屆到這種地步。
嗚,這種陣前倒戈的父母不要也罷,她要離家出走!
是夜,方曜久用過晚餐之後,在羽乃冬強烈的堅持之下被轟了出去,只因她說──
「這裡是餐廳又不是民宿!」這也許是她這一輩子唯一的強硬與不容置喙吧。
未到八點,她便將前門後院的所有門窗都上鎖,完全不留半點縫隙。
方曜久一點也不氣餒,繞著屋外繞屋走了一圈,找到她在三樓的房間,便站在那扇窗下高喊著,「乃冬,我愛你!」
聲音不大,卻帶著回音,在山谷問不斷地迴盪著。
「閉嘴!」羽乃冬打開窗戶,有股衝動想殺人。
這個山上小鎮非常的純樸,住的大多是老鄰居,全都是叔伯大嬸級的人物,民風淳厚,他這麼一喊,她馬上會變成他人茶餘飯後閒磕牙的話題!
眼角餘光掃向一旁,果真發現附近鄰居紛紛走到外頭看熱鬧,還不忘含笑竊竊私語。
這混蛋,是想逼她殺人滅口嗎?
「我愛你!」聲音小了點,但還是清楚地傳到她的耳中。
「閉嘴!」她火大了,消失了一下,一會又出現,往下丟出了一疊東西。
方曜久藉著她房內的燈光,瞧見那物體如紙片滑落,拾起一看,才發現原來是他送給她的心願卡,而上頭則寫著:我。
嗯,好像有點怪。
再看另一張:不。
呵呵,有趣。
他找回了十二張心願卡,一張一字,拼拼湊湊,湊湊拼拼,嘴角上揚。
「准你。」抬眼,送了個香吻,他轉身就走。
羽乃冬氣得渾身發抖,砰的一聲關上窗,跳上床,抓了被子,蒙著頭也蒙著心,更蒙住了她嗚咽的低泣聲。
這個混蛋,竟然說他准……
他到底是上山幹什麼的?不是說要解釋嗎?可是他從頭到尾根本就沒說什麼,只顧著和爸媽閒聊,逗得兩老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