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皮什麼,爹對你是徹底死心了,你根本沒有術士的天分,還是當平凡人好。」拉下女兒的手,司徒空空好笑的揉亂她的頭髮。
在他還能護著她的時候多護著,她想學就學什麼,至少自保無虞,華妖孽的醫術還是有幾分用處。
「什麼是術士?」她只會醫術。
「術士是指會術式的人,術士更進一步是術師,他們能飛天遁地,控制風、控制雨,能力強者能控制天象,更甚者能操控活人,改變人的運勢。」陰陽門專教術士。
「不能順應天理嗎,為什麼要變?」飛天遁地是很好,可是把自身能力當成傷人的刀劍就不好了。
聞言,司徒空空一怔,苦澀一笑,「如果有非改不可的事呢?若是把你關在四方牆裡,一輩子只能住在那裡,不得外出,和數百或上千的女人共有一個男人,你可願意?」
司徒青青不假思索地馬上回道:「那我會先把那個男人毒死,再想辦法逃出去,沒人可以左右我。」
女兒果然是天生鳳命,想的是翱翔天際,而非坐困愁城。好在他改了女兒的命格,鳳鳴九天,不必受困皇城之中。
「好,不愧是我司徒長空的女兒,誰想困住你,你就毒死他。」九龍之尊又如何,比不上女兒的一根小指頭。
「爹,你不是叫司徒空空,幾時改名了?」她爹古里古怪的,有時會說些瘋言瘋語。
他面上一訕,僵笑道:「我說太快了,腦子和嘴巴接不上。」
司徒青青沒好氣的瞥了父親一眼,便不再理會,目光看著週遭,形形色色的人從身邊經過,鋪子大門敞開準備迎接客人,小攤販高聲吆喝,香的、臭的、生的、熟的,也有糖圈兒、麻花卷、投壺、套圈圈等吃的、玩的、好看的,熱鬧的市集中應有盡有,還有那捂嘴一笑的小姑娘站在攤子前挑珠花。
「爹,那個包子看起來很好吃。」皮薄餡多,都能瞧見裡頭肥滋滋的肉了,好想咬一口。
「餓了?」
「早餓了。」司徒青青摸摸扁扁的肚皮。
「想吃幾個,爹買給你。」司徒空空就這麼一個女兒,餓著誰也不能餓到她,她還要長個子呢!
「先買十個吧,爹吃四個,我、小風、豆苗吃兩個就管飽。」
「你們只吃兩個夠嗎?多買幾個無妨,爹今兒剛賺到銀子……」他話一溜出口就暗喊糟,極力擺出父親的威嚴。
但是,太遲了。
「爹呀,要買包子前先把銀票給我,讓女兒動手搶就難看了。」她光明正大的伸手要錢,笑得賊兮兮的像隻狐狸。
「大街上不方便,回家再給。」司徒空空就不懂了,他怎麼生了個錢精,銀子在他身上決計留不住,全入了她的小手。
「不行,遲了生變,我討厭看到辛辛苦苦賺來的銀子飛到別人的銀袋裡。」司徒青青癟著嘴,杏眼一眨,可憐兮兮的瞅著父親。
他的軟肋便是女兒,心馬上軟得一塌糊塗。「好好好,給你。」
「謝謝爹。」沒急著看紅封內包了多少兩銀票,她先把銀票收好,財不露白,以免被壞人盯上。
瞧女兒笑了,司徒空空也跟著疼寵的一笑。「你喔,都快十四歲了,還像個孩子似的,不過想想我認識你娘的時候,她還不到十歲。」
買了包子,兩父女邊走邊說起了往事。
言素心打小就文文靜靜的,不敢大笑也不敢大哭,一個人在小書房裡畫著蘭花,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她和司徒空空不是一見鍾情,兩人還曾相互生厭,因為他常常欺負她,弄壞她的畫,所以她最討厭的人就是他了,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最好老死不相見。
有一回她被他氣得心疾發作,差點斷了氣,他慌得手足無措,驚覺她對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他想辦法救她,為她尋藥,找來神醫醫治她。
「然後你們就互相喜歡上,非伊不娶、非君不嫁?」司徒青青深深覺得娘虧大了,嫁了個神棍丈夫。
「錯了,你娘叫我滾,說她再也不想見到我,但我知道因為她的病,她沒什麼朋友,所以我一得空就鬧她,鬧著鬧著,她就想到外面看一看,我就說:『跟著我,我帶你出去。』」
他們一開始根本不是私奔,只是相偕遊玩,大家都誤會了,可是兩家人的反對卻讓他們走在一起,被逼得無處可去時,一方面也是為了治病,他們乾脆遁入無憂谷,一住就是十年。
「師父沒有趕你們走?」司徒青青驚訝的問道。師父喜靜,人多總讓他心生煩躁,沒想到竟然一次收留了兩個人。
「他趕得可凶了,我便和顏悅色的對他說,再囉唆就燒掉他那片藥田。」然後他就安靜了。
「爹,你好卑鄙,這是威脅……啊!好痛。」又彈她腦門,壞爹爹,師父的藥田是他的命根子,他可是花了十餘年悉心照顧的。
「不卑鄙哪來你司徒青青,你娘那身子能跟我們在外奔波嗎?」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目的達成就好,管他用什麼方式。
司徒青青想了想也對,師父那人臭毛病太多,不用非常手段哪能鎮得住他。「爹,包子真好吃,肉是甜的。」
「好吃就多吃點,過兩天我們就要離開了。」會有一段時間吃不到李記包子鋪剛出爐的熱包子。
她咬著包子的動作忽地變慢,偷偷瞥了爹一眼。「爹,我們什麼時候才能不再搬來搬去的?」
搬得太快了,她都交不到朋友。
司徒空空臉色一黯,微露苦笑。「等你及笄吧,爹為你找一門親事,一旦嫁了人就好了。」
天下紛爭皆為鳳命,若鳳命不再護佑,還會有人來搶嗎?
