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夜的無心閒聊讓顧青彤心跳加速,強笑道:「我的身子就是這樣,自小單薄,生過幾場大病,一直也胖不起來。」
「以後朕的御膳也給你準備一份,就住在宮裡吧,起居和朕一起。」
「這……如何使得?微臣畢竟是外臣,皇上的起居就是您的妻子都不能和您相同。」
「又在和朕虛情假意的客氣了。」皇甫夜取笑道:「還怕朕的臥龍宮住不下你嗎?這樣你也省了早晚跑來跑去的麻煩。有時候朕批閱奏折忙到很晚,如果想找你說話,還要叫人開宮門去找你。就這樣定了,西殿的房間暫時給你住,你有什麼東西要從家裡拿的,朕派人去給你取。」
「家中也沒什麼東西,只有幾套換洗的衣物。」她思慮著,生怕自己露出馬腳。
「衣服就不用了,慶毓坊的人剛剛到京,就讓他們給你做些新衣,一年四季的都做出來。他們的做工還是不錯的。」
「微臣豈不是要欠聖上很多銀子?四品官一年的俸祿才不過一百兩銀子,慶毓坊一件成衣幾乎就要花掉微臣半年的俸祿了。一年四季的衣服做下來,微臣真的是賣身帝王家至少二十年。」
她似慨歎似抱怨的玩笑話讓皇甫夜又笑了,「你以為你只是賣身二十年嗎?這輩子你都要賣給朕了。」
許君一生,執手偕老。
不知怎的,顧青彤忽然想到這八個字,臉頰不受控制的開始發熱。
「臉又紅了?不是發燒了吧?」皇甫夜低頭審視,一手托住她的臉頰,「看來還要讓太醫院的人給你把把脈。」
「不必,只是這宮裡有些熱。」她這才顧得上打量自己的所在。這裡應該是臥龍宮的中心殿,四周柱上都雕刻著精美的盤龍,而她身下的床鋪居然都是黃緞床單,床頭還雕刻著兩條雙足相抵,面面相對的龍。
原來她竟然躺在龍床上。
她趕快翻身下了床。
「怎麼又下來了?再躺會兒。」皇甫夜本來坐在一張桌案旁寫著什麼,見她下了床,又來勸阻。
「龍床不是微臣這樣的人能睡的,再多躺一會兒,微臣就要折壽了。」
「你總喜歡說些危言聳聽的話來嚇唬自己。」皇甫夜笑笑,沒有再繼續阻攔,「當年先祖潘皇后也睡過這裡,朕看她妥妥當當活到七十歲,也好得很。」
「潘皇后畢竟是皇后,皇后者,鸞鳳也。天子龍身,只有鳳凰可以比翼,微臣哪裡比得上?」
「鳳凰也未必能比得上龍,不過朕的確不會讓皇后睡在這裡。」
顧青彤思忖一陣,大膽問道:「聖上似乎對女人總是有無窮的輕視與不信任?請恕微臣大膽問一句,是她們曾經得罪聖上了嗎?」
「這個問題算不上大膽,不過你又是在企圖揣測朕心了。」皇甫夜放下筆,靜靜地想了想後才答道:「不要以為朕是在仇視女人,所以才輕視她們。朕說過,她們在朕的眼裡是玩物,是朕疲倦後可以為朕帶來放鬆和愉悅的床伴,僅此而已。所以不要胡亂猜測朕是不是被什麼女人騙了,然後憤世嫉俗?不,世上還沒有哪個女人可以騙到朕。」
附和著他自信的笑容,顧青彤也想笑笑,但是他後面的話又讓她笑不出來了。
「朕不會原諒騙朕的人,如果哪個女人真的愚蠢到要騙朕,朕也絕不會讓她有安寧日子過,而且會讓她一輩子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為。」
「即使那女子曾經讓聖上……得到滿足?」
皇甫夜看著她明顯泛紅的臉,邪邪地笑了,「你今年多大?」
「十……十八。怎麼?」
「有過女人嗎?」
顧青彤覺得嘴唇乾澀,費勁地撒謊,「還沒有。」
「所以你不能明白,女人在床上都是差不多的,朕雖然可以在她們的身體上得到些享受,但是並不會為了她們放棄自己的原則。」
「連蘇貴人……都包括在內嗎?」她不知道是不是該為身為女人的自己傷感,或是說點什麼挽回些面子。
皇甫夜已經淡淡點頭,「包括任何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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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彤知道自己已經走入一個危險的境地了。從皇甫夜那裡探得他的心聲越多,她就知道自己距離危險越近一分。但是她就像是開弓上搭好的箭,沒有回頭之路。
