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兩個摩訶人緊跟著他們也結了帳,出了店,走在他們身後。
難道真的被傾故說中,白龍魚服,會有什麼難以預料的危險嗎?皇甫夜的心中並無懼意,只是覺得好奇和好笑。
走了兩條街,他故意站在一處街邊的小攤位前,偏過頭去問商販一塊玉墜的價格。
顧青彤以為他不知道危險就在附近,急得過來勸他,「您家中比這貨色好的東西不知有多少,何必在這裡浪費光陰?」
她的話惹得不明就裡的攤位老闆很是不滿,辯解道:「這位公子說話有點不中聽,我在這裡擺攤十幾年了,誰不誇我王老闆的東西貨色最好,價格最公道?」
顧青彤眼角餘光已經瞄到那兩個摩訶人逼近,哪有心思和老闆鬥嘴,急得不顧尊卑伸手拉了拉皇甫夜的袖子,「主子爺,我們回去吧,外面沒什麼好轉的。」
「時辰還早著呢。」
皇甫夜故作不解,彎下腰去挑貨,故意賣了個很大的空隙給身後的兩個摩訶人,讓他們輕易就能看到自己腰上的錢袋。
果然,其中一人上了當,湊過來假裝和他們推擠著,想趁勢將皇甫夜的錢袋偷走。
顧青彤情急之下用摩訶語說了句,「大哥,這位公子不是你能偷的對象,不要給自己惹禍上身。」
那摩訶人愣了愣,沒想到她真的會摩訶語,倒退幾步之後和另一個摩訶人在不遠處竊竊私語起來。
皇甫夜有點掃興,「你和他說了什麼?」
「原來您知道?」顧青彤不解皇甫夜的「明知縱犯」,「外面這樣的小案太多了,主子爺,您還是聽我一句,趕快回家去吧。」
皇甫夜見她向來沉靜自若的表情此刻越來越焦慮,滿臉通紅,似是單純可愛的孩子,不禁笑道:「怎麼,你還怕他們吃了我不成?」
「摩訶人的警覺心向來很高,最愛與人結仇,在這裡待久了,如果一會兒還有其他的摩訶人到來,難保不會生出新的是非。」顧青彤一再對他解釋,心中只盼著這位固執的皇帝能聽她一句勸告,盡快回宮。
忽然間,她感覺到腦後一陣冷風襲來,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皇甫夜的笑容陡然寒凝,閃電般出手,在她耳畔附近一抓,高喝道:「暗箭傷人,原來你們是摩訶族的狗熊。」
她沒有看到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那兩個摩訶人中的一人本想用石子打向她的後腦,是皇甫夜眼明手快的將石子擊飛。
但是接下來,那兩個摩訶人高聲吆喝了一句,從附近的街市上又有四五個摩訶族打扮的人湧現,圍在他們四周。
顧青彤這下子可真要在心中叫苦了。
皇前夜冷冷一笑,一怎麼?你們盜竊不成,被人揭穿後就要惱羞成怒地打人了?這裡難道不是我東嶽的地盤?」
剛才那個投擲石子的摩訶人說道:「你身邊那個小伙子,太多話,該給他一點教訓。」
「若他見罪而不舉,才該受到嚴懲。」他冷然反駁。
但他的話是摩訶人聽不懂的,他們仗著自己的個頭大,體力驚人,有兩人撲向他,想將他撂倒。
沒想到皇甫夜身子輕靈如乳燕,在原地滴溜溜轉了個圈,就脫離他們的攻擊包圍,雙手並指為掌,在那兩個摩訶人的後腰處同時一戳,他們竟然就跌跌撞撞地衝出好幾丈開外,摔倒在地。
顧青彤正看得目瞪口呆,冷不防手臂被人狠狠抓住,接著有人將她舉到空中,像是要將她摔下。
她驚呼一聲,就覺得身子已經被人用力擲下,還來不及感覺到疼,忽然她的肩膀和腰都被一雙手臂抄起,穩穩地落在地上。
「好大的膽子,敢動朕的人!」皇甫夜震怒之下,本能地恢復了口氣和自稱,同時大喊一聲,「內宮近侍呢?朕不開口下旨,你們就真的不動了嗎?」
嘩啦啦聲響,原來在周圍的人流中還隱藏著幾十名內宮的侍衛。他們之前曾接到皇甫夜的旨意,要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許在人群中暴露行蹤。所以皇甫夜一開始動手時,他們並沒有現身。
尤其是內宮侍衛長一眼便看出這幾個摩訶人不過是仗著匹夫之勇逞強,武功遠勝不了皇甫夜,就樂得讓皇上和他們練練拳腳。
萬萬沒有想到,摩訶人將主意打到顧青彤的身上,真正惹惱了皇甫夜。
