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敏幾句話又問得呂襄譯冒火,當然是因為想看你這條笨魚一眼啊,看你傷好得怎樣?
能不能下得了床?有沒有瘦了……
啊啊啊!這關他什麼事?他狠狠甩幾下寬袖,瞪余敏一眼,朝璟睿揮手道:「人家不歡迎我,我走了。」
說完,果真走了。
來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莫名其妙,余敏聳聳肩,不打算深入研究這位世子爺的躁鬱症。
璟睿莞爾,接著問:「所以呢?」
「所以什麼?」她沒弄懂,話題怎麼會接到這裡?
「所以爺也算高富帥嗎?」璟睿指指自己。
余敏大笑,誇張道:「何止高富帥,還是有能力的大英雄,女主角一碰到危險就會立刻出現的宇宙無敵大英雄,屬於劉時鎮隊長等級。」
她講得亂七八糟,但他沒有深究,反正每次跟自己講話,她的二十一世紀語言特別多,許是破罐子破摔,認定他已經摸透她的底,便什麼都不加以遮掩了。
「既然爺這麼好,想不想與爺互結秦晉之好?」
這是求親之意,她沒有爹娘,賣身契在他手中,他大可不必理會她的意思,要了便要了。
但他不是呂襄譯,他在乎她的感受,在乎她高不高興、快不快樂。
「嗄?」她發傻。
「聽不懂秦晉之好?要爺同小魚解釋嗎?」他取笑。
余敏還傻著,定定地望著他將近五分鐘,氣氛很奇怪卻不尷尬,因為他的表情溫柔,他的目光帶著誘惑人的性感,她被他迷惑了……
正確來講,她被這樣一張臉迷惑已經很多年了,只是她控制著,她用理智把這張臉的主人排除在愛情之外,納入親情之中。
以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以後……還得是這樣。
因為不允許自己太自私,所以她回答,「爺值得更好的女人。」
「如果爺不喜歡更好的女人呢?如果爺只喜歡傻傻的、不夠漂亮的、老是把每個人都當好人的、一心待爺好的女人呢?那麼爺可不可以當你的劉時鎮隊長?」
凝睇他,很多的感動在胸口激盪,余敏無法回答,只覺得胸膛裡的心臟跳得好誇張……
靖國公府雖然外強中乾,但老國公夫人六十歲整壽,該要的排場還是不能少。
余敏傷口未癒,有大把借口可以不參加這次盛宴,但爺讓她去,她便跟著錢盈盈進了靖國公府。
爺說:「人家已經把餌備好,你不去,豈非浪費人家一番心血。」
會是什麼餌呢?好不好吃啊,如果不好吃,她能不能選擇不吞?這世間最讓人討厭的就是:明知山有虎,還是要乖乖送上門給人家當食物。
一路上,她歎不下數十口氣。
在靖國公府門口下車,來的人比她想像中多,不是說靖國公無官無職無人重視嗎?怎還有那麼多湊熱鬧的?
不過一眨眼功夫,她便想通了,人家是看在爺的面子上出現的,爺可是皇帝跟前的當紅炸子雞。
錢盈盈隨後下車,望著余敏的目光像兩把鐮刀似的,恨不得刷刷刷往她身上砍上幾百刀。
她氣到冒煙,已經詛咒過余敏無數遍,因為余敏沒把她的話放在心裡,寶珍坊和彩繡莊的掌櫃始終沒上門,錢盈盈命人去找余敏說事,但守在門口的奴婢們以余敏在養傷為由,不允許任何人進屋。
一個小婢女,做派堪比主子,她以為自己是誰?真當自己是靖國公府世子妃?
余敏明白錢盈盈的怨恨,卻刻意無視,乖乖站到她身側,略微退後一步。
沒想到,剛下馬的璟睿也朝她們走來,錢盈盈見到璟睿,立馬收回銳利視線,換上柔和目光,迎上前。
她的心跳微微加速,臉上浮起緋紅,抬頭,覷他一眼,含羞帶怯。
今天是靖國公府的大日子,有多少人在看著呢,爺心底再不喜,戲總得演足,好歹身份擺著,就算知道的人不多,她也是靖國公府的大奶奶。
她溫柔婉順地向璟睿屈膝為禮,沒想到他連看都不多看她一眼,逕自走到余敏身邊。
頓時,錢盈盈身子僵住,臉色慘白,攏在袖口下的雙手緊握,指甲深入掌心,劃出兩道血痕。
「剛下朝?」余敏笑問。
他低聲回答,「對,待會兒小心一點,不過不要擔心,爺在!」
余敏側著臉對他微笑,低聲附和,「剛剛很害怕,但爺來,小魚就不怕了。」
多貼心的話,不是甜言蜜語卻比甜言蜜語更漬人心,男人最愛在喜歡的女人面前充英雄,而她,滿足了他的驕傲。
「今天有貴人來,準備一下。」
什麼貴人?要做什麼準備?余敏不解,但璟華已經迎了出來,她不好多問,點點頭說:「爺也小心……」小心那個無良的爹,會不會又搞出什麼讓人沒面子的蠢事。
她說,他懂。
兩人朝彼此點點頭,默契深厚的模樣,讓錢盈盈幾乎吐血。
這是公然調情!在眾目睽睽下卿卿我我,他們到底有沒有把她這個正室夫人擺在眼裡?
