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絲計謀被拆穿的不安,他點點頭,神態依然自在。「半點沒料錯,我是這麼計算的。」
說來可笑,他沒對她隱瞞反而讓她楞住不知如何反應。
「我知曉你不忍心,但這種事以後就會習慣了。」他語氣不輕不重的告訴她,多幾次這樣的經驗就會習以為常。
「我……我明白,可她是公主,皇上賜的婚,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好一會,她總算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她只是我的一個獵物,不是我的誰。」他打斷她的話,表情再絕情不過。
她倒抽一口氣,眼兒瞪得老大,像是他說了可怕的話。
瞧了她的反應後,秦有菊輕歎。「秋兒,咱們只有彼此,不能有其他,否則就狠不下心來活下去,咱們不是已經說好,要一起活,要白頭偕老,你若為了一個不忍心,只會害得我倆都沒命。」他勸她。
秋兒兩手衣袖快被自己激動的扯破了。「我曉得這些,我都曉得……好吧,我狠下心,我身上還有兩年的壽命,可您僅剩兩個月而已,公主的命就都給您一個人吧。」她狀似下定決心的說。
他凝視她一會未說話,可這眼神令她的心凍成一團,生怕他是否瞧出什麼來。
幸好就在她快凍成冰往前,他又笑了,那笑容溫暖得如春風,教她內心的結塊瞬間化去。
「好啊,就這麼決定,公主的命給我,但塞外咱們還是得去,你可願意陪我走這一趟?」
「好,我跟您走,可問題是,咱們在外,您怎麼知道公主的命已確實被取走?萬一有失呢?」
他眼中有流光閃過,自個兒長期接受他人轉壽,自是明白身子微弱的轉變,可秋兒過去並沒有留意,自然體會不到任何異樣,而他也不便提醒,因此公主的命到底有沒有順利轉到她身上,他得另外想辦法確認才行。
「為確保萬無一失,我已與鬼婆婆說好,暫時去她那等消息,確定公主死後,咱們再出發到塞外去找二哥他們,咱們在塞外待上一個月後回來,屆時我假裝剛得到消息,馬上進宮請罪,皇上見到我悲。勵萬分的樣子,應該不忍再苛責我公主死時不在身邊,這樣事情也就過去了。」他將盤算說出。
兩日後出門,走得卻不怎麼順利。
公主聽進翠花的話,找了理由將秋兒留下,不讓她同秦有菊去。
秦有菊不由得發怒,公主未曾見過他的怒容,一時被鎮住,竟是不敢再阻撓,乖乖放人讓秋兒隨他一道離開。
他們依計劃未出城,先到鬼婆婆的屋子等待。
姚大夫今天夜裡就會對公主動手。
秋兒在屋裡坐立難安,心情起伏不定。
反觀秦有菊卻是淡定得很,照常吃飯喝水,面上無一絲波瀾。
鬼婆婆懶得理他們,更討厭在屋裡見到別人,但既然已經答應收留,就只得忍著點,自個兒不知道到哪兒去快活了。
到了夜裡,秦有菊突然與秋兒閒聊起來。
「我說你那表哥怎麼了,成親那日他怎沒來搶親?」他玩笑似的問。
「武陵表哥家中有事,也許事情棘手無法拋下趕來,再說,咱們的事是聖旨,他來也改變不了什麼。」那日武陵表哥離去時,信誓旦旦定來接她一起私奔,可事後卻再無消息,表哥不來,她雖然鬆了一口氣,畢竟她根本不可能跟他走,但也不禁擔心他家中事情是否已解決。
「話雖如此,秋兒,他若真的來了,你可會跟他走?」秦有菊再笑著問。
她瞪他一眼。「我都已是您的人了,還能跟他走嗎?您要吃醋也得看情況」
這傢伙吃飽撐著,讓她忍不住教訓。
他笑容凍住,臉上還有幾許的尷尬。「我……呢……其實……我知道了,不會再亂吃醋了。」他想再說什麼,但越說只顯得自己越蠢,只得閉上嘴巴。
他原是瞧不起那姓孫的,覺得那人配不上秋兒,可近來他想,也許平凡單純的人才越是容易給人幸福,因為他們擁有的雖不多,但日子過得平淡,能將擁有的都給所愛,簡單的給予才是最教人放心的。
那姓孫的最好有種來接走她,他若肯來,這回,自己會放手,事實上,不放手也不行了…… 問題是,這女人可願意跟孫武陵走?
他不禁又咳聲歎氣,洞房那日,他若能忍住就好了,可忍字頭上一把刀,想容易,做不來;看得破,忍不過啊!
他的計算再怎麼周密,僅一步錯,便步步錯!
