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可是有練過的。」俞薔笑嘻嘻地說:「在我們家啊,做不成強人就要做廢人,我跟老爸是屬於廢人一族,吃飽飽,睡飽飽就好,天塌下來也不關我們的事,倒是你辛苦了,被外婆跟媽操成這樣。」
俞箏搖搖頭,將所有委屈往肚子裡藏。
「姊,晚上我跟你睡好不好?」
「好啊,不過,為什麼?」
「嘿嘿……當然是想知道你跟你男朋友的事啊!今天是跟男朋友出去玩了吧?」
「他才不是我男朋友……」俞箏臉紅。
想起谷正牧,她的心情才又平復許多。
他是真正淡泊名利,清心寡慾的人,是她放不開,放不下,這些沮喪的感覺對他而言,也許就像「室內拖鞋為什麼不能穿到室外」一樣無聊。
「不是男朋友那就叫『男性友人』好了。」俞薔賊笑。
「什麼『男性友人』?哪聽來這怪怪的名詞?」
「八卦雜誌上都這麼寫的。」
「老是看那種沒營養的東西……」
「你怎麼跟媽念的一樣。」俞薔取笑姊姊。
「我跟媽才不一樣——」俞箏搔妹妹的癢。
兩姊妹躺在床上,就像小時候同睡一張床,嬉嬉鬧鬧,聊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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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母親息怒,俞箏忍了幾天沒去找谷正牧,早早去上班,待所有人都離開
公司後才下班。
回家吃完飯還是進到書房繼續工作,待在母親隨時找得到她的地方,讓母親安心,讓母親知道她不會反抗她的意思。
然而……跟谷正牧的感情才稍稍加溫,那一天出遊的感覺是如此甜蜜溫暖,俞箏怎麼可能安坐辦公室而不想起他?就算這樣的女人在母親眼裡很沒出息,就算辜負了母親對她的栽培與期待,她還是無法停止思念。
她在紙上寫著他的名,一次又一次,只有這樣才能勉強按捺住不衝出大門,朝他奔去。
俞箏啊!俞箏……你真的沒藥救了。
看著紙上滿滿的「谷正牧」,俞箏笑自己癡傻。
這是每個初嘗愛情甜蜜滋味的女人都免不了的癡傻。
就在她努力朝空白處再擠下更小字的「谷正牧」,擱在桌邊的行動電話響起。
「喂。」她立刻接通。
「是我……」
「啊?」俞箏呆愣了下,這個聲音好像是谷正牧的聲音,她是不是寫到走火入魔了。
「是我,阿牧。」
「呃……咦?怎麼……呵……電話,真的是你啊……」聽見谷正牧的聲音,她驚喜地語無倫次。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打電話給她引
「我們幾個要去吃宵夜,你去不去?」
「去——」一聽見谷正牧的聲音,俞箏馬上忘了她這麼萬般無奈地待在書房的原因,立刻答應。
「地址給我,我去載你。」
「你要來載我?」她差點坐不住椅子,長這麼大,還沒有男生到家裡來載過她,天啊……她好緊張。
「呵……」電話另一頭響起谷正牧的輕笑,他聽出了她的慌張,想像她驚訝的表情,不覺笑了出來。
「那、地址……啊,不然在上次那個公園……就是那個的那個公園……哎唷……」她咬到舌頭了。
「我知道了,現在就過去。」
「嗯……我等你……」
俞箏撫著熱呼呼的臉頰,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腦門沖了。在想念一個人的時候他馬上就出現在眼前,這是多麼幸福的事,像不像屠龍王子騎著白馬前來拯救被禁錮在高塔的公主?
不對,那她母親不就變成惡龍了?
