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走進來的。」
她先深吸一口氣。「我從來不懷疑王爺您有腿的事實。」
葉閒卿笑道:「哎呀,也不知為什麼,每次聽到小姐這般咬牙切齒的天籟之音,總是讓本王心喜欲狂。」
因為你是個瘋子!葛飛花不由得對他的精神狀況做出此定論。
「你來做什麼?」
「來做什麼?」他微微偏首,做思索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三日後就會有花轎來抬你入逍遙王府。」
「什麼?!」她嚇得跳起來,差點兒從廊欄上摔下來,幸好葉閒卿眼明手快一把托住她。
「為什麼我不知道?」嫁人的是她,為什麼都沒有人來知會她一聲?
「本王這不就來告訴你此事。」他依舊老神在在。
「我不嫁!」
「你確定可以?」
她非常確定不可以,而這讓她鬱悶極了。她想嫁的是一個愛她的丈夫,而不是一個拿她當擋箭牌的痞子。
「雖然午後陽光很暖和,但是在園中休憩還是應該加件薄被,若是在成親前身子微恙,可就不好了。」
「要你管!把你的手拿開。」表現得這麼深情款款,卻全是虛情假意,只要一想到他是為了不想娶公主才娶自己,就讓她生氣又滿心悵然。
他眼瞼微垂,輕笑,「一時忘記還扶著小姐,是本王之過也。」
他的手一離開,葛飛花激動的心情略微平復,可那手傳來的溫度仍讓她快燒了起來。
見她嬌顏因陽光的照射而染上一層玫瑰紅,他不由得心神一蕩。如此良辰美景,最適合軟玉溫香抱滿懷。
只可惜襄王有夢,神女無心,她一副巴不得離他遠遠的神情委實讓人感到挫敗。
「你我佳期將至,為什麼小姐臉上毫無喜悅之情?」他明知故問。
果然,她柳眉微挑,櫻唇輕抿,冷哼一聲,卻表達了她滿腹的不滿與憤恨。
「本王明白了,」他一臉恍然大悟,「原來,小姐是嫌本王辦事太慢,以至於不能盡快花好月圓,是本王的錯,還請小姐原諒。」
葛飛花覺得自己快被氣到吐血。
「咦?難道是我理解錯誤?」
「說、對、了。」一字一頓,字宇昭顯說話的人無邊的怒氣。
「可你我婚期將近是事實啊。」
他擺明想氣死她就對了。葛飛花下意識抓緊手中的團扇,最終失控,將扇子砸向了洋洋得意的俊臉。
不料,他手一抬,輕輕鬆鬆就接住團扇,湊到鼻端嗅了嗅,一臉認真地說:「嗯,扇面上有股清淡的蓮花香,跟小姐的氣質挺配的。」
葛飛花無力的撫額。
「算我拜託你,成親前不要讓我再看到你這張臉。」那會讓她產生不該有的殺人衝動。
「也對,小別勝新婚。」他點頭同意。
她要扁人了,誰敢攔著就扁誰。
「小姐,你的嫁衣送來了。」大葉的聲音適時出現,阻止了自己主子可能的失控。
「扔出去。」乾脆陰狠的三個字。
大葉為難地看了看一臉莫測高深的葉閒卿,「這不太好吧?」至少也該等逍遙王走了之後再扔啊。
「那你收下。」
大葉頓時苦了臉,「小姐——」不要為難她好不好。
「替你家小姐拿回房。」
「是,王爺。」
他看著兀自生氣的佳人,雲淡風輕地道:「既然小姐尚不想回房,不如就略盡地主之誼,陪本王到園中亭內喝杯茶好了。」
有完沒完?他到底有完沒完?
品茶、對奕、遊湖、賞月賞花賞字畫,所有干金小姐、名門公子們會做常做或唯一能做會做的,都被他拿來作弄她。
這些跟使她惡名昭彰的吃喝玩樂本質沒什麼不同,差別只在於它們披著高雅的外衣。
葛飛花不喜歡高雅,因為花費太高。幾十兩一兩的茶葉,玉做的棋子,古董字畫……看到每樣被用來待客的東西,只讓她想衝到父親面前咆哮一番,直到聲嘶力竭。
敗家!敗家!敗家的老爹!竟然拿銀子偷偷購置了這許多華而不實的東西,更過分的是,還拿到她面前讓她嘔。
偏偏,有個人還一直在她跟前稱讚「葛大人真是眼光獨到、品味高雅之人」,活似氣她氣得還不夠似的,猛火上加油。
「你的臉色真差,可別真的在成親前臥床不起。」他一臉擔憂的伸手探她的額頭。
葛飛花如觸電般地閃開,用力擦了下額際,心頭亂成一團。
可不可以不要對她這麼溫柔?這會讓她的心淪陷得更快、更深,直到再也無力脫身,而面對一個自己深愛卻對她無心的丈夫,將是她最大的悲哀。
心,越來越失控,她的情緒也就越來越暴躁,這種無力感,自己無法掌握局面的境況讓她無措慌亂,未知的前途更讓她卻步。
她的一舉一動他全看在眼裡,俊顏閃過一絲玩味。
「別動。」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出聲嚇到,愣在原地。
葉閒卿心底暗笑,表面上卻一本正經地在她的臉上輕輕揩了幾下,「好了,否則就真像一隻小花貓了。」
臉髒了嗎?