「爹,我不嫁,我若是嫁人了你怎麼辦?」爹只有她一個女兒,以後他老了誰照顧他,誰為他送終?
他笑著輕撫女兒的頭。「我回無憂谷陪你師父,讓他一見我就煩,整天喊著要把我做成長生不老的藥人。」
「爹,人家跟你說認真的,你倒是開起玩笑了,大不了不嫁人了,招個贅婿。」說完,司徒青青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
招婿?司徒空空想著想著不由得笑了,看著女兒的眼神滿是寵愛。「爹的青青長大了,你娘若是看見了,一定很高興。」
第四章 鳳凰破殼而出(1)
出了鎮,司徒父女倆朝鎮外竹林走去,日頭不大,幾里路的路程走來並不累,秋風徐徐吹來,帶來一股涼意,桂花的香氣隱隱約約。
「爹,那裡好熱鬧,是不是有市集?」司徒青青方才忘了買系發的紅繩,剛好可以挑幾條來用。
順著女兒所指的方向一看,司徒空空啞然失笑。「青青,那兒是我們住了八個月的竹屋。」
本來能挨到年後,偏偏出現了變數。
「咦!真的耶!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哎呀!竹屋住不下啦!他們肯定找錯地方了。
「問你呀!」這迷糊丫頭。
「問我?」司徒青青一臉茫然。
「你是不是答應過別人什麼?」她一向不懂得藏鋒,很容易得意忘形,一遇到醫術一事便侃侃而談。
「有嗎?我想一下……」她偏著頭,模樣喜人,湖水淺淺般的眸子映出狐狸的狡色。
「啊!不會吧,他真把人帶來了,他不怕我把人給治死了嗎?」
「他是誰?」司徒空空明知故問。
「歐陽溯風。」除了他沒別人了,那個陰魂不散的討厭鬼,而且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在他們要離開的時候出現,這不是膈應人嗎,那他們到底要不要走呀?
「司徒姑娘,我照約定來了,你要的冰心蟾蜍我也帶來了。」歐陽溯風將三寸見方的玉篋往前一遞,玉篋薄得能瞧見內含之物。
看著他,司徒青青的小臉倏地一皺。「你怎麼真的來了,我才十三歲,不是三十歲,你真相信我會治病?」她只給自己人看病,旁人她沒把握。
「既然太醫們都束手無策,只能賭一賭了。」再拖下去只有等死的分,寒冰掌的毒已漫向四肢內腑,眼看著就要攻心。
「萬一我把人治壞了呢?」人命關天,不可輕忽。
「太……我這位朋友說了,生死由命,曾有一名相士斷言他活不過二十五歲,如今他二十三了,多活兩年、少活兩年他早已看破,只求死前不再受寒冰之苦。」歐陽溯風說道。
「那我……」試試看好了。
「你們帶那麼多人來是想抄家不成,我們屋子小,怕是容不下各位貴人。」不染纖塵般的天人再度降臨,不見細紋的溫玉面龐似是散發著光澤,輕易地教人自慚形穢。
「道長,我們會在一旁另行築屋,絕不會打擾府上諸位。」歐陽溯風一揚手,百名做平民裝扮的鐵騎衛紛紛散開,就地取材蓋起另一間規模更大的竹屋。
「你讓我女兒治病就是騷擾,她才疏學淺,恐怕難以擔起重任,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司徒空空一看到馬車上四爪金龍紋飾便毫不客氣的趕人,他就是不願女兒和皇室中人有所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