俞箏搖搖頭,搖掉那太過興奮而亂七八糟的比喻,急忙收拾桌面的紙筆,衝回房間。
今晚母親不在家,她也早巳成年了,何況十七、八歲的時候,她就嘗試過一個人到美國自助旅行,現在只是和朋友出去吃宵夜,不該覺得有罪惡感。
她很快換好出門的衣服,將皮夾、鑰匙、隨身物品全塞進大包包裡,迫不及待地出門。
時間是晚上十點多,社區來往的車輛不多,俞箏一興奮就忘了估算谷正牧從住處到這裡所需的時間,一個人站在公園旁等待。
不過,這次的等待一點都不覺漫長,就如過年時等待倒數計時到來的那一刻,只有期待與雀躍。
她走到停在公園旁的車輛前,對著車窗反射的身影不斷檢查自己頭髮有沒有亂掉,臉上有沒有沾到髒東西,衣服穿這樣合不合宜,鞋子乾不乾淨,每聽到遠處有機車引擎聲就引頸張望,神經兮兮地嚴陣以待。
不過是一個宵夜,她卻緊張得像要上戰場;因為,這是谷正牧第一次打電話給她,第一次特地騎車來接她,根本就像戀愛約會一樣。
她知道自己反應過度得像花癡,不過,就讓她偷偷地開心一下,偷偷地幻想一下,既不犯法也不會真的造成谷正牧的困擾,有什麼不可以。
左盼右顧,終於有輛機車停在她面前了。
「美女,等人啊?」谷正牧摘下安全帽,對她微笑。
「神經……」聽到他叫她美女瞬間心花怒放,卻又衝過去作勢要打他。「什麼時候我在你眼裡變成美女了?」
「對不起,認錯人了,夜色太暗。」他假裝要騎走。
「喂——」她死命拖住他。「你很過分欸……」
「看看這裡也沒別人,不然,湊合著好了,上車吧。」他遞給她一頂安全帽。
「你給我記住……湊合著啊?下次就別想找我陪你吃宵夜。」她佯怒,臉上的笑卻一刻沒停過。
她不會再誤把這樣的玩笑話當成他的真心話,因為她明白他的心性有多單純,明白他也和她一樣有著敏感脆弱的情感,只是他們用不同的方法保護自己不要受傷。
他們都是芸芸眾生中的凡人,都需要溫暖,而她將竭盡所能地給予,無怨無悔。
她抱著他的腰,貼著他的背,聽身下這輛老爺機車奮力嘶啞的吼聲,逆著風穿過街道,穿過車陣,好想就這樣抱著他,放下所有責任,隨他到天涯海角。
她願意做他身旁安靜的小女人,為他打掃洗衣,為他生兒育女,做他永遠的支柱,她跟母親的想法不同,不認為為心愛的男人付出叫犧牲、叫愚蠢,不過……
以上純屬她個人幻想,他們現在是要去吃宵夜,既沒有要私奔去天涯海角,人家也沒有要她為他生兒育女,她只是作作夢,自我滿足一下罷了。
「到了。」谷正牧將車停在一問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燒烤店外頭。
店裡人聲鼎沸,十分熱鬧。
「今天宵夜吃這麼好?」
「有間建設公司請阿邦做他們建案的公共藝術,今天付了一大筆訂金,他請客。」
「哇,那我今天一定要吃撐了才回去。」
「你那點小貓胃口吃不垮他的。」他笑她「胃小志氣大」。
「吃不完就包走,我們留著吃一個星期。」
「這倒是個好主意。」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進餐廳,阿邦的女朋友小兔來了,亞克的未婚妻也在,大家都磨刀霍霍,攜家帶眷準備好好打打牙祭。
為什麼繆婷婷也在?
俞箏和谷正牧心中同時冒出這個問題。
「阿牧、小箏——快過來坐,菜都上齊了,就等你們來。」李浩念站起來大聲吆喝。
俞箏走在谷正牧身旁,感覺繆婷婷的目光一直緊盯著她。
才走到桌邊,繆婷婷就衝過來抱住谷正牧的手臂,撒嬌地說:「阿牧,我要坐你旁邊。」
李浩念特地幫他們兩個人留了位子,誰知道繆婷婷先是將谷正牧擠進桌裡,隨後一屁股坐下,俞箏只能尷尬地站著。
「你湊什麼熱鬧啊,坐到我旁邊來。」李浩念想把繆婷婷拉走。
「不要,我才不要跟你坐。」
「是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求我帶她來的?現在馬上翻臉不認人,你這個女人厚……」李浩念真後悔自己心太軟。
「那我……」谷正牧想跟李浩念換位子。
「沒關係啦,我坐你旁邊好了。」俞箏笑著對李浩念說,不想大家僵在這裡。
「反正還不是同一桌,坐哪裡都一樣。」
她大方地坐下,先是恭喜陳孟邦,而後熱絡地和好久不見的小兔打招呼,接著又找話題和馮亞克害羞的未婚妻聊天,一整個晚上她都很忙,很熱心幫大家布菜、倒酒,收拾杯盤狼藉的桌面,她總是細心地先照顧好每個人,自己倒是沒認真吃幾口。
一桌大部分人都是哈啦能手,話匣子一開幾乎沒停下來過,這頓宵夜吃得熱鬧滾滾,俞箏笑得比誰都開心。
唯獨一個人始終沈著臉——谷正牧。
他經常看向俞箏,也想跟她聊幾句,誰知她對每個人都親切熱絡,就是跳過坐在角落的他。
飯後,大家各自載女友、未婚妻回去,繆婷婷也被李浩念拖走,谷正牧默默地走向他的機車。
俞箏不是笨蛋,自己那麼在意他,不可能感覺不出他的異常沈默,這跟他們剛抵達時的氣氛截然不同。
「上車。」谷正牧幫她戴上安全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