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是她人生頭一遭窺得,她怎麼捨得這麼快就離開。
似是看透她的心思,關勁棠低聲哄著。「四哥是怕你受了風寒,再晚些天色暗了,四周黑鴉鴉的一片,可是啥兒都瞧不清了。」
她略一思索才嬌滴滴的道:「我現在身子骨強壯得很,不怕受風寒,再說……有四哥在我身邊,我不怕。」
關勁棠莞爾一笑,幾句話就被姑娘的話給堵得無言。
沉靜了片刻,他沒轍地輕歎了口氣,輕輕地將她嬌柔的身軀拉得更近,不讓江風朝她兜頭吹去。「罷了,都依你。」
「謝謝四哥。」她頑皮地蹭呀贈地贈進他懷裡,大大方方享受這專屬於她的大暖爐。
後來映霞亭也沒去成,兩人只是相依偎,任篷船悠蕩在茫茫江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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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幾個月過去,在關勁棠的細心指導下,穆夕華的武功底子雖差,卻也能掌握運勁抑氣之訣。
穆夕華原本力拔山河的蠻力,也已在不自覺中化為綿綿內勁,藉著真氣運行經絡,強壯了一向虛弱的身體。
在這段期間裡,雖然穆夕華的身體和控勁都大有進展,但關勁棠還是不放心,總是趁夜半人靜之時,挖出兄長收藏的醫書,徹夜研讀。
冀望能在浩瀚藥理中,為穆夕華的怪病尋得一些蛛絲馬跡,徹夜不眠也已是家常便飯。
穆夕華拿他沒辦法,只有不時的溜到他的寢房,叮嚀他盡早就寢,或有時兩人就偎在一塊兒,聊天說地,比誰較熟知藥草的特性。
等到銀白的月牙悄悄地攀上樹梢,夜漸深,兩人倦了、累了,下半夜的光景,便是抱在一塊,以甜蜜共枕收場。
而在兩人感情益發濃情密意、穆夕華運勁抑氣及身體各有長進時,「步武堂」發生了一件大事。
三師姐艷無敵為了替穆夕華尋治怪病之藥,而與一同出門的九師妹雁飛影失去聯繫。
諸葛謙意識到事態嚴重,於是命弟子離開「步武堂」,一路向北尋找艷無敵的下落。
今日便是師兄弟啟程離開「步武堂」的日子,臨行前,關勁棠一路牽著穆夕華軟綿綿的小手,細心的囑咐、叮嚀。
他那慎重的模樣,讓穆夕華也不禁笑稱他是天底下最囉嗦的男子。
被心愛的人兒嫌棄,關勁棠不以為意,而另一件懸掛在心頭的事,便是在除夕向穆夕華爹娘提親之事。
「假若順利的話,應該來得及趕在除夕前回來的。」
她頷了頷首,回握住他的手,因為憂心而顯得格外用力。「不管趕不趕得及,四哥自己一定要小心。」
思及他這一走,好幾個月才會回來,穆夕華眼圈兒發熱,深怕一個不經意,捨不得他離開的淚珠就要一顆顆滾落。
瞧她一副要哭出來的悲傷神情,關勁棠無奈的笑道:「傻姑娘,四哥不是第一回出遠門,你別瞎操心,知道嗎?」
在兩人還秉持著師兄妹情誼,不敢表露彼此情意時,離別似乎不似現下這般難分難捨。
但不知怎的,一確定彼此情意後,離別竟教人感到苦澀。
一直候在一旁的關勁飛聞言,心裡酸溜溜的嚷嚷。「師妹沒良心吶!只關心你的四哥……唉——」語落還不忘拖了個哀怨的長音。
當他面壁思過的責罰期一滿,一下山便得知老四和老八相戀的消息。
原來,在他面壁思過的這段期間,兩人朝夕相處下,天雷勾動地火,愛得一塌糊塗,並決定廝守終身。
不難發覺,穆夕華在愛情的滋潤下,白皙的臉蛋益發紅潤,眼波流轉間那一股嫵媚嬌柔的美,就足以證明愛情的力量有多麼驚人。
而沉浸在離別依依的兩人,根本無暇注意周旁閒雜人等的叫囂,惹得孫襲歡大笑關勁飛的不識相。
待笑聲終歇,孫襲歡懶懶搭著關勁飛的肩,誇張地歎了口氣。「二師兄,你沒聽過情人眼底容不下一粒沙嗎?依咱們高大的身形,豈止是一粒沙可比擬?」
「對、對,師姐有了四師兄這一粒沙,就容不下咱們其他沙。」圖定光點頭如搗蒜地應和著。
關勁飛向來魯莽率直,壓根聽不懂情人間那一套理論,低沉渾厚的嗓音耐不住地吼著。「什麼沙不沙的?我只知道再磨蹭下去,我都要發火了。」
封漠揚見狀,不疾不徐地說:「時辰還早,二弟甭急,咱們這一出門怕得兩、三個月,讓師妹同四師弟多些時間話別也無妨。」
眾師兄弟聞言,不但同意的直頷首,還體貼地各自杵在一旁候著。
於是,幾個頂天立地、鐵錚錚的漢子打量著眼前那一對濃情縫絡的情人一心思各自紛陳……有個伴,似乎也不錯?