葛飛花狐疑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中不由得嘀咕,怎麼可能,廊欄之上乾淨異常,她從哪裡沾到髒污?
「瞧,又弄髒了。」他抓下她的手,再次替她擦拭,眸色因手下的觸感而一再變深。
隨著他的手逗留的時間過久,葛飛花終於回過神來,伸手格開他不規矩的狼爪,氣急敗壞地吼道:「葉閒卿,你不要臉!」
面對她的惱羞成怒,他卻一派悠閒自在。「此言差矣,本工只是對小姐的肌膚甚有好感,一時情難自禁才失態了。」
「那我因為某人的失態而失控的話,也就無可厚非了。」
他一臉疑惑。
回答他的是葛飛花又快又狠的兩記重踩。
在她怒而轉身離去之際,一道清亮而愉悅的笑聲在花園中響起,久久不散。
第四章
入夜,一抹黑影恍若輕煙般掠進城東葛府。
往日寧靜平和的葛府變得不一樣。
看到葛飛花居住的跨院前突然現身的幾個侍衛,來人的眸中閃過一絲狐疑,爾後泛上心頭的是擔憂與瞭然。
難怪,依她的個性,怎可能婚期將近卻毫無動作,原來是被人軟禁了。
在來人身形晃動的瞬間,侍衛也有了動作。
來人想進院裡,侍衛們卻百般阻撓。
但礙於雙方都不想驚動繡樓之人,雖然戰況激烈卻安靜無聲。
王府侍衛雖然個個身手不凡,但顯然來人的武功更勝一籌,面對眾多高手依舊應付自如,但出招之間卻忍不住越來越急切。
時間拖得越久,對他毫無益處,對她的閨譽也極為不利。
就在開始有侍衛下敵負傷之際,一個輕淡的嗓音於夜風中響起。
「退下。」
訓練有素的侍衛立刻收手後退,重新隱身於黑暗中,彷彿他們從來未曾存在過一般。
「朋友深夜到此,是想趁夜採花嗎?」語帶含笑,目光卻寒冷透骨。
「閣下又是所為何來?」來人對面前的白衣男子心生警戒。這人是個高手,想不到逍遙王竟然有如此幫手。
如水的月光之下,映出白衣男子俊美秀雅的相貌,也清楚地顯露他眉宇之間隱藏的精銳與沉穩。
其實白衣男子正是逍遙王本人。
他正觀察來人,俊美的外貌,卻張揚著江湖人獨有的與狂傲氣質。
她竟然與江湖人有所來往?果然是很不簡單呢,心底泛起絲絲惱意。
「我為她而來。」來人開門見山,毫不隱瞞。
他微笑,輕展摺扇,「我也是為她而來。」
「如此對她有失公允。」
「你不是她,又怎知此事對她不公平?」他不疾不徐的反問一句。
「若公平,閣下的主子又何須派你們守在這裡?」
微垂的眼瞼隱去眸底的神色,順著來人的,「王爺就是擔憂有宵小之輩對準王妃不利,今夜不就證實了?」
被反將一軍,來人臉上迅速閃過一抹怒意,但被他強壓下去。
「你不會讓開?」
「正如朋友執意想進去一般。」
激烈的對戰一觸即發。
靜寂的空氣中突起的腳步聲讓對立的身影同時一驚,爾後不約而同的立即消失不見。
「咦,奇怪,剛剛明明有看到人影啊。」滿腹懷疑的大葉嘀咕著。「算了,時候不早了,我去叫小姐回房休息。」
她的呢喃聲全數落入葉閒卿的耳裡。
她竟然還沒休息!
而且在影子護衛的監視之下,她如何自閨房內離去卻未曾驚動任何人?或許她的閨房內另有暗道?
再次現身對峙的兩人,在沉默片刻後,終於有人先開口。
「請告訴你的主子,在下不會就此放棄的。」
「我會轉告,」他微笑以對,「但也奉送朋友一句,王爺之心和朋友一般,絕不會放棄。」
「告辭。」
「不送。」
弧身立於清寒的月華下,葉閒卿的心情也如這月光一般清冷。
「爺……」有侍衛現身。
「退。」
侍衛再次隱身。爺在生氣,他們還是閃遠點,以策安全。
微惱地向繡樓走了數步後戛然而止,最終轉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