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久了之後船工們才發現,原來像只小螞蚱沒個停歇的葉寒,竟已是過了門的妻子。
夜幕籠罩之刻,仍賴外頭流連不肯休息的葉寒被冉默風一把拎進艙房,想起小夫妻倆關上門會做啥事,一名船工忍不住歎息:「有這麼一個活蹦亂跳的妻子,可不是件輕鬆的事兒!」
另一名船工突然出聲糗著;「少來了你,誰看不出來你滿臉羨慕。」
此話一出,船上划槳的船工們接連爆出笑聲。方才感歎的船工別頭一啐,好在夜色昏暗,沒人發現他驀地漲紅的臉龐。
冉默風耳尖,夜風將船工們的笑語送入他耳中,回頭注視這會兒正在燈下專注地練著《木蘭辭》的葉寒。這麼一個女子,說美也不頂美、說俏也不頂俏,為何有此能耐,處處吸引男人目光?
不覺冉默風滿臉疑問,寫罷了的葉寒將筆一擱,便轉身將紙送到他面前。「冉爺您看,我這麼寫成不成?」
頭一抬發現冉默風沒接手,葉寒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揮揮。「冉爺——」
冉默風回神,驀地發現一雙晶亮大眼關心地望著他。這一瞬間,他突然明白葉寒的魅力所在。
「您在想什麼?我叫您好久您都不應聲?」
「在想你。」冉默風笑著將紙接手,垂眸一看,發覺才幾日,她字裡的橫勾撇捺,竟已略成風格。「不錯,你字越寫越好了。」
「哪裡哪裡!您覺得哪裡好看?」葉寒臉挨著紙邊央著冉默風解釋,冉默風提點了幾句之後葉寒才心滿意足。不過一瞧他眼,葉寒倏地又想起先前他說的那句話。
「您剛說您在想我?我就在您身邊您想我什麼?」
冉默風抄起筆來,在空白的黃紙上寫了五個字——想、想念、思索。
「那想不作想念解,而是思索——我在想你這個人。」
被他這麼一說,葉寒不由得忐忑自問:「我做錯什麼事了麼?」
「就只會擔心這個。」冉默風用筆桿輕點她頭。
「當然擔心啊!冉爺您可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可不希望惹您生氣,萬一您因此不要我——」她臉色驀地變得黯淡。「那我會很痛苦、很痛苦、很痛苦的。」
當真想像力豐富,瞧她小臉皺的,活似慘事已經發生了似的——冉默風將筆放下,隨後將她拉來跟前,認真地看著她。「傻瓜,我再怎麼氣你,也絕對不可能不要你。」
「真的嗎?」葉寒眼睛一亮。
冉默風朝她一點頭。「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冉爺,您真的好好噢——」葉寒親熱地將臉貼進冉默風懷裡,他像撫摸貓兒似地摸摸她頭髮。
葉寒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之後,才又抬頭追問他:「那您剛才到底在想我什麼?」
還以為她早忘了——冉默風忍不住笑。「我在想,為什麼你會那麼受歡迎?」
有這回事麼?葉寒眼兒冒出兩個大問號,她怎麼不曉得?!
小遲鈍。冉默風白她一眼。「你很受歡迎,上自船長、下至船工,每個人見著你,哪個不是笑瞇瞇?」
「但他們也沒對別人惡臉相向啊!」
冉默風反問;「但他們也沒對別人笑逐顏開吧?」
也對啦!「好啦。」葉寒點頭算認了他說法。「然後呢?您有想出什麼東西來麼?」
「你的眼睛。」冉默風輕碰碰她眼角,晶亮的大眼一眨一眨的,襯著房裡的燭光,眼兒眉梢增添了幾分嬌俏。
冉默風喜歡看這時候的她,當她望著他時,總能感覺到一股信賴與傾慕,蓋天鋪地的朝他傾來。她比集靈寶劍,更能讓他深刻體會,何謂「一」的滋味。
「一」,是世上的一,也是她目光所及,心頭唯一的「一」。
「當你看著某人,那眼神便是全心全意,從你嘴兒吐出來的讚美,也是全心全意。」
「可是我怎麼覺得那一點都不稀奇?」
冉默風笑。就是因為她不覺得稀奇,才更讓人疼她人心,她一點都不知道可以利用方法去操縱人心。
「我覺得是這個理由,」冉默風拍拍她臉頰。「接不接受隨你。」
葉寒歪頭想了一下,突然想到什麼似地皺起眉頭。「我只在意一點——冉爺您喜歡麼?就您說的,我的眼睛?」
他點點頭。
「那好,」葉寒滿足地歎了口氣。「那我就永遠保持這個樣子看著您。」
冉默風細撫著她臉頰,兩人唇兒剛貼上,沒意料門外響起船工換班的吆喝聲,突然大響,嚇了葉寒一跳。
「做賊心虛。」冉默風糗她,葉寒朝他皺皺鼻頭。
「人家才沒呢!」
冉默風淡笑地吻著她嘴,直到懷中人兒嬌軟無力地偎在他身前喘息,他這才倒抽口氣,依戀不捨地鬆開兩人密合的嘴。
兩人唇瓣分開之際,響起了細細地一聲「嘖」的水聲,葉寒一聽,驀地羞紅了臉頰。
「冉爺,」她偎在他懷裡軟聲呢喃:「每次我被您親了之後,總覺得這裡——」她碰碰自己小肚子,一臉困惑。「好像有把火在燒著一樣,又悶又怪……我是怎麼了?」
被她大眼睛那麼單純地看著,冉默風反而答不出話來。答案多麼簡單,就兩個字「慾望」。可照葉寒追探問題的習慣,鐵定是一問再問,非要弄個徹底明白不肯罷休。
他該回答麼?