侍衛們的現身,讓街市上一片大亂,顧青彤只覺得眼前一片昏花,然後就昏倒在皇甫夜的懷中。
依稀在最後一刻,她聽到皇甫夜情急的下令,「將這群摩訶人都抓起來,立刻叫太醫到內宮待命!若是童傾故有一絲一毫的損傷,朕就叫他們摩訶人拿命來償!」
她的心,再度為之悸動。於是情不自禁的,放縱了自己的膽子,悄悄地依偎在他的懷中──那一方讓無數女子為之癡想的天地,如今被她暫時獨佔了,原來這裡是如此的寬厚溫暖……
第四章
顧青彤醒來時聽到皇甫夜正在和什麼人發脾氣──
「堂堂東嶽皇都,居然讓幾個摩訶人在朕的眼皮底下興風作浪,傷了朕的人!你這個九城總督是怎麼當的?」
「微臣失職,請聖上治罪。」
「據說今天晚上他們在東街市口還有集會,你帶著人去,將他們全都抓起來,朕要一次辦!」
「聖上,請息怒。」她掙扎著爬起來,「摩訶人的集會未必有什麼大惡,如果抓起他們,反而可能引起更大的暴動。」
「你起來做什麼?」皇甫夜將她重新按倒,伸手摸著她的額頭,「額頭怎麼這麼涼?」
他火熱的手掌印在她冰涼的額頭上,讓她渾身輕顫。
「怎麼了?」他捏住她的肩膀,「本來就這麼單薄的身子骨,剛才還被那個該死的摩訶人欺負。給朕看看你的胳膊。」他不由分說就將她的袖子捲起,在她纖瘦雪白的胳膊上,還可以清晰地看到幾個黑紫的指印。
皇甫夜的眉心凝成幾道深深的印痕。「讓太醫院的人拿紫金活血膏來。傾故,我看那摩訶人還抓住你的腰,你把衣服拽起來我看看,那裡傷到沒有?」
顧青彤驚惶失措地說:「沒事沒事,我的腰上不疼。聖上,微臣剛才說的話請您三思。我聽那兩個摩訶人對話,似乎他們有一個頭目。您可以派人找到那個人問清楚,好過這樣全族連坐似的制裁。您剛剛登基,要樹立一個仁君形象是當務之急,不要為了幾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壞了大事。」
皇甫夜的眉峰還是不能展開,「朕最恨他們居然在朕的眼皮底下傷人,你居然還替他們說話?」
「微臣也從不會饒過欺負微臣的人,但是這不是私事,而是國事,微臣必須將私人恩怨暫且放到一邊。」
皇甫夜瞇著眼睛瞅她,「傾故,你是帝王身邊一顆很清澈的心,難得有你這樣的人為朕這樣細心謀劃,好,朕就暫且放過摩訶族一次,照你的意思,擒賊先擒王。李大人,童大人的話你是聽到了,朕暫時留著你的烏紗帽在這裡,如果你能抓到摩訶族的那個頭領,就算是你將功補過,否則,朕還有後話等你。」
九城提督連忙謝恩走了。
太監捧著藥盤走進來,低聲稟報,「蘇貴人那裡還等在聖上。」
顧青彤低垂著眼,伸手去拿藥盤上的藥膏,卻被皇甫夜搶先一步將藥膏拿到手裡,他不悅的聲音竟讓她躁動不安的心立刻平靜下來。
「她在催朕嗎?告訴她,朕今天晚上有事,讓她不要等了。」
雖然違心,顧青彤還是張口說:「聖上要是還有政務就請先忙去吧,微臣可以自己上藥。」
「你那隻手臂受了傷,一手上藥不方便,朕來吧。外面的事情有李大人去辦,朕暫時不管了。」
他將一塊藥膏塗抹在她手臂上青紫的印痕處,那清涼的感覺立刻沁入肌膚。
「那,聖上不如去陪陪蘇貴人,她剛承君恩,獨守空閨的滋味一定很難熬。」
「朕後宮的事情要你來管嗎?」皇甫夜的聲音陡然一沉,像是動了怒。
顧青彤只好閉上嘴,默默地接受他為她上藥。
過了片刻,他又柔聲問道:「是不是朕話說重了,氣到你了?」
「微臣怎敢和聖上生氣?」
皇甫夜卻噗哧一笑,「真是孩子脾氣,聽你這話就知道你在生氣。」
「微臣沒有……」她想為自己辯白,一抬眼對視上他漆黑的眼,那眼中複雜的情緒讓她心悸。
「以你之才,放你在朕的身邊也許太屈就你了。若不是捨不得,朕應該放你到外面去做個封疆大吏。」
「微臣沒有雄心壯志。」她急忙推拒。
「暫時就是你想去,朕也不會讓你去的。」他笑著拍拍她的肩膀,這安撫的動作讓她鬆了一口氣。
「你說你父母雙亡,家中只有一位老奴,是不是平時吃得不好,所以身子這麼單薄?剛才朕抱起你的感覺就像抱著一朵花,比蘇貴人還要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