「我到外頭去了,你在屋裡等我消息吧。」他與姚大夫約好,事成後飛鴿傳書給他,這兒離府裡不遠,很快就會知道結果,他要到外頭去等鴿子到來。
第9章(2)
「有梅。」她驀然喊出。
這聲「有梅」教他訝然的轉身望她。
「你……」她怎麼會突然喚他這個名字?
「還記得這是咱們第一回相遇時,您告訴我的名字,害得我沒能知道您就是秦家三爺,讓您身邊的人罵了我一頓,道我差點害死您。」
他領首。「是啊,那時也不知為什麼,對著你,就說謊了。」
「可這不是兒時您娘常叫喚您的小名嗎?您那時在櫻花園病發,以為自己快死了,所以想聽聽有人再喊您一聲有梅,當是您的娘在喚您,您是這樣想的吧?」秋兒輕聲問。
「或許是這樣吧,可你怎會提起這些事?」他壇眉望她。
「沒什麼,我只是忽然想起這段過往,有些懷念罷了。」她淡淡扯笑。
「這樣啊,你若想憶當年,等我去領了信鴿回頭再好好與你說說。」他瞞著要將公主的壽命轉給她,不好問她有感受到什麼,只能依靠姚大夫的消息了,因此急著出去瞧信鴿何時到來。
而她想告訴他不用急,若姚大夫動手了,她會第一個知曉……
「我娘都叫我蟬兒,蟲字邊的,因為公蟬兒才會嗚叫,母蟬兒不會,娘一心想生個會一嗚驚人、能光宗耀祖的男娃,卻不料生出我這樣一無是處的女娃,娘很失望,所以將我取名秋蟬,非讓我像男兒一樣高鳴不可,可爹不想我背負這些,遂將蟬字改成女部蟬,所謂
千里共蟬娟,盼我覓得良人,平安喜樂過一生。」她繼續說話,讓他離去。
秦有菊訝然不已,這些事她從未對他提過,今兒個卻……
「我娘想我是個男娃,可您的娘想您是女娃,咱們正好相反,您偶爾懷念娘,想聽人叫喚一聲有梅,而我有時也想聽人再喊我蟬兒,三爺,喊我一聲蟬兒吧。」
她渴望的望他,那表情說不出的糾結。
「我私下常喚你秋蟬兒的,你就是我身邊一隻天天嗚叫的小秋蟬,可……你此刻心情不好嗎?」他試探的問。
誰知他這一問,她竟撲進他的懷裡。「沒有不好,就是想起很多從前,很多感傷,很多感慨,還讓我很想……」再抱抱您!這沒說的話她嚥回肚裡。
她眼眸悄悄盈滿了淚水,這該是她最後擁抱他的機會了,一旦姚大夫動手,她便……
「你想做什麼呢?」拍著懷裡人兒的背,他柔聲問。
她緊緊偎著他,臉貼在他胸膛,死死不肯鬆開。
「秋兒,你有什麼心事?盡避對我說啊。」他在她耳邊細問。
有,我有心事,我就要死了,就要代替公主死了,再抱抱我吧,別只是在我耳邊輕聲細語,再用點力抱我,讓我感受到自己還在,還擁有生命,擁有你的愛!
她想將這些話都喊出來,可不行她不能這麼做!
用力閉上眼睛,硬是將眼淚吞回去,力持鎮定的離開她眷戀不捨的懷抱。
「我沒事,只是一時感傷,您去吧。」她讓他走了。
因為再下去,他就會親眼見到她在他面前斷氣的模樣,這對他太殘忍了,她不忍心。
他沒有馬上離去,反而凝視了她一會,接著一笑,溫柔的在她唇邊親一親。
「小傻子。」他忽而吐出這句話,可寵溺不捨中卻透看幾絲異樣的氣惱。「你在這兒等等,我去去就回。」說完才真出門了。
她有股衝動想開口再將人留住,可終究強忍住,沒發出任何聲音。
冰冷的汗順著她的眉滴落,懷著必死的心,她等待死亡降臨,待上回在配藥房鬼婆婆取她命時的窒息竄出現,但那感覺卻遲遲未出現。
三爺到外頭也已半個時辰,仍不見蹤影,莫非是姚大夫沒動手?
她不安極了,起身在屋內來回跋步,思慮煩躁。
驀地,砰的一聲,門板終於被用力推開。
秦有菊進屋。「公主死了。」他宣告。
她咚的一聲跌坐在地。「公……公主死了?」她震驚不己,無法思考。
他蹲下身扶起她後,雙手搭在她肩上,雙眼閃爍起詭色。
「事情成了!」他向她強調。
「事情成了?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她愕然不信,身子一晃,雙腿再度站不住的要倒下。
「怎麼不可能?」他勾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臉上帶著笑容,眼神卻是陰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