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花樓,會不會是哪個大人家的女兒?」
「官宦家的女兒豈會給表哥為妾?表哥也不敢收官宦家的女兒為妾,這容易落人話柄。」
燕草明白這個道理,難道她想錯了嗎?
「表哥是要做大事的人,不會將心思繞在兒女情長上。」可是,想到表哥一個月來不曾夜宿馥香閣,她也忍不住擔心。回想她剛剛為妾時,表哥足足有半個月宿在馥香閣,當時丫鬟婆子誰不搶著巴結她,如今彷彿被打進冷宮似的,也難怪馥香閣的丫鬟婆子恨不得能夠換到其它地方當差。
白陌每日睡覺前都會練上一個時辰的字,雖然有過當幾世古人的經驗,但是享受過硬筆的便利性,她就是無法駕馭軟綿綿的毛筆,姬安茜一見到她寫字就生氣,甚至罵她手笨到無藥可救,如今索性躲得遠遠的,來個眼不見為淨。練字時,她會將眾人打發得遠遠的,她可以頂著姬安茜的皮囊,但模仿不了字,就算找來姬安茜以前寫的字照著描劃,還是顯得歪七扭八。
「沒想到你的字賣相如此不佳。」
「啊!」突來的說話聲讓白陌嚇得甩掉手上的狼毫,跳了起來,見到是蔣懷良,一顆心才緩緩歸位。「夜深了還嚇人,也不怕嚇壞人嗎?」
「我以為你膽子很大。」蔣懷良突然覺得胸口的陰霾都散了。
「膽子再大,也禁不起嚇啊。」她趕緊將紙揉成一團丟了,還不是因為這個玩意兒讓她膽子變小了。
「誰教你將丫鬟遣到外面做針線,不讓她們在身邊伺候。」
若非他要求她們不准出聲驚動她,她們是在外面還是在她身邊,有何區別?她只是教她們在外面做針線,可沒教她們當啞巴,不用出聲提醒她有人來訪,這幾個丫鬟要重新教育,連主子是誰都搞不清楚。
「蔣哥哥怎麼來了?」
「昨日的賞菊為何沒有邀請我?」
白陌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賞花是姑娘家做的事,你堂堂七尺之軀跟人家湊什麼熱鬧。」
這話若是教京城的公子哥兒聽見了,應該會用口水淹沒她,誰不知道賞花宴真正的用意是為了給各家適婚年齡的公子小姐相看,瞧對眼了,再評估門第是否合適,互派人打探彼此的意思,便可以派媒人提親了。
他無意糾纏此事,對賞花宴也沒興趣。「賞花就算了,蛋黃酥呢?」
「全部搶光光了,就是我自個兒一口也沒嘗到。」她可沒想到這個來自現代的玩意兒深受歡迎,也對,美食沒國界,更沒有年代的問題。
「你做給我吃。」
「知道了,明日做給你吃。」
「這兒不是有小廚房嗎?」
白陌兩眼瞪得好大。「要我這會兒去小廚房做給你吃?」
「我聽說很好吃,想了一天了。」人人都說好吃,卻又無法形容出那個味道,這豈不是教人的心更是癢癢的嗎?
「蛋黃酥很費功夫,而且我想睡了,明日再來。」
「明日也可以,我要跟在一旁看著你做。」
「你懷疑我找槍……我是說,你是不是認為我將廚子的功勞搶到自己身上?」
「不是,堂堂一個公主何必搶這樣的功勞?我只是想親眼瞧瞧。」記憶所及,她無比嬌貴,如何能想像得到她在廚房滿面油光、揮汗如雨的樣子?他真的很好奇這樣完全無法想像的她。
「你不用上朝嗎?」
「明日休沐。」
「好好好,你要看就看,只是不可在一旁吵我,我這個人的手很笨,心思稍稍偏離一下,兩隻手就會打結。」
蔣懷良恍然大悟。「難怪你做出來的吃食賣相不好。」
「既然要吃進腹中,何必在意賣相?當然是好吃最為重要。」
白陌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咯咯笑了,蔣懷良不解的微微挑起眉,她雙手捂著嘴巴搖搖頭,實在不敢告訴他,她覺得他真像她的學生,老愛當她的跟屁蟲。雖然她對上一世的記憶很淡薄,但是記得來到這一世之前,她一直是個老師,從都市的老師一直到偏遠地方的流浪教師,總之不管到哪兒,她都是一個深受小孩子們喜歡的老師。
「好啦,我們說定了,明日我未到之前不准偷偷開始。」
「放心,我不會騙小孩子……不是,我是說,我最信守承諾了,要不,我就是還沒長大的小屁孩。」白陌吐了吐舌頭,不小心說溜嘴了。
對於她偶爾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言語,蔣懷良漸漸習慣了,也懶得去追問其中有何含意,要緊的是,這個公主很可愛。
柯芳華滿心期待表哥和公主大吵一架,這些日子他們剛剛轉好的關係又破裂了這樣的好消息傳來,可是最後卻聽說兩人膩在一起整整一日,雖然身邊伺候的人都打發得遠遠的,卻也聽得見兩人的笑聲,不難想像他們相處得多愉快。
她實在不想承認,但是纏繞心頭的不安已經發出警訊,表哥正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女人,這究竟哪兒出了差錯?
