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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香彌

  「可不是,江太醫也覺得奇怪,仔細查看後才發現——」說到這兒,他停下話頭,再吃了些葡萄。

  羅東景心急火燎,卻又不敢催促他,怕他一惱之下就不說了,只得耐著性子等著他吃完葡萄,這才好聲好氣的出聲問:「七弟,那太醫發現了什麼?」

  「發現了一隻蟲屍。」他簡單說了句。

  明白這八成就是造成那馬兒發狂的禍首,羅東景急問:「是什麼蟲屍?」

  「據江太醫說,把那蟲子捻碎,會有毒液濺出,人畜碰到的話,會造成腫脹刺痛。」

  羅東景聞言愀然變色,「七弟的意思是說,有人刻意把那蟲子給捨碎,抹在那馬的前肢內側,它因為腫脹刺痛,這才狂奔,宋冀才會因此被它摔下馬?」

  羅東麟看他一眼,神色淡淡道:「這些話可不是我說的,我帶去的太醫只發現那蟲屍的事,至於其他的,可就一概不知。」

  之所以把這事告訴太子,不過是因為不想讓那曾踹過江太醫的曹天保如願,宋冀一死,沒人能再與他爭奪美人,他便能奪得美人歸。

  太子已得知這事,只要他不笨,這曹天保的願望注定要落空,宮廷裡的勾心鬥角,向來都需要用人命來當賭注,輸了,連命都得搭進去,宋冀死了,曹天保的項上人頭怕也留不久,因為這整件事需要有個替死鬼。

  略一沉吟,羅東景便明白他的意思,連忙鄭重道謝,「多謝七弟,其他的事情我會命人調查清楚。」

  能把蟲屍給偷偷抹在馬兒身上,讓它發狂,必是在當時能接近那馬的人,而這人定是宋冀身邊的隨從,只要把他的隨從抓來審問,便能問出幕後主使者是誰。

  在草料中投毒,接著宋冀摔馬而死,這分明就是衝著他來的一樁陰謀,負責照看馬匹的是出自他轄下的司馬監,而成平侯也是他這邊的人。

  弄死世子宋冀,再讓他擔負一個督管不周的罪名,好個一石二鳥的毒計!羅東景眼裡閃過一抹寒氣。

  在太子離開前,羅東麟特意提了句,「那蟲屍的事由著二哥怎麼說都可以,就是別把江太醫給扯進去。」

  見他如此維護那太醫,羅東景心中有些訝異,承諾道:「七弟放心,我不會把江太醫扯進這事裡,這次的事,我記下了,咱們兄弟之間,其他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以後有什麼事,只管來找二哥。」他將蟲屍的事告訴他,已是幫了他一個人忙,這份人情他記下了。

  當晚,那些馬匹的毒便全都用羊血解了,司馬監和侍衛們連夜將一匹匹的馬帶回行宮的馬廢裡安置。

  江寧安後來聽說,曹天保被斬了。

  因為他為了在秋獵中贏得宋冀,因此買通宋冀的隨從暗害他,使他的坐騎發狂,令他摔馬而死,草料中的毒也是他所下,這是為了掩蓋謀害宋冀之事。

  而後,三皇子據說因為行為不檢,德行有虧,被皇上圈禁起來,罰他思過二十年。

  江寧安想了想,隱隱約約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這事八成牽扯到了宮廷裡皇子們之間的爭鬥,而曹天保與成平侯世子,不過都是這場爭鬥的犧牲品罷了。

  她沒去向寶賢王求證此事,這些宮廷裡的事,她還是少沾為妙。

  因為馬兒中毒,秋獵提前結束,準備回京前一天,突然下了場大雨。

  那時,她正好陪著羅東麟在外頭賞楓,沒處避雨,他的侍衛脫去外袍遮擋在自家主子頭上。

  她一個小太醫自然沒人替她遮風擋雨,她在附近找到一種毒芋的葉子,那葉子大如傘蓋,她拔下來撐在頭頂擋雨,還好心的多摘了幾支,走回去,遞給羅東麟那兩個叫陶左、陶右的侍衛。

