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御史狐疑地看著女兒。他看她就不正常,回來一見面就讓他對外宣佈染疾在身,臥床不起,簡直是大不孝。
「爹,難道你認為女兒不孝順嗎?」
「當然不是。」他立刻否認,女兒是他的活財神,得罪不起。
「那你怎麼會用這種懷疑的眼神看我?」
「為什麼不想回去?」他直指問題重點。
葛飛花沉默片刻,然後勾唇淺淺一笑,「原因很多,但我不想說。」
明白了。葛御史不再追問,他對聽假話也沒什麼興趣。
「乖囡,你一會兒要出去嗎?」
「今天怕是不能出門了。」她搖頭。
「為什麼?」
「爹,你覺得為什麼他不跟我一起回來?」她不答反問。
「他受傷了啊。」
「他傷的又不是腿。」一語道破關鍵點。
「為什麼?」和女兒對話很累,決定不浪費時間猜測。
「爹,你認為逍遙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葛御史難得一臉嚴肅的說:「乖囡,你不要把他當紈褲子弟。」
「嗯,我不敢。」這點她成親前就已經深深領悟了。
發覺女兒的語氣、神色有異,葛御史不免有些訝然,「不敢?」這裡面可是大有含意。
「因為不敢,所以即使我現在非常想立即出門,也絕不會在今天踏出家門半步。」她鄭重其事的說。
「你的意思是說,他可能會派人來?」
「也有可能自己來。」
「他有傷……」
「他腿沒受傷。」她忍不住再次提醒父親。
「女兒啊,你還是不要出門了。」葛御史一副欲言又止。
「爹,怎麼了?」
「沒、沒事。」
「爹——」一定有事。
「好了好了,」敵不過女兒逼視的目光,葛御史投降,「這幾天外面有些風言風語。」
「這些年的風言風語還少嗎?」她不以為然。
「可是,這次不同啊。」
「有什麼不同?」
葛御史猶豫著怎樣措詞才不會讓女兒受傷,片刻,他故作輕鬆地開口,「兒啊,你真的沒學過卜卦之術?」
「爹啊,你說呢?」
乾咳兩聲,葛御史認命了。「就是你成親說的你跟逍遙王八字不合,不宜婚娶,否則輕則丟命,重則滅家……」
「傳出去了?」她失笑。
「怎麼可能,咱們葛府的人出名的嘴巴緊,不可能。」
「那是怎樣?」
「外面傳的跟這差不多,說你剋夫,成親當天就讓逍遙王遇刺,至今臥床養傷。」
她相信一定比這難聽得多,爹說的還真含蓄。
「女兒啊——」猶豫再猶豫。
「爹,你到底想說什麼?」
葛御史終於下定決心問:「你真的沒有意中人?」
「為什麼會這麼問呢?」
「因為外面有傳言說王爺遇刺是因為……」那種話讓他這個當爹的怎麼說得出口。
「因為我的相好妒火中燒之下所為嗎?」她接過話頭,平靜的說完。
葛御史一臉驚訝,「你知道?」
「因為這個世上謠言傳得最快。」她無奈的攤開雙手。
也對,王府人多嘴雜,她會聽到也不奇怪。想到這點,葛御史不由得擔心起來,王府不比自個家裡,女兒初嫁,人事不通,恐怕要受委屈了。
「爹,我沒事,不要擔心。」看出父親的擔憂,她安慰他,讓他放心。
「你是爹的掌上明珠,心肝寶貝,爹會擔心是很正常的。」
「我真的沒事!」她再次保證。
葛御史伸手摸摸女兒的頭,寬慰中帶著感歎,「你從小就很懂事,也很聰明,幾乎從不讓我操心,可是如今不比從前,你萬事要小心。」不知道逍遙王是否會像自己一樣珍視她、愛護她。
女兒未出嫁時擔心,出嫁了反而比以前更擔心,這大概是全天下父母的心情。想到此,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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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攬月樓。
正午時分,正是人聲鼎沸,高朋滿座時候,各種八卦閒話也紛紛出爐。
「這三個御史千金簡直個個是災星啊。」
「誰說不是呢,將軍直接被嚇得以邊關有緊急軍情飛馬離京,王爺在成親當晚遭人行刺,那個新科狀元就更別提了,沒成親就直接被綵球給砸成了重傷,現在還臥床不起呢。」
「你們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說葛家千金沒出閣時就行為不檢,與人有私情,情郎因她攀附權貴,另結新歡,一時氣急這才買兇傷人,害得逍遙王重傷不能行房。」
「唉!男人娶到這種女人真是倒楣。」
