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裡在藥田里忙,夜裡在寢宮暖閣上書寫,她盤算著秋分前便能開始製藥了。
他曾說,冬雪前藥學院可開始教授童子,他已在鄰近大城尋了數十名大夫子弟,這世代醫術仍以家傳為多。
數十名藥童呢,他做的,遠遠超過她所求的,這讓她心裡有種十分模糊的躁意困擾她,不知如何是好。
幾世為人,她情緒從沒有過如此強烈的波動,她不曾大笑、不曾大怒,對一切相逢的人事淡然以對。
每一世,她皆有神能,能讓一切維持在距離之外,她救治他人,只為研醫辯證,然而凡人壽促,女體又偏弱,因此她一世一世地來,葛烈安一世一世相護。
她用凡人的軀體受藥、驗藥,究竟花去幾世她未曾細數,累至今世她嘗過地土上萬千藥草,有益的、無益的、含毒卻有藥性的……林林總總去蕪存菁後,整理造冊共三百二十六味藥草。
她的使命至此將要圓滿了,往後凡人子民依她所書為基底弘揚擴展醫道,凡人壽數必緩慢增延,文明便能更快進展。
她對這世界,本該是無情無慾,圓滿後她與葛烈安能返回混沌,於無垠浩瀚的世界中來去自由。
本該是如此的,可他卻讓她有些難受……
葛烈安護她是至聖神能的命定,她與葛烈安曾在混沌裡為一,正如成了凡人的上聖者亦曾與至聖神能為一,一剎倏然分生而出,撕裂的神能造出萬事萬物。
他被禁錮的神能,是所有曾在這片大地降世的上聖者望塵莫及且無法超越的,他的強大幾與至聖神能無異。
如今,他成了凡人,暫時忘卻永恆的開端、忘卻他的來處,忘卻他曾是萬物的初始點。
而他為她,單單就為她,而不是為了這片受眾神祝福的土地,做了許許多多事,他做的一切都教她感動。
她的心,讓他緩緩染入一個「情」字。
「我為許多事謝你,不只是藥學院,還有所有你為我做的事。夏,我真心感謝你。」
阢爾夏聽見她喊他的名,萬分動容,「這是你頭回喊我的名……我愛聽,往後就我們兩人時,你要時常喊我霖兒,你真願意給我?我不想你有絲毫勉強,你若不願,我能等。」
「不勉強,早些時候或許覺得勉強,現下一點也不。墨秋說,你對我好,還說你不曾把哪個女子這樣捧在心尖。我什麼也沒,有的也就只是一張比尋常女子好看的臉,你對我好,我沒有其他可以回報的,除了我自己,你喜歡,我就給,因為我也想對你好。」
他原是越聽越惱,怎她說得一副報恩的口吻?但聽到最後一句,他的心就軟了。
「我的好霖兒……我會對你好一輩子、一直對你好,只要你不離開我,我今生疼你到底。」
她笑了,伸手環上他頸,好奇的問:「真的只對我一人好嗎?」
「是,如今我只看得見你。」他笑應,這是實話。自她入宮後,其他女子再也入不了他的心,他連虛應都不願。
西宮區自凱旋歸來,他沒再去過,往日那些他疼寵過的妃子們,他提不起半分憐惜之情。
「不會像對我這樣對別人好?」她眨了眨眼。
「如果會,霖兒會吃味嗎?」
古曉霖偏頭,很認真的想了想,她對他並無強烈獨佔心,她曉得世間男女是怎麼回事,雖然從未曾親身經歷過,但幾世在村裡,那些大娘拿掃帚、棍棒追打親夫、哭喊著負心的事,她也見過許多回。
凡人對男女情事,有種她不清楚的獨佔心。那應是他說的吃味了吧?
古曉霖仔仔細細地想過,笑笑答,「我不知道,但我想應是不會。」
「看來霖兒還不夠喜歡我……無妨,我總有法子可想,能讓霖兒越來越喜歡我、越來越離不了我。」
古曉霖沉吟半晌,人生短暫,其實這一生陪他走到盡頭也無妨,只要她使命能夠圓滿,剩下的人間日子怎麼過,並無妨礙。
「夏,我願意不離你,往後的日子跟著你也無妨……」
「乖霖兒!」得她的承諾,阢爾夏一把抱起她至床榻,將她放上軟被,松下床帳,外頭燭光轉眼搖曳而朦朧。
「會疼的吧?」她大約知曉男女間是怎麼親暱的,亮著一雙大眼問。其實她也覺得挺奇怪的,凡人為何貪戀那樣的親暱?
