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是見過世面的人,一點就通透,頻頻點頭哈腰,「小的明白,幾位稍等,酒菜馬上就來。」
杏兒轉頭對主子一本正經地道:「小姐,要喝什麼茶?」
「哪裡來的這許多講究,什麼都好。」溫若水不以為然地說。
杏兒道:「奴婢這是努力要有內涵。」
溫若水笑著掩唇道:「你就跟他內涵去,你家小姐我根本不需要那東西。」
李逸風一瞧杏兒朝自己看來,眼睛一瞪,道:「越來越沒分寸。」
杏兒吐吐舌頭,乖乖地站立一邊。她跟自家小姐可以沒上沒下,但平王終究是皇族,她大多時候是不敢輕捋虎鬚的。
突然客棧後院傳來一陣悠揚的琴音,李逸風臉上閃過訝異之色。
溫若水敏銳地察覺到了,卻不動聲色。
「想不到這客棧中也有如此天籟之音。」旁邊桌上的食客感慨。
「聽說是紅花閣的頭牌被住在這裡的一個富商包了三天,所以這幾天咱們可是沾了不少光,這份琴藝不是一點銀子能聽到的。」
「說得也是啊。」
「這個霜雪姑娘真是個大美人啊。」那人說著話,忍不住朝杏兒瞄了一眼,嘿嘿笑了下,偷偷跟同桌說:「那個小丫頭也不差。」
杏兒狠狠朝他瞪了一眼。
溫若水也若無其事地瞄去一眼,那人頓時神色一變,被她無意中散發的凌厲氣勢嚇了一跳。
「再美還不是個妓女。」有人嗤之以鼻。
「話不能這麼說,聽說這個霜雪也是出身大戶人家……」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八卦,千古不變。
溫若水笑著搖搖頭,狀似不經意地掃了丈夫一眼,眼神微沉,但仍是什麼也沒說。
酒菜陸陸續續的上桌,她便也不理其他,專心吃起來,畢竟她現在是一人吃兩人補,禁不得餓的。
伴隨琴音傳來的還有清越的歌聲,讓坐在大廳吃飯的客人都免費大飽耳福。
杏兒聽著聽著,忍不住微蹙眉頭,喃喃自語道:「這曲子好像姑爺彈過。」
向來對音律不怎麼上心的溫若水聞言手上微微停了一下,然後繼續吃自己的飯。
「這個聲音也很耳熟耶。」杏兒疑惑地搔頭。
李逸風驀地冷聲道:「閉嘴。」
杏兒立時噤聲,小心地朝小姐身邊移了移。姑爺的臉色好難看哦。
「杏兒,你也快吃,一會陪我回房去。」
「是,小姐。」
李逸風細心地替妻子夾菜,神情柔和地說:「多吃些,免得晚上又嚷餓。」
杏兒在心中恨恨不已。真是差別待遇,對小姐就輕聲細語的,對她就用吼的。
所謂無事獻慇勤!
溫若水淡然一笑,專心吃自己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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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暗夜之中,兩條人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客棧後院。
兩人向負手而立的身影行禮。
「是她嗎?」
「是。」
「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讓她離開這裡。」
「是,屬下這就去辦。」
兩條黑影轉身沒入黑暗,負手而立的人緩緩轉過身來,此時,月亮鑽出雲層,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溫潤如玉,俊美儒雅,正是平王李逸風。
他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在他離開之後,迴廊轉角走出兩個人來。
杏兒小心打量著主子的神情,沒敢開口。這大半夜的,姑爺不睡,小姐也不睡,到底是在做什麼?
「我們回去吧。」默默在廊下站了一會,溫若水淡道。
杏兒什麼也不敢問,沉默地跟上去。
而先她們一步回到房間的李逸風正衝著留守的兩名侍衛發怒,看到妻子進房,才揮手讓他們退下。
「大半夜的,你出去著涼了怎麼辦?」
溫若水淡淡地笑道:「醒來不見王爺,所以有些心慌,便出去找了。」
杏兒頭垂得更低下。
「我一時氣悶,所以到外面走了走。」李逸風過去幫她解掉披風,正好避開她的視線。
「哦。」溫若水輕輕應了一聲,沒有追問。
他轉過頭看杏兒,帶了幾分斥責地道:「夜深天涼,怎麼能讓王妃出去呢?」
「奴婢知錯。」姑爺你自身都難保了,還訓我,這次我不給你通風報信了。杏兒心裡暗自嘀咕著。
「下去吧。」
「奴婢告退。」
李逸風看到妻子一臉疲憊的靠在床頭,不由得放柔了眉眼,「累了?」
溫若水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她確實有些累。
「睡吧。」沒什麼多餘的力氣跟他多說,她連衣服也不脫便拉過被子躺下。
李逸風急忙拉她起來,「不脫衣服睡覺,不舒服的,你要累了,我幫你脫。」
溫若水任由他幫自己除去外衣,然後翻身躺下。
李逸風看著妻子側臥的背影,心突然有些躁動起來。哪裡不對勁呢?