「娶個不貞的妻子還附帶血光之災,真是可憐了文才縱橫、風流倜儻的逍遙王啊。」
「我要是逍遙王,馬上就休了她。」
「沒錯,這種不貞又帶衰的女人絕對不能要。」
「……」
二樓臨窗一桌的白衣公子用力攥緊扇柄,俊顏冷肅,眼露寒光。
「結帳,我們走。」
「嗄?」明明什麼都還沒吃,菜也沒上齊的說,坐對面的青衣小廝一臉不捨。
「走。」白衣公子拂袖而起,直接下樓。
青衣小廝一見主子翻臉,急忙跟上,掏了錢到櫃檯結帳後急忙追上去。
「少爺,您慢點啊,小的跟不上了。」
人潮洶湧的街上,只見青衣小廝氣喘吁吁地呼喊著前面的人。
白衣公子終於在轉角處停了下來,倚在牆邊把玩摺扇,等著自己的小廝。
「少爺……」小廝努力平復急促的呼吸。
白衣公子回過頭,臉色已恢復正常,嘴角甚至帶了絲笑意,「小葉,你的腳力退步了喔。」
「明明是少爺走得太快。」小姐一定是因為剛剛在茶樓聽到那些不堪的流言心情不爽,否則不會走得像飛一樣。
「今天咱們這樣好不好?」
一看主子那表情,小葉馬上後退三步,「你又要做什麼?」不是她膽小,實在是被這個主子整怕了。
「咱們各自拿十兩銀子去下注,一炷香內誰贏得多,算誰贏。」
「賭注是什麼?」小葉已經被嚇得在吞口水。
「你贏的話,十兩銀子就歸你嘍。」葛飛花很大方的說。
「如果小的輸呢?」這才是重點啊,她好歹跟了小姐這麼些年了。
「老規矩。」葛飛花還是笑咪咪的樣子。
小葉忍不住哭喪了臉,「少爺,小的未來兩個月的月錢已經沒了。」
「那你可以付出額外的勞動賺錢嘛。」她不認為這是什麼大事。
小葉頭搖得像博浪鼓,「小的不想。」不貪心就不會輸錢,這是很多慘痛經驗的教訓,雖然大多時候她還是會被小姐騙。
「真沒意思。」
讓小姐覺得有意思的事,通常對她們這些下人都不是好事,寧可小姐天天沒意思。
一頂軟轎從她們身邊走過,葛飛花仍在試圖說服自己的丫鬟「下海」。
最後,一臉沒趣的葛飛花一手背負,一手搖扇,大搖大擺的走進前面的一家賭坊。
後面的小葉只能垂頭喪氣地跟了進去。主子心情不爽,在她不能犧牲自己提供主子娛樂的情況下,只能作陪,看主子自己找樂子發洩了。
而那頂軟轎也在不遠處停了下來。葉閒卿鑽出轎外,看著那對主僕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安佑,我們到那家賭坊看看去。」
「王爺!」安佑驚呼。那是賭坊啊,裡面人又雜又亂,王爺臂傷未癒,萬一被人撞到傷口怎麼辦?
「走。」葉閒卿已經邁開步子。她留在葛府就為了上賭坊嗎?還是她要見的人在賭坊?
安佑只能跟上。
一進賭坊,撲面而來的氣味讓葉閒卿微微蹙眉,此起彼落的叫喝聲頓時入耳,越往裡走,他的眉頭皺得越緊。就在他的耐心即將用完之際,終於看到了那抹身影。
葛飛花正笑嘻嘻的甩弄手中摺扇,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看著莊家搖骰子。
葉閒卿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她,帶點痞,還透著雅,有點壞,卻又該死的吸引入,原來,某人那種透著俊的美麗換成男裝後竟是這樣一種風情。
「開大開小,買定離手。」莊家拙著搖具開始喊。
圍在台前的賭徒開始把手中的籌碼押向自己的選擇。
「小葉,你說是大還是小?」葛飛花笑咪咪的問自己的丫鬟。
小葉急忙搖頭。她才不要給小姐機會輸錢賴給自己呢。
葛飛花睨了一眼丫鬟,撇嘴。這麼謹慎做什麼,一點都不好玩。眼珠轉了轉,她篤定地押到了小字上,因為押這邊的少。
所謂賭博就是以小博大,要贏就要贏大筆的。
一錠金元寶緊跟著押在小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看了過去。
看到葉閒卿,葛飛花眼中閃過驚訝,但很快就興致勃勃的等著開局。
對她的反應,葉閒卿興味的揚眉,也很有定性的保持沉默。
很不幸的,這一把開的是大,所以某人的那錠金元寶就這麼沒了。
葛飛花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敗家子就是敗家子,不會賭還這麼大手筆,一點都不奉守小賭怡情的金科玉律。
「你很心疼?」
她側首。這男人幾時擠到她身邊,還貼著她的耳朵講話,差點就親到她,一點兒都不顧忌現在是在大庭廣眾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