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能如此的鎮定?尤其在看到他突然出現之後,她難道不應該驚喜?驚叫?或是滿面含羞,或是誠心懺悔。但是她什麼都沒有表示,只是淡淡地微笑著,面對他的突然而至,彷彿這一切是順理成章,都在她的預料當中。
「你知道朕一定不會不管你,會來看你的,是不是?」他還是抓緊她的手不放,惡狠狠地說:「朕知道你最喜歡揣測朕心,而朕也不怕你揣測。」
「聖上要就這樣抓著臣妾的手,一直站在院子裡吹冷風嗎?」她望定他,歎了口氣,「臣妾覺得有點冷了,聖上如果是來斥責臣妾的,可否先讓臣妾披件衣服,再恭領聖上的庭訓?」
皇甫夜瞪著她,猛地使勁將她拽進屋子,略顯粗暴的將她丟在一張椅子上。
顧青彤輕輕揉著剛才被他抓過的地方,苦笑道:「不久之前,臣妾的手臂上被人抓得淤血,聖上親自為臣妾擦藥,而今聖上卻恨不得要捏斷臣妾的腕骨,看來臣妾真的讓聖上恨之入骨。」
「那時候朕把你當作至寶,現在……」
他陡然停住口,讓她等了很久,見他沒有要說下去的的意思,只好對自己打趣道:「現在臣妾是聖上眼中的毒蛇?」
「是朕的心頭刺。」
她一怔,垂下頭,「臣妾有罪。」
皇甫夜盯著她,咀嚼著她的這四個字。她說她有罪,她知道她罪在哪裡嗎?他說她是他的心頭刺,她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嗎?
心頭刺,讓他從不能丟下忘記的一根刺,總是時時刻刻紮在他的心頭,讓那裡針扎一般的疼。
這根刺,該狠狠地拔去,但是他為何下不了手?為何?
他低垂著眼,忽然發現她的雙手在互相揉搓,彷彿很冷。此時他才發現這騎鶴殿內比起其他的宮殿都要冷上許多。
「為什麼沒有籠火?」他四下看了看,都沒有看到暖爐熏籠之類的東西。
她淡笑著,念出了他熟悉的那首詩,「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聖上,那是曾經得寵過的妃子所能得到的待遇,臣妾是罪妃,內務府是不敢給臣妾太多享受的東西。」
「豈有此理。」皇甫夜陡然怒了,這一次不是對她,而是他發現原來全天下的人都在揣測著他的心思做事情。
他疾步走到殿門口,對殿外那名小宮女沉聲說:「去通知內宮總管,就說是朕的意思,讓他明晨前必須準備好五個暖爐和四個熏籠送到騎鶴殿。顧貴人現在的確被朕罪罰,但是朕沒有要凍死她的意思!」
「是!」明艷是殿內惟一指派給顧青彤的小宮女,這些日子以來受盡各方的氣,今天皇甫夜的突然到來讓她最是驚喜,隱約覺得自己跟隨的這個顧貴人說不定就要出頭了。所以答應得脆生響亮,即刻跑出了殿門。
「現在,你該和朕說說你的這首詩文了吧?」他將那條手絹丟到她的手上。「你知不知道現在東嶽京都有多少人在傳唱你寫的東西?你要讓朕丟臉到幾時?」
「臣妾不知道這樣做也會讓聖上丟臉。自古到今,宮詞就非是什麼隱密的事情,不是嗎?外面有人相托,求臣妾的詩文,臣妾寫了換一些銀錢給家中的母親,難道有什麼不對?」
「你母親?」皇甫夜蹙眉想了想,「她又怎麼了?」
「我娘年輕時被休離回家,如今生了臣妾這麼個不孝的女兒,入宮不如不入,在家中自然受盡白眼和排擠。臣妾已不能侍奉娘於榻前,再不能為娘在有生之年多盡孝道,臣妾就枉為人女了。」
他冷笑道:「你娘有今日的局面是因為誰?倘若你當初堂堂正正地嫁入宮,她現在豈不是很風光了?」
「但臣妾那時如果入了宮,聖上的眼裡也未必會有臣妾。一個不得寵的側妃,對於娘家人來說一樣無用。」
他的眼中刺出兩道劍,「這麼說來,你是想讓朕注意到你,所以才花費了這麼多的心思,繞著彎子的接近朕?」
她靜默了一瞬,「臣妾只是想遵從自己的生存之道。」
「你的生存之道是什麼?自私自利,為謀求一己之私,而可以利用所有人?」
皇甫夜的指責太過尖銳,讓她不得不抬起頭面對他的質問,「聖上,這世上有多少人不是這樣呢?即使是聖上,為了東嶽的安定,為了自己的皇位穩固,不是也要招攬能人志士、文武百官,為聖上一人的朝廷而效力嗎?」
他望著她,「你是想說,其實朕和你是一樣的人?」
「臣妾不敢。」
「你嘴上說著不敢,但是你敢做的事情已經太多了。」他的雙手抓住她的腰,向懷中一拉,嘴唇貼著她耳邊的髮絲,「那你猜猜看,朕今天晚上丟下蘇貴人那樣的美人,來到你這個冷宮裡,為的是什麼?」