  羅東麟瞧見,新鮮的接過一支來瞧,也試著學她一樣撐在頭頂上。

  「這大如傘蓋的葉子是什麼?」

  「這叫姑婆宇,汁液有毒,沾了會讓人發癢,所以王爺別沾到底下那斷莖處的汁液。」

  「你這小太醫懂的事倒挺多的。」

  「這些都是我祖母教的。」江寧安笑答。

  常聽她提起祖母,羅東麟對她這位不曾謀面的祖母起了興趣,「改日有空,本王倒要去見見你這無所不知的祖母。」一行人邊說著邊往回走。

  瞧見前方有片泥濘,走在羅東麟身側的江寧安原想攙扶他,伸出手時,卻見他已逕自繞過那片泥濘。

  落在他身後的江寧安,瞥了眼他的背影,微微一怔,覺得適才隱約看見了什麼違和之事,忍不住悄悄盯著他的左腳看了半晌,卻沒再發現什麼異狀。

  她心忖剛剛或許是她眼花看錯了吧。

  下了場秋雨後,天氣由熱轉涼,啟程回京城的途中,興許是那日淋了雨的緣故,羅東麟染了風寒,江寧安一直留在他身邊照顧他。

  因羅東麟起了高燒,來到一處驛館後,皇上前來探視他,瞧見昏睡不醒的兒子,不禁動怒的斥責了照顧他的一干隨從下人。

  「你們是怎麼照顧寶賢王的,竟讓寶賢王給病成這般?」

  包括江寧安,眾人都惶恐的跪地不敢多言。

  昏睡中的羅東麟聽見斥罵聲,勉強張開眼,替他們說了句,「父皇,兒臣原就身子虛弱,他們已盡心盡力在照顧兒臣,怪不得他們。」

  「你都病成這樣還替他們求情。」

  見兒子滿臉病容,嗓音嘶啞,讓啟元帝心疼的想起兒子身子之所以這般身虛體弱,乃是他十三歲那年,隨他前來秋獵時,有刺客埋伏行刺,被兒子發現,站在身邊的兒子及時推開他,他自個兒卻被淬了劇毒疾射而來的箭矢射中左腳。

  兒子的命雖救回來,左腳卻跛了,那劇毒也侵蝕了他的身子,留下病根,讓他的身子比起常人還要虛弱許多,時常染病臥床。

  東麟的母妃是他此生最鍾愛的女子,可惜她沒能陪伴他多少年,便在兒子七歲那年病逝,他愛屋及烏,在眾多皇子裡,最寵愛的便是東麟,因而有意日後要將這大位傳給他。

  但在他為救自己而受傷後,不得不改變主意,改立東景為太子,因以他那副身子,已不能擔當大位,為了保護他,只能冊封他為親王裡最為尊貴的寶賢王,以保他一世安康。

  他不盼東麟多爭氣,只盼著他能長命百歲,一世平安。

  他接著看向江寧安詢問兒子的病情,「寶賢王這病可要緊?」

  江寧安恭敬的回答道:「回皇上,王爺風邪入體,高燒不退,不宜再趕路,最好能靜心休養幾日再行上路,以免路上顛簸,影響王爺的病情。」

  啟元帝心疼兒子,當即吩咐內侍太監傳他命令,要在驛館休息幾日,待兒子痊癒後再啟程回京。

  聞言,羅東麟沙啞著嗓,出聲勸道:「有江太醫在這,兒臣這病很快就能痊癒,父皇別擔心,宮裡還在等著父皇回去處理朝政,您別為了兒臣耽誤朝中大事,待兒臣的病好轉些,再自行回京即可。」

  「這……好吧,你就在這兒安心養病,不用急著回京,待病徹底養好之後再回來。」

  秋獵這一趟來回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離開這麼久,啟元帝確實也不太放心宮裡的事,聽他這麼一勸,便答應了下來,臨走前他叮囑江寧安。

  「江太醫,你好好照顧寶賢王,不得有誤。」

  她急忙應道:「微臣定會照顧好王爺,請皇上放心。」

  休整一日後,翌日,啟元帝便起駕回京。

  第二天,江寧安見羅東麟的燒仍是沒退,整日昏睡不醒,想了想,吩咐太監拿來些水酒,用水酒擦拭他的身子和四肢。

  太監依照她的交代,解開他的衣扣,先擦拭上半身,接著再將褻褲的褲腳捲起,擦拭下半身。

  在太監為他擦拭身子時,江寧安原想迴避,但想起她現下頂替兄長的身份,是個太醫,沒理由迴避,只得站在一旁看著。

  在太監擦拭他的兩腿時,她下意識的看過去,接著目光微微一怔,眼神盯著他的左腳仔細看了看,眸裡閃過一抹疑惑,她抬手按了按他的左腳,那上頭雖留下一道傷疤,但已癒合,左腳的肌肉並沒有萎縮的情況,十分結實,那為何他行走時左腳會跛呢?

  侍立在旁的陶左、陶右見狀,默默互覷一眼,沒有阻止也沒有出聲。

  這時,羅東麟清醒了過來,似是感覺到有人按著他的腳,不自覺抽動了下,江寧安連忙放開他的腳,抬目看向他,迎上他的眼神,登時面露喜色。

  「王爺醒了?」

  「江太醫適才在做什麼?」羅東麟瘡啞的嗓音裡帶著些剛睡醒的鼻音,他雖病了,卻不代表他沒有知覺,他醒來的那一瞬,察覺有人在按他的左腳。

  江寧安解釋,「王爺起了高燒,服了兩日的藥都遲遲不退,故下官命人拿水酒給王爺擦拭身子好退燒。」至於適才查看他左腳的事,她隱下沒說,現下重要的是先治好他的病再說。

  他看她一眼,沒再說什麼,只道:「本王有些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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