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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寄秋

  「暫時不走了?」司徒青青訝異的抬眸。

  「劉老夫人六十冥壽,孝子孝孫要大作法事送她一場,三百兩訂銀都收了,還走得了嗎?做完這場再說。」看著女兒越發明亮的雙眼,他知道他的決定是對的,女兒還捨不得離開。

  她掩住嘴邊的笑意,故意說道:「唉,真是可惜了,我當咱們的老馬要牽出來溜溜了,我都準備要打包了,將桌椅鍋瓢往破馬車上一掛。」

  他們司徒家的馬車從外觀來看絕對陳舊不堪、蕭瑟狼狽,小偷看了不會偷,盜匪一瞧不感興趣,就連自家人也嫌棄到不行,可事實上整輛馬車是以鐵木打造,沉重結實,刀劍不入,箭射不穿,還不易點燃,不生蠹蟲不漏水,風雨再大仍屹立不搖,車頂有棚蓋不怕日曬,耐用得很。

  這是司徒空空特地請最好的匠師打製的,方便出外搭乘,車內有數個暗櫃可藏物,藏人更不是問題,一遇到危險還能反制,兩面車壁能射出上萬支細針,前後有細孔噴出毒煙,不怕死的盡可一試。

  「青青,你這貂兒是怎麼回事,它怎麼就跟了你了?」野生野長的貂有獸性,不適合飼養。

  「不知道,從在山上它就像一條脖圍掛在我頸子上,我腳疼沒注意,方才聽歐陽大哥說了,才發現它一路跟著我下山。」

  司徒青青好玩的逗弄蜷著身體睡覺的血貂,它不耐煩地用小爪子撥開。

  「都腫了。」生著悶氣的小風久久才開口。

  「是呀,腫了,不過我上過藥了,明天便會消腫,不打緊。」也沒先前那麼疼了。

  「你這樣明兒一早能到道場幫為父的忙嗎?」看來是有點困難,女兒的腳腫得不像話。

  「爹,你可別小看女兒的醫術,別人七天好不了,我睡一覺起來就好得差不多。只要遞遞法器和符紙,不要走太多路就無妨,晚點我再喝兩帖藥,針灸兩下便能好全了……」司徒青青逞能地將腳往地面一踩,立即痛得哇哇大叫。

  「小心點,別真把腳給折了。」司徒空空不捨的道。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張,女兒此時有婢僕服侍,身著月綾裙,頭簪玲瓏寶釵,喝著蓮子湯漱口,手拿繡線繡起並蒂蓮,豈會跟著他吃苦。

  「爹,我沒那麼嬌氣,你別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樣子。」她有時真受不了爹的多愁善感,她受這一點小傷也愧疚得要命。

  「司徒叔叔,我代青青去,她的腳不能走動。」小風毛遂自薦。小道童嘛,他有信心可以扮得比青青還像。

  「小風,你的身體吃得消嗎?」司徒空空不放心,就怕他的毒又發作了。

  小風咬牙一點頭。「我行的,青青給我吃了很多補身的湯藥。」

  「是青青姊,你這小鬼老是教不會,不過你真是有福了,我這回上山挖到一株大人參,夠補到你噴鼻血了。」司徒青青像個姊姊似的揉著小風的頭。

  小風不領情的撇開頭,加上聽到又要補,他的小臉頓時一苦,雙肩也跟著垮了下來。

  「道長,你說說,我這宅子是不是出了問題,要不府裡怎麼接二連三的出事,總沒個安寧……」

  不是長子騎馬跌斷了胳臂,便是柳姨娘滑了一跤小產,老二家的閨女修個眉,居然把臉給劃破了,他差三天就六十歲的老母親不過吃了顆湯圓,硬是噎死了。

  這些發生在主子身上的是頂破天的大事,其他諸如碗摔了、燙傷、被暗影嚇著、耗子為亂、貓狗打架等小事更是層出不窮,搞得府內人心惶惶,謠傳有邪物作祟。

  第三章  逆天改鳳命(2)

  「劉老爺,你這風水是找誰看的?」司徒空空長指一掐,眉頭微微蹙起。

  「清波縣的董老道,難道真有問題?」劉老爺兩年前改的風水,想讓兒子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你是不是曾與他有過口角,給錢給得不夠痛快?」董老怪有三怪,一是嗜財如命,二是心眼小,三是愛報復,他這人最受不得氣又好面子,誰得罪他就等著受整治。

  劉老爺有些不自在的回道:「他開口就要一千兩,我說最多五百兩,討價還價後,以七百兩議定。」

  「這就難怪了,他把銀子看得比命還重,你一口氣砍了他三百兩,他不找你拚命才有鬼。」他怎會找上董老怪呢,那人的人品是有名的糟,只認銀子不認祖宗。

  「你是說他從中搞鬼?」可惡的董老道,拿了銀子不做事,反坑了他一把,實在黑心爛肝。

  「倒也不至於,你求的是兒子榜上有名,他這風水一改你兒子不是中舉了嗎?只是這大門改得偏西,偏西偏西,一路歸西,就衝撞了貴府幾位八字輕的主子,老太太原本還能再活六年……」司徒空空點到為止,以免壞人生財之道。