「乖,我不會讓你覺得疼,信我嗎?」他望著她披散在枕被上的長髮,柔軟瑩亮,她白皙如雪的膚透著淡紅,神情有些無措,他頓時心一熱。
「我信你。」她笑了。
望著她盛滿信任的眼,他撫摸她臉頰,粗礪的指節劃過細嫩肌膚,像是能輕易劃破,他放輕了手勁,走過她白頸、耳垂……
他眸熱如火,心緒迴盪,彷彿苦尋許多世的珍寶終於落到手裡,他只想捧著、哄著、緩慢細緻地疼愛她。
他解開她單薄中衣,低下頭,舌尖輕嘗了她肌膚的滋味,她柔柔溢出彷彿被驚擾的輕哼……
古曉霖閉起眼,感覺到他的舌濡濕她的膚,那濕痕恍若火,讓她的肌膚一寸一寸起了莫名的熱,一股陌生的奇異感由下腹生起。
……
他抽離手指,覆上她,在她還未反應過來時狠狠填入她,她悶哼,先是一陣微疼,轉眼卻有極大滿足,她身體裡的空,讓他完全佔滿。
「疼嗎?」
他咬著牙,低聲問她忍耐住他想在她身體裡飛馳的衝動。
她微張雙眸,裡頭情絲流動,似媚若嗔,她搖搖頭,方才抓緊軟被的雙手主動攀上他寬闊的背肌,沙啞輕語,「不疼……這樣很好……夏……我懂了……何以男女喜愛這種親暱……」
他低笑了聲,一手挪到她身下,托起她下半身,道:「我想你受得住,我要開始了……」
「這還不算是開始?」她倏然睜大眼。
「還沒呢……霖兒,跟上我……」
她原不解,不消片刻,她便理解了,她的身子在空落與充實間隨他飛馳,她跟上他的律動,交纏的身子在不曾想像過的歡愛親暱裡,如兩團燃燒極盛的火奔往頂峰。
她累極,攀著他汗濕的身,疲倦地閉上眼,嗓子都喊啞了,整個人無力移動,卻聽見他極溫柔地哄著自己。
「別睡,霖兒,還不能睡呢……」
「可我累了……」她嬌聲道。
「那你睡,別理會我……」
他翻過她身子,狂狠地占入她深處,她無力抗拒,只能再度承受他,寢殿裡的燭火一一燃滅,她也任由他擺弄過各種羞人的姿勢,再也無力喊出聲,身子一次又一次被他推上頂峰。
最後她意識模糊地說:「夏,我喜歡你……」
他聽見,彷彿才終於滿意般,在她身子裡釋盡熱流……
天色漸明,他未能入眠,日光照入寢殿,只見雪白軟被上僅一夜歡愛濕痕,卻無落紅。
她的身子、她的心,在他之前,是否先有過別人?
是葛烈安嗎?他神色陰沉,起了身,為她拉上薄被覆蓋。
上朝時辰將近,阢爾夏喚禮安入殿為他更衣。
「讓白月、墨秋兩個時辰後進來伺候,早膳晚些時候進,午膳送半碗米飯、一葷食一素蔬即可,午膳寡人不過來了。」
夏帝邊讓禮安更衣邊交代,朝床帳望去,心緒雜亂,他突然地嘗到了從不曾有過的懼怕。
他是否只得了她的身子,卻未得她的心?
昨夜歡愛至極處,她明明是喊喜歡,那話深深闖進他的心……他沒誤聽吧?一旁伺候的禮安暗暗心驚,陛下居然不過來懷寧殿用午膳?!
「陛下今日可還過來?是否讓奴才們備晚膳?」
「今日不一定來,晚膳先備無妨。」
「可是姑姑……」禮安沒敢忘記姑姑入宮那日的情況。
夏帝面色難看,打斷禮安的話:「備著。」
「是,奴才會交代白月墨秋,讓她們備著。」禮安摸不清主子心思,只能恭謹應道。
夏帝再望了眼落下的床帳,惱著,拂袖步出懷寧殿。
禮安暗猜,莫不是昨夜姑姑伺候得不好,教陛下氣惱?可他守在外頭,明明床榻動靜響過大半夜……
說不得是陛下得到人,便沒那麼上心了。
自古帝王寵愛最是難留,禮安暗暗歎氣,其實他挺喜歡姑姑的。
第5章(2)
古曉霖不過兩個時辰便醒來,穿了中衣,望著一團凌亂的床被,好半晌才喚白月、墨秋進來。
白月掀帳見寢榻凌亂,便明白過來,她默默諷想,女子最要緊的一旦給了,也就沒了價值,古曉霖沒名沒分的,傳出去只有難聽的分兒,在旁人看來,她的位分比宮裡最下階的才人還不如。
「姑姑,奴婢已在浴間傳妥熱水,墨秋一會兒伺候姑姑洗浴,奴婢馬上換過寢被。」白月神情仍恭謹。
古曉霖點點頭,下寢榻進了後頭浴間,墨秋隨侍。
白月仔細整理軟被,卻沒瞧見落紅,暗驚半晌,趕緊將軟被捲了卷,換上新被,讓人將被子抱出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