柯芳華緊咬著下唇,焦躁的在房裡走過來又走過去。「那個女人做了什麼讓表哥的心意改變?」
「奴婢這兩日四下打探了一番,發現府裡上下對公主的印象全改觀了,說公主很親切,總是笑臉迎人,待丫鬟婆子極好,再也不像過去一樣動不動就發脾氣。眾人還說,府裡最好伺候的主子就是公主,而最好的差事就是公主身邊的丫鬟。」因為意外撞見臨水亭的賞菊宴,燕草就多了一份心眼,立刻悄悄到處打探,沒想到府裡不只是風向變了,人心根本都偏向公主那邊了。
「她是裝的!」
「這必然是她身邊那幾個精明的嬤嬤丫鬟教的,可是公主一向很固執,為何願意接受提議,假裝性子變了?」
柯芳華沉思了片刻,皺著眉道:「看樣子,她對於落水一事必然起了疑心。」
「奴婢也猜是如此,公主不是傻子,病好了之後回想此事,必定對當時突然蹦出的野貓生出疑心。」
柯芳華點了點頭,是啊,就算公主不察,身邊伺候的人也會有所懷疑。
「你認為她懷疑到我頭上?」
「姨娘在公主面前始終低調不張揚,公主不至於懷疑到姨娘頭上,可是認定有人討厭她,故意放貓嚇她,害得她落水差一點溺斃,這是必然。」
「所以,她裝模作樣想法子贏得眾人喜愛?」
「落水一事已經無法追查,只能贏得府裡眾人喜愛,避免再有意外發生。」略微一頓,燕草忍不住又道:「若是再有意外發生,想必不是因為討厭,而是心懷不軌。」
「我不會輕易對她出手。」
燕草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真擔心姨娘會想不開的鋌而走險。「可是,若繼續下去,公主這個主母的位置就坐穩了,少爺也會認同公主。」
柯芳華冷哼了一聲,咬牙切齒道:「她在作夢,我一定會讓眾人記起她是多麼驕蠻無禮,表哥也會看清楚這些日子她都在裝模作樣。」
「姨娘切不可輕舉妄動,一個不小心,姨娘反而會將自個兒曝露在公主面前。」
唇角一勾,柯芳華不懷好意的道:「我不會這麼傻,表哥還有兩個通房,她們比我更擔心蔣家會落在公主手上,公主可沒有容下她們的度量。而且,有了她們助陣,事情就能鬧得更大,也不怕表哥被蒙在鼓裡。」
「姨娘有何打算?」
柯芳華在炕上坐下,陷入沉思,喃喃自語道:「這事我得好好琢磨,如何才能逼得公主現出原形。」
雖然亭子裡已經掛上布簾擋風,也在入口擺了炭盤,采香還是忍不住嘀咕,「公主身子不好,不待在房裡,還跑來臨水亭吹風,萬一招涼了如何是好?」
白陌受不了的猛翻白眼。「你們將這兒搞得這麼熱,怎麼還會招涼?」還不是因為姬安茜吵得她快抓狂,她又怎會故作風雅的跑來這兒作畫?不過說是被姬安茜吵得快抓狂也不太公道,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姬安茜吵得她不得不面對一個情況——明明想要的是和離,可是與蔣懷良的關係卻越來越好,甚至有那麼點糾纏不清,這之中還夾雜著道不明的曖昧。總之,雖然察覺到她與蔣懷良的情況走樣了,她還是寧可當縮頭烏龜,偏偏姬安茜非要將烏龜頭從龜殼裡面拉出來。
她覺得好煩,任務卡住已經讓她一個頭兩個大,如今還將自個兒扯入其中,若能夠不管不顧地耗在這兒,她還想過一日算一日,可是,從她佔據這副身子開始,這副身子就會一直停留在此時的十七歲,這才是真正嚴重的問題。
甩了甩頭,白陌教自個兒平靜下來,拿起狼毫,正準備作畫,突地一陣香味傳來,香得有點刺鼻,鼻子好癢,她無法控制的打了噴嚏,一個不夠,連著打了好幾個。「哈啾……哈啾……哈啾……」
柯芳華帶著蔣懷良的兩個通房如意和晶玉,正踏進亭子,就被接二連三的噴嚏給怔住了,千嬌百媚的姿態瞬間變得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