但……強壓怒氣,她必須得忍著,忍過今天,忍過……嘴角微勾,眼底生起一股噬人寒意。
發現錢盈盈的陰狠表情,余敏不自覺地泛起一身寒慄。
偷楠木箱子的男人被抓到了,是余敏擦身見過的那個猥瑣男人,名叫張實,卻半點都不老實。
爺沒有在明面上做處置,直等到張實出府後,才讓他「一去不回」。
爺說:「打草驚蛇蛇不出,萬一他們顧忌了、不使損招了,怎麼能讓壞人得到報應?」
張實失蹤,讓錢盈盈心裡沒底,她在府裡到處打聽余敏和璟睿的動靜,但是剛出了巧兒、鴦兒那件事,連大總管李忠一家子都被趕出去,誰還敢不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哪還會多嘴多舌?
她探不出半點消息,只好安慰自己,余敏受重傷,連李忠那樣的老人都被趕出睿園,如果查到自己頭上,世子爺還能放過自己?眼下風平浪靜,代表她安全過關了。
只是令人痛恨的是,張實費大把功夫搬回來的箱子裡頭,裝的竟是石頭?!
為此,錢盈盈被韓薔痛責一頓。
國公府裡等著銀子操辦老夫人的壽辰呢,東西沒到手,韓薔只得砸鍋賣鐵,把父親留下來的老東西全折了銀子,府裡的光景一日不如一日。
上次璟睿回府,韓薔厚著臉皮跟兒子要錢。璟睿道:「我的月俸不是每個月都往府裡送了嗎?」
誰要他那點月銀,韓薔要的是皇帝給的賞賜以及戰利品,他要那幾千畝良田,要那一箱箱、數也數不盡的金銀財寶。
韓薔怒責,「父母在,不分家,你是想打著不孝的旗子,分了靖國公府嗎?」
璟睿眉開眼不笑,冷聲問:「分家?試問父親,我從這個家裡分到了什麼好處?」
一句話,他堵得韓薔老臉漲紅。
過了大門,璟睿向前廳走去,女眷們隨下人引導,走往後院。
余敏跟在錢盈盈身後,進入花廳。
廳裡一陣熱鬧,不知道是誰說了個笑話,幾個老夫人掩嘴笑開,立刻有人接上話——
「還是老夫人命好,養出來的孫子一個比一個能耐。」
「可不是嗎,二公子人才如玉、氣質翩翩,將來必成朝廷棟樑,而大公子已是皇帝倚重的臂膀,國公府日後定會榮華至極。」
「承林夫人吉言。」霍秋樺淡淡一笑,目光卻移向剛進門的錢盈盈和她身後的余敏。
她就是睿兒嘴裡經常叨念的小魚?
霍秋樺聽說過余敏許多事,多數是小事,通常這種小事睿兒是不會在意的,但偏偏就在了意,可以見得睿兒已經對這丫頭上心。
她的五官稱不上精緻美麗,但清妍雅秀,教人望之舒心,尤其那雙眼睛,亮燦燦的,飽含智慧似的。
她氣度雍容,大方可親,在一屋子的貴人面前,身為主子的錢盈盈還有幾分怯意,她卻落落大方、目光坦然,那儀態比主子更像主子。
第一眼,霍秋樺便喜歡上余敏,尤其在畏畏縮縮、眼光閃爍的錢盈盈比較之下,更顯得余敏氣派端莊。
「孫媳婦給老夫人請安,祝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錢盈盈一跪,余敏跟在她身後跟著跪拜。
老國公夫人有些不滿,問:「怎回來得這麼晚?」竟比客人還慢到,當自己是外客嗎?
老國公夫人當眾給錢氏沒臉,她對錢盈盈確實滿肚子火,長眼睛沒見過這麼沒能耐的,過去就不提了,已經把她送進睿園好一段時日,至今還沒辦法把男人拐上床,真不曉得她的腦子是不是白擱著好看的,浪費了她那副好容貌。
籠絡不了男人也罷,讓她弄點錢,結果到現在,連半兩銀子都沒見到。她對錢盈盈的怨氣早已堆得滿坑滿谷。
錢盈盈臉色鐵青,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走向霍秋樺,屈膝道:「媳婦給婆婆問安。」
霍秋樺明白自個兒婆婆是個混不吝的,行事不看場合、不挑時機,想發作就會發作,只不過今天是什麼日子?鬧得難看了,沒臉的是璟睿,眼前這些人可不是衝著韓薔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