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聖上枕邊的女人只要負責為聖上暖被就好了?」
「不錯。」
殿內有片刻的沉默,皇甫夜見他沒有繼續回答,問道:「怎麼?難道你不是這麼想的。」
「……是。」童傾故答得有點艱難似的。
皇甫夜笑道:「看來你會是個疼老婆的好男人,朕不強求你同意朕的想法。」
「聖上,三位貴人來向聖上謝恩了。」執事太監小聲稟報。
「讓她們進來吧。」
童傾故急忙起身,「微臣暫且迴避一下。」
「都是朕的家人,不用一本正經地迴避什麼。她們三人中將來有人會成為國母,你在這裡幫朕參謀參謀,看她們誰更有母儀天下的樣子?」
童傾故一愣,不知道皇甫夜是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這樣的大事,微臣怎麼可能為聖上決斷?」
「只是讓你看看,俗話說旁觀者清。」
說話間,執事太監已經帶著張月薇、許娉婷和蘇秀雅走進臥龍宮,在正殿門口等候。
「都來了,進來吧。」
三位佳麗裊裊婷婷走入殿內,齊齊拜倒,「參見聖上。」
「已經是一家人了,不必客氣。這一路辛苦了,不知道給你們備好的寢宮都滿意嗎?」
「很滿意,謝聖上恩典。」
皇甫夜抬起下巴,看著許娉婷,「許貴人,臨行前你父親對你可有什麼囑托?」
許娉婷一改初見時有些剽悍的氣勢,羞澀地說:「父親讓我好好侍奉聖上,說這是我們許家的榮耀。」
「看來還是你父親識大體,以後不要再在朕的面前使性子,女人偶而撒撒嬌是很可愛,但是不要讓你的夫君為你的撒嬌而操心,懂嗎?」
皇甫夜的話說來淡然,但是口氣卻很重,許娉婷的臉色微變。
「臣妾等明白,讓聖上安心後宮之事才能更專注於東嶽朝政。」張月薇為好友解圍。
皇甫夜淡淡一笑。「張貴人果然很明白事理。你們都先回去休息吧,秀雅,你留下來,朕有話單獨和你說。」
他對蘇秀雅的稱呼和對另外兩位新貴人並不相同,這明顯的厚此薄彼,眾人心中誰不明白?一直垂手低眉肅立的童傾故,幾乎都能感覺到許娉婷滿是嫉妒的目光射向蘇秀雅。
張月薇再度謝恩後拉著好姊妹的手,一起退出了大殿。
「秀雅,走近前些,讓朕看清楚你。」皇甫夜露出溫和的笑。
蘇秀雅紅著臉,款步走到寶座下面。
皇甫夜走下台階,站在她面前,托起她的小臉,「果然是個絕色美人。上次朕不好太當面讚揚你,不過你的父母應該很自豪生下你這個女兒。像你這樣的一顆明珠,如果不能有金製寶匣裝放,豈不是埋沒了你的光輝?」
「臣妾……臣妾沒想到會有這一天。」蘇秀雅更加嬌羞地想低頭,奈何被他的手指托住下頷,只得被迫和他對視一瞬,又悄然避開,不敢直視。
皇甫夜噙著笑,「朕今天晚上去你那裡,你準備好,明白嗎?」
蘇秀雅又驚又喜,臉紅如霞,輕聲說:「是,臣妾知道了,臣妾……會好好準備迎駕的。」
「那麼,你也先回去吧,和幾位新姊妹好好相處,不要恃寵而驕。」皇甫夜的嘴唇擦過她的耳際,在她的耳垂處擦蹭了下,讓她的嬌軀驟然輕顫。
她走後,殿內還有香風一縷,久久不散。
皇甫夜忽然出聲道:「怎樣?這三位佳麗,你更看好誰?」
始終在旁邊猶如泥塑一般旁觀的童傾故久久沉吟,「微臣……不好亂說。」
「你在朕面前連國家大事都敢說,還有什麼不敢說的?」他笑道:「不要拿架子,故弄玄虛,朕就想聽真話。」
「看聖上對幾位貴人的態度,似乎喜歡蘇貴人,而不滿許貴人,微臣怕這是後宮內將來的一個禍端。」
「你怕蘇秀雅過份受寵後讓許娉婷心半不滿?張月薇是個懂事的人,她會慢慢安撫好許娉婷。」
「但是哪個女人不想爭得丈夫多一眼的垂青?微臣並不是說許貴人不好,而是請聖上記得……雨露均沾。」
皇甫夜驟然朗聲笑道:「你這個詞用得好,雨露均沾?朕當然會的,否則這幾個女人豈不是成了擺設?不過蘇秀雅猶如朕用來收藏的一幅名畫,對女人,朕就算是寵,也不會寵得過份,讓一個女人專寵於後宮是朕最大的忌諱。」
「聖上自信能將自己的情份配得均勻,不讓自己的心偏頗任何一方嗎?」童傾故大膽諫言,「若是不能計算精準,便做不到公平,而不公平,就是一切禍端的起因。」
皇甫夜深深地看他一眼,若有所思,「你這番話其實不只是在說女人,倒也是可以用做治國之道。童傾故,你果然很有大才。」