次日,九城總督果然在摩訶人的集會地抓到他們的頭目,一個同樣高壯,皮膚黝黑的摩訶人,說著一口口音更濃重的東嶽官話,即使被抓進皇宮,站在東嶽國主面前,依然是滿臉的桀驁不馴。
「我犯了什麼罪?難道東嶽國不允許我們外族人做生意嗎?」他大聲質問,聲如洪鐘。
「正當的生意人,我東嶽從來都是大開城門以示歡迎,但是違法亂紀,作奸犯科的,我東嶽就絕不會對他留情。」皇甫夜銳利的眸子含著冰凝注在那摩訶頭領的身上,「你既然是他們的頭兒,應該知道昨天在東嶽的街上,你的族人做了什麼。」
摩訶頭領五官堆緊,一連串的摩訶話忽然脫口而出。
「不要在朕的面前故弄玄虛的說朕聽不懂的語言。」皇甫夜無心和他囉唆,看向身側的顧青彤,「他說什麼?」
「他說他知道手下人昨天犯了點事,這也不是他所想要,他已經教訓了那幾個手下,下令他們回摩訶去了。聖上不應該為了他們兩個人就捉捕了全東嶽的摩訶人,他不服氣。」
摩訶頭領怔怔地看著顧青彤,忽然用摩訶語問她,「你這個丫頭是誰?他的嬪妃嗎?為什麼會懂我們摩訶的語言?」
顧青彤臉色大變,沒想到對方居然一眼就識破自己的性別。轉念一想,她又很快想明白了,摩訶人的身材都比東嶽人高大魁梧,在摩訶人眼裡,她這樣清瘦的身材,過於俊秀的容貌,又無男性特徵的喉結,在在都暴露了她的真實性別。只不過在東嶽國像她這樣文弱清瘦的少年男子有很多,所以才很容易的矇混過去。
好在殿內懂得摩訶語的只有她一個,所以她故作鎮定的用摩訶語回答,一我是他的通譯官。我有位親人是摩訶族人,所以我懂得一些摩訶語。」
這位高大的摩訶人臉上忽然露出笑容,像是因為聽到她說她有位親人是摩訶人,而把她也當作自己的親人似的。
但是皇甫夜困惑地看著兩人交流,見顧青彤隨便說了幾句話就讓那摩訶人喜笑顏開,心中一陣難言的不悅強烈的翻湧上來,立刻打斷他們的話。
「既然如此,朕就給你摩訶族一個面子。你必須和朕約法三章,嚴管你手下的族人,不許他們再做違法亂紀之事。如果他們安分守己,朕不會在乎你在東嶽賺走多少錢,否則,朕就會驅逐所有在東嶽的摩訶人,而且永不許你們踏入東嶽的土地一步。」
摩訶頭領看了眼皇甫夜,又對顧青彤說了一句,「這個皇帝脾氣很臭,我們摩訶人不喜歡聽人擺佈,但是既然你和我們摩訶族有親,你告訴他,我也會給他這個面子的。」
顧青彤莞爾一笑,沒有立刻將他的原話翻譯給皇甫夜聽。
等摩訶頭領被帶下去之後,皇甫夜終於按捺不住,開口問道:「你和他剛才嘰哩咕嚕的說些什麼故意讓朕聽不懂的話?」
「他問微臣為何懂得摩訶語,微臣便據實回答。」
「僅此而已?」
「還有,他說他們摩訶人本來是不聽外人擺佈的,但是既然微臣和摩訶有親,他願意遵從聖上旨意。」她將對方的話婉轉轉述,卻依然引得皇甫夜滿臉不悅。
「怎麼?他還不服氣了?都是你為他們求情,否則朕才不會讓他這樣耀武揚威。」頓了頓,他又說:「還有,以後不要衝著那種人笑起來沒完,朕沒有讓你向他示好的意思。」
「微臣沒有。」她辯白了句。哪有笑起來沒完?她又不是個只會傻笑的傻瓜,只是禮貌性地笑了笑而已。
「難道朕是瞎子,看不到你剛才對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笑嗎?」
低下頭,她低聲嘀咕了句。
皇甫夜沉聲道:「說什麼?不要又故意瞞著朕。」
「微臣說……聖上是無理取鬧。」
這話真的說重了,她似乎都可以聽到身後的皇甫夜驟然屏住呼吸,然後沉重的腳步聲從寶座上踏著緩慢的節奏走下,停在她的身旁。
「你說朕無理取鬧?」他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朕是不是有點太寵你了?」
「微臣知罪。」因為肩頭上以及他聲音帶來的壓力讓她很不自在,站起身,她平靜的面對他的質問。
「朕看不出你認罪的誠意。」大手忽然攫住她的下頷,將她深埋的臉頰抬起,逼她對視他目光灼灼的眼,「童傾故,你的膽子應該比你表現的大得多,所以,朕到底怎麼無理取鬧,你倒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