  「我就知道是他搞的鬼,他還一臉陰笑要我多備幾副棺材,很快就能用得到。」原來用心這般惡毒,他非找他算帳不可,他老娘六年的壽元不能這樣就算了。

  「你得趕快呀,不然要應驗了,封西門,改在東側開個門,門上安座嘲風獸鎮宅,乙酉年出生的一律迴避,系茱萸三日,本道為貴府畫幾道鎮宅符便可消除。」為人安宅也安民心,百姓心不浮動,家國自是安泰,國運興隆。

  蚊化龍,正在成形。

  「是是是,馬上去辦,張管事,還不叫人封門!」府裡可不能再出事了,承受不住。

  「還好遇到道長你,否則我們劉府就要四分五裂了,真不敢相信區區幾百兩銀差點毀了一個家,我要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天道運行自有定律,非你我可預料,捨小我破大劫方為破立而後生,本道也是秉持老君善心,略加提點一二,不足以掛齒。」司徒空空拂塵一掃,念了一句無量壽佛。

  「道長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若非道長提點,只怕明年的今日,我劉府已名存實亡,只剩下空殼子。」感激涕零的劉老爺連忙往司徒空空手裡塞銀票,這天大的厚恩他謹記在心,道長的一句話拯救了一府的人呀!

  「不可、不可,你已經給過了,本道不能再收。」要是收了,他真成了女兒口中的斂財神棍。

  「應該的,一碼歸一碼,先前是為先母設壇誦經,而今是為家宅指點迷津,破除噩耗,這是道長應得的,我只能用庸俗之物來表達我的謝意。」劉老爺不容拒絕的強塞。

  推托不過的司徒空空只好收下,正好他也缺銀子。

  「師父,香燒完了,請淨壇。」小道童態度恭敬的一彎腰,盈盈水亮的眸子盯著裝銀票的紅封。

  「嗯,淨水準備好了嗎?」這丫頭,賊頭賊腦的打銀票的主意,她真把銀子當祖宗了。

  「準備好了。」她的手也準備好了——搶銀票。

  淨壇鈴一響,牛角一吹,踩著七星步伐的道士做著收壇的步驟,紙錢焚燒,香煙繚繞,二十七日的孝期就此完善。

  倒淨水,收祭果,分豬肉,雞鴨魚肉撤盤,熄香,撒香火,最後一點星火成灰燼後,鈴停,收壇。

  「劉老爺,這串香木珠煉給你,交給丁丑年出生的兒子,保命用,記住,忌水,三年內湖、河、溪皆不可近,若有萬一,向東呼子名三聲,魂魄自會歸來。」拿了人家的銀票,司徒空空自覺要做些什麼才不致有愧在心,他觀劉老爺面相,三年內必喪一子,因此他才送上鎖魂煉,人死魂不滅,還有一線生機,魂魄入體可醒轉。

  劉老爺感激的收下,仔細的收進懷裡。

  收了尾款,收拾好法器,接受劉老爺華美的感謝詞,不讓人送的司徒父女倆離開了劉府。

  司徒空空背著淺金色包袱,兩頭背巾在胸前打了個大結,卻無損他光風霽月的風姿。

  做父子打扮的兩人走過街頭,竟勾著不少姑娘、大嬸、小娘子回頭,個個臉蛋臊紅,眼波微拋。

  司徒空空看見了,面色如常的往前走,司徒青青未開竅,瞧見了也當人家眼睛抽筋。

  「爹呀!你不覺得你越來越像神棍了嗎?神神叨叨的,要是人家最後沒事呢?你不就是滿口鬼話了,小心付你銀子的人找上你剝骨抽筋。」若真是如此,司徒青青絕對不會對父親有一絲同情的,誰教他老是要說些虛無縹緲的話誆人。

  「沒事是最好,人最怕的就是萬一,你口口聲聲說你爹是神棍,可你瞧,這些年有人指著爹的鼻頭大罵嗎?爹的本事你還沒瞧出來呢!」他真正擅長的是……

  沒等父親說完,她淘氣的捂起耳朵。「不聽不聽,別再叫我看有關陰陽術之類的書,天上的星子太多了,我看不出哪一顆是貪狼,哪一顆是破軍,天干、地支、七星、十二星辰、十二屬相、十二宮、二十八星宿我全不懂。」太複雜了。

  只喜好醫理的司徒青青的確適合走醫道,正如她所言,上了藥,原本腫大的足踝隔日真的消了一大半,她又休肩了一日,三天就和小風換回來了,除了站久了有點酸痛外並無大礙,若非太過年少,她都能坐館看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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