即便難分難捨,關勁棠還是隨著師兄弟離開「步武堂」,往北沿途尋找艷無敵的下落。
這一段時間,穆夕華其實並不寂寞。
在穿州越省之際,師兄弟偶爾會差信鴿回堂裡交代行蹤及尋人的進度。
不管由誰執筆寫信,信末總會由關勁棠添上一行給穆夕華的話,話雖不多,但字裡行間皆是訴不盡的關切之情。
惹得她像個傻子,一行短短的字反覆看了好幾次也不厭倦。
就這樣,轉眼幾個月的時間過去,穆夕華天天數著日子,天天看著懸在黑夜蒼穹的月,隨著時間的流逝,由月眉漸轉圓潤。
轉眼除夕已至,師兄弟們卻尚未探得三師姐的行蹤。
穆夕華一方面擔心三師姐的安危,一方面想到關勁棠無法面見她的父母,商議提親之事,心裡竟升起一股不安。
即便如此,該面對的依舊逃不過,這一日即便少了幾個弟子,整個「步武堂」依舊沉浸在一股熱絡的氣氛當中,而穆勻夫婦亦如期抵達。
酉時方過,諸葛夫人進入甥女的閨房,卻見她仍未更衣,反而神情恍惚地杵在窗前發呆。
「怎麼還沒換衣裳呢?」諸葛夫人擔心地低喚了聲。
穆夕華回過神來,輕垂著眸幽幽地道:「舅母……夕華能不能不出席……」
她知道舅父為了迎接爹、娘特地擺了一桌宴席,好讓她與久未見面的家人共聚一堂。
但莫名的,她就是沒心思去應付,也不想見任何人。
「傻孩子,你說這是什麼話呢?這麼久沒見你爹、娘了,難道不想他們嗎?"諸葛夫人和藹地為甥女撥了撥耳鬢邊的髮絲,沒好氣地笑問。
她難掩心中的落寞,低聲喃著。「他們既然都不想我了,光我一個人想有什麼用呢?以前,我就覺得自個兒像個孤兒……」
一直以來,她對她的父母有一種複雜難辨、又恨又愛,充滿矛盾的愛。
這麼多年沒見了,或許見了面,會比對舅父、舅母的感覺還生疏也說不定。
驀地,諸葛夫人心頭的憐惜湧生,不清多問,也知曉她心罩對她爹娘的怨懟。
沉思了會兒,諸葛夫人才開口道:「你也知道你爹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忙起來哪,多少有些力不從心……況且,再怎麼樣畢竟都是親生爹娘,那是斬不斷的血緣牽連吶!」
頓時心中一陣澀然,她頗不以為然地揚眉說道:「舅母,您就別再為他們說話了。」
「這……」諸葛夫人一時語塞,心想她方纔的話似乎沒達到預期的效果。
穆夕華悶哼了聲,回身偎進諸葛夫人懷裡,感歎地說:「為什麼舅母不是我的娘?」
心頭瞬間泛著股濃濃的酸意,諸葛夫人張臂輕抱著她。「傻孩子,舅母有你這一句話就心滿意足了……」
膝下無子女,對她與夫婿而言,「步武堂」的弟子及這唯一的甥女,在多年的相處下,已然成為她的孩子、她的寶。
只是……再怎麼樣,別人的孩子就是別人的孩子,就算她再怎麼想把甥女留在身邊,也抵不過親生血緣……
諸葛夫人自嘲地揚唇,不動聲色地柔聲道:「聽話,讓舅母幫你梳發、陪你換衣衫,見著了爹娘,或許會發現,自個兒挺想念他們的。」
她咬唇坐在妝鏡前,萬般無奈地任諸葛夫人為她張羅一切,被擾亂的心思久久不能平復。
發現甥女落寞的神情,諸葛夫人轉了個話題。「昨兒個你舅父說,阿勁雖沒能趕回來,但他會開口同你爹提的。」
斂眸沉思了好一會兒,穆夕華漫不經心地開口問:「舅母。你說我爹娘會不會反對我和四哥的親事呢?」
諸葛夫人怔了怔,隨即笑開。「舅母倒不認為你爹娘會反對這門親事,再說,我對你四師兄很有信心,你瞎操心個什麼勁?」
「我也不知道……」
從關勁棠離開後,穆夕華便覺得心頭悶悶的,說不出啥感覺,就是莫名的慌、莫名的忐忑不安。
諸葛夫人包容地揚了揚唇,連忙安慰道:「我瞧你真的是太久沒同你爹娘見面了,見了面後,什麼不好的感覺便會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