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在她奉命「監視」,但其實根本什麼事都沒做的這陣子,他的不具威脅性讓她很難興起什麼警戒之心,相反的,在既和諧又愉快的相處當中,對他,她總覺得像是養了什麼小寵物的感覺。
那種心情甚為奇妙,即使他明明是一尊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人,卻讓人無法抗拒的想要好好的照顧餵養著他……
「小豬。」見她沒反應,傅雲深將盤子推向她。「吃。」
「不行。」搖頭,回過神的她給了否定的答案。
「妳在減肥,為了同學會。」傅雲深點頭,記得她之前說過的。
「是啊,同學會。」邊回答他,朱嬗芝決定到廚房弄她的午餐,也就是剩下來的那半顆生菜。
「同學會,為什麼要減肥?」端著壽司的盤子,傅雲深跟著她的腳步也來到廚房,對減肥的問題展現高度的興趣。
「是沒人硬性規定同學會一定要怎樣啦,但畢竟是要見過去的老同學嘛。」剝著生菜,朱嬗芝好脾氣的回答他:「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啊,愛比較,尤其是這麼久沒見的人,一定會比來比去。」
「要比什麼?」蹙眉,傅雲深從沒想過世上有這種問題。
「各方面啊,能比的都會拿來比較,好比誰胖了啊、誰樣子丑了啊,誰現在是做什麼工作、收入如何啊,從外貌比到成就,什麼都能比較,就算表面上不比,私下也是有比較心在比較啊!」朱嬗芝好奇的問:「深哥沒參加過同學會嗎?」
搖頭,傅雲深很直接給了一個否定的答案。
「也是啦。」拿出黃瓜切條,朱嬗芝說道:「如果是你,要出席同學會可能會有困難,搞不好造成暴動,鬧上新聞版面……我想,易哥也是怕有危險或突發狀況,才不讓你參加的吧!」
「……」沈默,傅雲深不很確定這問題。
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明顯的異樣,可朱嬗芝卻停下切芹菜條的動作,問道:「有問題嗎?」
傅雲深看著她,又是一小陣的沉默。
其實是有點不明白,她為什麼都知道他想說什麼?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發現,她總是一下就能瞭解他想表達的,甚至於有時候不用開口說話,僅僅是細微的表情動作而已,她就可以輕易解讀出他在想的事。
這讓他有些困惑。
因為包含長期的工作夥伴易少典,或是那些在他父母因意外而離世、一路護養他成長的表親們,他們總一定要他每句話都解釋到了,才會知道他想表達的,而且,理解的也僅止於他字面上的意義而已。
但她不一樣!
除了讓人感到放鬆、忍不住想對她說話之外,她總是能輕易發現他心中所想的事,給予最正確的回應。
這……是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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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對他突來的沈默,朱嬗芝有些一頭霧水。
「我沒收過。」他說。
「同學會的邀請函嗎?」朱嬗芝猜測,同時道:「人紅是非多,也許易哥做主幫你擋下來了,這樣你當然沒見過。」
「如果,本來就沒寄呢?」他反問。
朱嬗芝也沉默了下,想了想,只能問他:「你很想參加同學會嗎?」
傅雲深思考了約略三點五秒,很快的做出判斷,他搖頭。
因為現實是,他根本就不記得學生生涯時任何一位同學的模樣,連個完整的人名都想不起來,更不用講是懷念誰、想見見誰的那種心情了。
「那不就好了。」事情解決,朱嬗芝繼續弄她的減肥沙拉。
沒想到,傅雲深又吃了兩口壽司後,卻是給她一句:「妳不喜歡,就不要去。」
嘴裡正咬著一截芹菜條,朱嬗芝有些反應不過來。
「妳這樣很好,不需要減肥。」他又說。
維持原姿勢,咬著芹菜條、一臉蠢相的人忍不住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內心中充滿了錯亂感啊!
這種完全扭曲事實的話,跟她親愛的家人們真是一模一樣,要不是確定眼前的又是他,她還真以為她那些盲目溺愛著她的家人們又想對她洗腦了。
「小豬吃。」傅雲深取了塊壽司往她嘴邊送,就在她無意識嚼著嘴裡芹菜條,才剛剛好下嚥的那一刻。
「啊!」不小心咬了一口壽司的朱嬗芝大叫了一聲。
又破功!這人又害她破功了啦!