兩人一夜無話,一覺到天明。
杏兒一早過來替小姐梳妝就感覺到她身邊的低氣壓,因而不敢嬉笑,小心謹慎地服侍著穿戴整齊,然後跟著下樓。
在客棧大廳用過早膳,錦青去結帳,幾個侍衛去套車牽車,溫若水便領著杏兒朝門口走去。
李逸風見狀,忙跟了上去。若水很不對勁,從昨晚開始就不對勁。
他們站在門口等侍衛將馬車趕出來,李逸風不時幫妻子掩掩披風,生恐她吹了冷風生病。
今天的天有些陰沉沉的,彷彿要下雪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的關係,李逸風的心情也陰沉沉的,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就在這當口,突然從客棧旁衝出來一個人。
杏兒發出一聲驚呼,來不及反應。
溫若水往後撤身閃躲,不料將身邊的李逸風撞翻在地,整個人壓到他的身上,只能伸腿將那匕首踢飛。
那人爬起來又要撲上,幸好套車的侍衛出來,飛身撲了過來,將人擒住。
只是,溫若水被這一嚇,腳下又被丈夫絆了一下,已然動了胎氣,眉頭緊蹙地捂著小腹,一時無法站起。
「小姐、小姐……你別嚇我啊……」被人撞飛出去的杏兒撲過來蹲在主子身邊,眼淚嘩啦啦地就流了下來。
「死不了,哭什麼?」溫若水沒好氣地道,一邊努力平穩自己的呼吸I
「去找大夫,快。」李逸風也嚇白了臉,手足無措地站在妻子身邊。
「我殺了你,都是因為你,王爺才對我這樣狠心……」
歇斯底里的叫聲,讓它主人原本清脆甜美的聲音變得刺耳惹人厭,因怨恨而扭曲的面容也失去應有的美麗。
溫若水淡漠地看去,聲音沒有什麼起伏,「果然是你啊。」難怪他要偷偷摸摸的處理。
李逸風腦中一驚,心道:糟!只顧著擔心她,倒忘了旁邊的人。
「還不把她給本王拉下去。」
侍衛一見向來溫和的王爺勃然大怒,急忙將人拖走。
杏兒恍然大悟地道:「難怪我覺得耳熟呢。」原來那個霜雪竟然是被趕出王府的大丫頭。
「娘子……若水……」李逸風急得抓耳撓腮,不知道該怎麼替自己辯解。
杏兒哼了一聲,站在小姐的立場對姑爺報以鄙夷的一瞥。
溫若水眼眸微垂,始終不曾看丈夫一眼,一直到大夫到來,確定只是動了胎氣,並無大凝,這才由杏兒攙扶著上了馬車。
李逸風想上車解釋,卻只聽到妻子冷淡的聲音,「解決好你的風流債再去溫家找我吧。」
車簾緩緩在他面前落下,李逸風最後看到的是杏兒飽含同情的眼神。
「錦青,我們走。」
錦青看了一眼王爺,最終決定聽從王妃的話,趕著馬車上路。
四名侍衛其中兩名馬上自動自發地跟了上去,留下兩名保護自家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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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飄趄細碎的雪花,寬大的車廂內卻十分溫暖舒適。
杏兒盤腿坐在車上,看著靠在軟墊上看書的主子說:「小姐,姑爺會怎麼處置那個大丫頭?」
「不知道。」
小心打量著主子的神色,杏兒抖著膽子問:「你不會又打算跟姑爺冷戰吧?」
「沒心情。」
杏兒沒趣地摸摸鼻子,往跟前湊了湊,帶了點撒嬌道:「小姐——」
溫若水將她一把自眼前推開,拉過毯子蓋在身上,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
其實,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個時候,她的心裡也是亂糟槽的,畢竟沒想過還會再遇上那人。
當初的事,如今想來,她竟也淡忘了,只餘下對那丫頭淡淡的同情與憐憫。也許,這次是王爺逼得太緊,她才走上極端。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搖了搖頭。那個傢伙,事情只要與她一有關,他便總會失去一貫的溫文儒雅與冷靜,讓她是惱也不是,喜也不是。
唉!真煩惱。
後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杏兒忍不住掀開車簾探頭去看。
「小姐,是姑爺!」她縮回頭,驚喜地說。
溫若水嘴角不由自主地輕揚。這回他倒是精明了呢。
馬車停了下,一股冷風隨著車簾的掀動而吹進來,然後車上多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