她輕顫了下,語調還強作平靜,「聖上大概想報復臣妾的自私。」
「錯了,朕是想知道,如你這樣的女人,若是上了床,是否真的和其他女人一樣。」他的牙齒忽然咬住她左肩的衣服,用力向下一扯,扯散了衣服,露出肩頭的些許肌膚。
本來就很冷的屋子,暴露於外的肌膚立刻泛起寒慄,但是他的熱吻也隨之覆上,在那一處肩頭留下最初的紅印和齒痕。
顧青彤當然猜到了他的來意。但是他陰冷的神情讓她不安而沒有把握。她牢牢的記得皇甫夜幾次對於女人的評價──
女人只是男人的玩物;女人只負責為男人暖被;女人在床上都是差不多的,他雖然可以在女人的身體上得到些享受,但是並不會為了她們放棄自己的原則;女人,只是他愉悅身體的床伴而已。
終於,她也淪落到這一步,成了取悅他的玩物。
被他丟在床上,但並沒有被立刻撕去衣服,皇甫夜停下了動作,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若是不願意可以現在直說,朕不做強暴女人的事情。」
她還能笑得出來,雖然這笑容可能略帶苦澀,「臣妾既然入了宮,便該有這麼一天,多謝聖上給臣妾這樣一個機會,成為聖上的女人。」
她的謝恩明顯言不由衷還滿是嘲諷,這讓他更加惱怒。她認為他在做什麼?以皇帝之姿做出強佔民女的惡行?好吧,不管她怎樣想,既然他封了她做貴人,又霸道地命令她不許擅離自己的領地一步,她的確應該明白,遲早有一天,她的身心都將是他的。
顧青彤緩緩坐起身,伸出雙手為他解開腰帶,這讓他挑起眉,「做什麼?」
「為聖上寬衣,這不是身為臣妾該做的本份嗎?」
她低著頭,從皇甫夜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那雙白皙修長的手。即使隔著厚厚的衣服,他依然能感覺到她的指尖是冰涼的。
她不願?還是在害怕?
忽然間,他厭倦她像別的女人服侍他的那種樣子,於是推開她的手,再度壓上她的身子,覆住她的唇。
他不要她做作地假意取悅他,他要的是她的真心實意。但是這個女人從欺騙他的一開始起,就已經失去他的信任。
他以最強勢的姿態主導了這場屬於兩個人的纏綿,扯開了她所有的衣物,撩撥著她所有敏感的地帶,讓她在他的指下顫慄,推拒,又不得不最終選擇迎合。
但是,漸漸的他發現一切都錯了,被取悅和取悅別人的人完全反了,從頭至尾,竟然是他在用盡一切力量讓她快樂。
當她疼痛時,他以熱吻封緘,堵住了她的呼痛,卻順勢吻去她眼角的淚水:當她在兩人交歡的高潮,因為羞澀而咬緊嘴唇時,他撫摸著她的後背,讓她放鬆了緊張的身體。
甚至,當青澀的她不知道怎樣在床笫間取悅他時,他竟然還有耐心放緩動作,引導著她一步步發現男女之間身體最隱私的秘密,使得她從痛苦的低吟慢慢變成釋放的嬌喘……
這一切的一切讓他震驚,又讓他體驗著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歡愉。這種歡愉不僅僅是身為一個男人佔有一個女人時那種佔有慾得到滿足,也不完全是因為他主宰著兩個人激情的進程而感受到的掌控欲。
這快樂,來自心底的最深處,觸及到靈魂,無法言說,又讓他想緊緊地抓住。所以他破例地一再從她身上索求,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而昏倒在他懷裡。
為何會這樣?
他怔怔地擁抱著她像牙般的肌膚,將錦被小心翼翼地覆蓋在他們已經沁滿汗水的身體上。望著這張略顯疲倦,但已開始展露初為女人難掩嬌憨風韻的麗容,平生第一次,他發現,他看不透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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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知道聖上在騎鶴殿就寢之後,明艷萬分歡喜,以為顧貴人會從此鹹魚翻身,一躍成為聖上的寵妃,但事實出乎她的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