葉寒歪頭等了半晌,瞧他仍閉著嘴不說話,她便當他也不曉得,嘀嘀咕咕地喃喃說;「可不要是患了什麼病才好……」她爬下冉默風大腿。
冉默風一看,立刻留人,「你去哪兒?」
「睡覺啊!」葉寒邊回答,邊掩嘴打了個呵欠。
「我當然知道。我是在問,你要上哪睡?」
葉寒指指地板。「一樣啊!我不是說過我不習慣睡床——」
傻丫頭。冉默風歎氣。「船上搖晃,你還是睡床,免得不小心磕撞了受傷……」
「我睡床,那您睡哪?」
冉默風指指一旁的椅子。葉寒一見,頭搖得更是大力。
「這怎麼可以!去去去,冉爺您儘管躺著,我真的睡地上就成了。」
葉寒不由分說,逕自抱著棉被躲到一角睡覺,冉默風怎麼瞪她她就是閉眼不理——這小傢伙。冉默風歎了口氣,知道葉寒性倔,不讓她嘗點苦頭,她是不會改變主意。
「那你自個兒小心點。」話說完,冉默風一口氣吹熄蠟燭,仰身躺在床上。睡地板的葉寒還在納悶冉默風乾麼叫她小心,突然船底一個大浪打來,船身克制不住左右大力晃動了下。
「啊啊啊啊!哎呦!」葉寒身輕,船一晃,她根本定不住身只能跟著移動,腦門結結實實撞上艙門之後,她才驀地瞭解,冉默風為何要那麼說。
「怎麼了?」一聽見葉寒嚷聲冉默風隨即點亮蠟燭,只見葉寒手捂著額頭,眼角疼得沁出了淚。「還好吧?」冉默風彎下腰,連著棉被一塊將葉寒抱起。剛那一撞可真不輕,冉默風摸摸她頭,當下腫了個包。
「不好,好痛。」葉寒嘟嘴。
冉默風拿出推拿藥膏在葉寒頭上抹抹,一邊斥著:「剛叫你睡床你不聽,終於知道厲害了吧。」
「知道了啦!以後我會記得——嗯,冉爺您要去哪?」
冉默風停下腳步,回頭看她。「我剛說了,床給你,我睡椅子就成了。」
「坐著睡多不舒服,」葉寒硬是將冉默風拉回床上。「反正這床那麼大,我們一起睡嘛!」
冉默風忍不住被她話裡的那句「一起」給弄亂了心跳,不過一與她眼眸接觸,冉默風立刻了了,她說那話,根本是無心的。
或許在她心中,與他同床就跟兩人同桌吃飯一樣,只是件理所當然的小事。
唉!冉默風心理一歎。他的小娃兒,不知道還要對久,才能對男女之事,多長了那麼一點心眼。
「來、來。」渾然不覺冉默風心緒流轉的葉寒拍著枕頭,嬌憨地邀他快快上來。那模樣,活似小娃娃在玩扮家家酒。
冉默風吹熄了蠟燭,不吭氣地依言而行。他知道他這舉動不合禮教,但老天爺,他實在想念他倆仍在樹林那時,相偎共枕的日子。
「還是喜歡這樣子睡——」葉寒偎在冉默風肩側歎氣。
冉默風忍不住笑了,想不到他倆還真是心有靈犀,不約而同想著同一件事。
他轉過身摸摸葉寒臉頰,雖然房內視線昏暗,但仍可見著她唇瓣彎起一個幸福的微笑。冉默風情不自禁地將臉湊近她,鼻尖沿著她眼角臉側緩慢下移,那微癢的觸感,教葉寒忍不住嘰嘰格格地笑出聲音。
「累了就睡吧。」
「睡不著。」葉寒側轉過身,大眼兒含情脈脈地注視近在眼前的冉默風。瞧出興味了,她甚至還伸手沿著他眉毛眼睛鼻樑一路慢慢摸著,當手指停在他唇角,冉默風頭一轉在她指上啄了個吻,瞧著他的動作,葉寒望他的眸子,突然染上了幾許迷離。
「冉爺——」葉寒嬌嬌地喚道。
「你腦子又在想什麼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