急急的想吐掉,但眼前的人一臉專注跟期待,讓她也不好意思把嘴裡的食物吐掉,感覺好像太小題大作,又好像會辜負他的心意……最後,也只能不甘心的嚥下嘴裡誤食的壽司。
「這個是準備給你的,我有沙拉,所以你吃就好了。」她嘟囔著,在他一臉希冀,希望她吃下剩下的壽司時。
對朱嬗芝而言,他根本就是她的減肥大敵。
也不曉得他是怎麼搞的,這幾天就是這樣,明明說了她在減肥了,可不管她買了什麼食物,他都會以分享的名義,希望她也嘗嘗看。
要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只要說一下她減肥的決心,多堅持幾次就好了。
但偏偏,他並不是其他人,他總是在她表明減肥的時候,不是出其不意的塞她食物,就是用小寵物般的無辜表情看著她,用眼睛表達著:陪我!陪我吃嘛!
雲深,是那個紅透半邊天,一張帥臉上自九十歲、下至三歲都通殺的雲深耶!
這樣來頭的大帥哥,頂著一張無辜小寵物的表情,誰能抗拒?
朱嬗芝對他這招感到氣惱,因為她根本沒有招架的餘地。
犯規!這明明就是犯規的啊!
「你、你不要害我啦!」她迴避他無辜的表情,採用眼不見為淨的對抗招式,氣惱的直嘟囔:「我要對抗萼萼,現在又加一個你,減肥的成效等於零,我只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耶。」
「妳現在這樣就很好了。」他只有這一句。
「明明就不好,我減這麼多天還超重了五公斤……」說到這個,朱嬗芝忍不住哀怨了起來。
她都這麼努力在啃生菜,啃得自己都有一種化身為牛的感覺了,平常要沒事,不是呼拉圈就是走步機,超有毅力的在做運動,卻因為時不時要陪吃,弄得她兩個禮拜只減了一公斤。
差!這效果真是太差了!
「你們不要害我啦!」她哀叫。「我還要減掉這五公斤,才能達到標準體重耶!」
「標準?誰訂的?」傅雲深對這問題感到好奇。
「……」朱嬗芝答得出來才有鬼,誰會知道標準體重是誰訂的。
在她答不出來的時候,傅雲深又說了一句:「妳現在健健康康的比較重要。」
這話,讓朱嬗芝狐疑的看著他。
「萼萼跟你說了什麼?」她直覺反應。
微笑,傅雲深什麼話都沒有說,但朱嬗芝知道,他鐵定是從她二姊那邊聽到了些什麼,才會如此執著的要她陪著吃東西。
看來……
她要想如願的完成她的減肥大計,這部分的問題不解決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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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從前,有一個先天不良,自幼就體弱多病的小女孩。
因為不滿八個月就出世的關係,小女孩弱質纖纖,出入醫院像吃飯喝水一樣的尋常,費盡一家人的心力,好不容易才將小女孩養到了六歲大。
在小女孩六歲的那年,一場突來的莫名高燒讓小女孩的媽媽抱著她衝出門,二話不說就搶了台等紅燈的計程車,也不管車上乘客是要去哪裡,當著司機、乘客驚愕的臉,鼻涕眼淚直噴,要求司機先送高燒不斷的小女孩到醫院急診。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
興許是因為病重的小孩,也極可能是同情一個做母親的心焦,司機與乘客還真的繞道轉往醫院。
途中,小女孩的媽媽因為緊張到歇斯底里,無法抑止的訴說起ど女的種種病史,以及她為人母見小女兒受病苦的悲慘心情。
後來,那個乘客看著高燒而喘息不止的她,歎氣的說了一句:「生死有命,妳看開一點,這小孩只怕是養不大了。」
這句話的結果,就是逼得小女孩的媽媽在車上放聲大哭,據說車都到了醫院,司機跟乘客還勸不住那瀑布一樣的眼淚。
最後,也是因為那乘客的話,收住了媽媽的淚水……
「人定勝天,也不是說一定沒機會,但妳要先堅強一點才行。」
「機會?是什麼樣的機會?」
「這……」
「大師,請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兒,求求你,求求你。」
「這孩子瘦成這樣,一看就知福薄,那,妳就試著幫她留住福分。」
「要怎麼留?」
「把她養胖一點就行了。」
養胖一點、養胖一點、養胖一點、養胖一點……
養胖一點、養胖一點、養胖一點、養胖一點……
養胖一點、養胖一點、養胖一點、養胖一點……
這四個字,就因為一個不知哪門哪路的「大師」,就因為這莫名其妙的一句,從此,小女孩再也擺脫不了被當豬養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