童傾故悠然一笑,「聖上身邊有很多人的才華遠勝過微臣。」
「哦?是嗎?你指誰?」
「聽說張貴人就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又是女人……」皇甫夜扯了扯唇角,那一絲不屑的神情毫不掩飾的從嘴角流過。「童愛卿總是對女人另眼相看,朕很為你未來的妻子欣慰。」
「微臣大概是失言了。」童傾故低垂眼簾,重新抄錄起那卷《秋水長天圖》。
皇甫夜靜靜地看著他清瘦的背影良久,忽然說:「傾故,和我去個地方走走如何?」
他困惑地放下筆,「聖上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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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夜帶他來到的是騎鶴殿。
這裡種滿了梔子花。
「朕不喜歡梔子花的味道,太過濃郁,但是先祖皇帝為了討好酷愛這種花的潘皇后,不僅命人在宮內種滿這種花樹,還立梔子花為國花,使得朕不得不從小就受這種花香的折磨。」
皇甫夜到現在看到梔子花樹還是一臉的沒好感,即使目前並不是梔子花開放的季節。
童傾故好奇地打量著這座看起來有些荒廢的宮殿,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在這裡住過。
「陛下為什麼帶微臣來這裡?」
「據說這裡曾經住了位很得寵的皇妃,好像與潘皇后還有血緣關係,是潘皇后的長輩。而她在當年受寵之時,曾經得到不少重賞,其中最令人垂涎的是一顆無價之寶──夜明珠,但是她死後,這顆夜明珠也隨之失落。朕曾派人反覆查找,也沒有找到這顆夜明珠的下落,內宮庫房中更是沒有它的蹤跡,不知道是不是早被什麼人捷足先登偷去了。」
「那聖上叫微臣來……」
皇甫夜古怪地笑著,「朕看你對女人的心思頗會揣測,想讓你試一試,能否在這裡找到蛛絲馬跡,因為朕一直懷疑夜明珠遺留在騎鶴殿中,沒有外流。」
這實在是一道難題,百年前的東西,百年內沒有人將它找出,童傾故又怎麼可能找到它?
他在原地駐足很久,問道:「這位皇妃有什麼癖好嗎?」
「聽說她有一身武功,偶而會在月下舞劍。」
童傾故環視四周,然後抬腳走進內殿,在內殿中他沒有左顧右盼地查看,而是仰起頭,直勾勾地看著屋頂天窗的位置。
「聖上可否叫人拿個梯子,去那上面看看?」
皇甫夜跟在他身後,好奇地問:「怎麼?你懷疑那顆夜明珠在那個地方?不大可能吧?」
「聖上為何不叫人上去看看?」
他頗為自信的回答讓皇甫夜凝視了他一陣,陡然身如鴻雁般拔地掠起,惹得童傾故一聲驚呼,而他已經掠上天窗旁的橫樑。
「不知道這裡有多久沒人打掃了,真是夠髒的。」皇甫夜在上面抱怨著,忽然他叫了一聲,「咦?這裡真的有個盒子。」
轉瞬間,他已經帶著那只盒子跳下來,輕飄飄地落到童傾故面前。
「聖上好身手。」童傾故吸了口氣。
皇甫夜並沒有理睬他的讚美,而是凝神屏氣地將那只盒子打開,頃刻間,兩個人的呼吸再度被盒中衝出的一束光華奪去。
夜明珠!它真的在此!
「你怎麼會猜到的?」皇甫夜驚喜得幾乎失去帝王的矜持,他對童傾故的斷案本事感到十分神奇。
童傾故笑得有些孩子氣,更多的是勝利之後的喜悅。「其實也很簡單。微臣剛好聽說過這位皇妃的故事,她在宮外原本是神兵山莊的人,後來入宮被封為蝶妃,據說愛穿紫衣,當年深受先太祖皇帝的寵愛。近日微臣抄錄的那卷《秋水長天圖》中,在卷尾恰巧有潘皇后親筆錄入的一首『錦瑟』。這首詩聖上想必是熟讀過的。」
皇甫夜平靜地念道:「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潘皇后與先祖皇帝夫妻恩愛,這首詩卻隱隱有悲涼之意,潘皇后將這首詩鄭重抄錄在卷尾,似乎別有深意,加上聖上又說這位蝶妃喜歡月下舞劍,所以微臣大膽猜測,這詩中有蝴蝶、有明珠,只怕是與夜明珠的下落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