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夾了口糖醋魚,餵給她,一群官兵先後下了馬,領頭的五皇子,見徐安瀾親暱的抱周念梓,似娘兒們給周念梓餓食,神色儘是鄙夷,堂堂親王世子真成了個小白臉,靠女人吃飯。
徐安瀾順順她柔軟長髮,若有所思,低著聲道:「安瀾真希望公子能哭一哭,像個姑娘家,賴著、靠著安瀾,但又怕……公子真像個姑娘家會挺不過去……周念梓……我怎會這樣愛你……」他最後用幾乎聽不清的聲量道。
他放她下來,最後問了句,「吃飽了嗎?」桌上食物已用去大半。
「飽了。謝謝安瀾。」她笑了笑,心其實很不平靜,沒預料到會聽見他說愛……他的神情認真得讓她心驚。
他真的愛她嗎?或只是說給其它人聽?
然而他音量甚是微小,他單單說給她聽的吧?
「來人,將周念梓上銬,帶走!」
「請問民女犯了什麼罪?」
「訛詐。」五皇子厲聲道。
周念梓笑了笑,也不多辯解,直接伸手讓官兵上了鑄,並且粗魯拉上了馬。
徐安瀾一雙手在桌底下,緊握成拳,心狠痛著,他暗暗發誓,要替周念梓一萬倍的討回來!
十幾匹馬奔馳而去,徐安瀾也飛身奔出竹林,趕返京都。
第9章(1)
黑牢,果然是不見天日的黑,連土地也是黑的,透著一股腥臭味,關押在黑牢裡的人都是就地大小解,黑臭的牢,唯一的光是一小方洞照進的日光。
周念梓讓牢頭粗魯的推進一間沒人的牢房,熏人的臭氣讓她好一陣難受。這時代的黑牢……不講人權的,她無奈的想,輕輕歎了聲。
周念梓原以為自己難免會驚懼,此時心情卻意外平靜,她想起三公子昨日特意交代她吃過再回,而今日徐安瀾為她張羅一桌好菜……
他們對她是同樣的心思,有他們在外頭奔走,她沒什麼好憂心的,他們說會護她周全,她相信他們的承諾。
站了大半日,抓她進黑牢的五皇子總算有了動靜,讓牢頭帶她進個小房間。裡頭勉強算乾淨,也少去許多腥臭味,只是大大小小刑具掛在牆面上,觸目驚心。
帶她的牢頭將她鎖上求刑架,五皇子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旁邊的方形木桌上擱了杯茶。
見牢頭將她鎖緊了,五皇子身邊站著的人出了聲,「都下去,沒得令不准進來。」
牢頭和幾名守衛應聲後,全退出房間。
五皇子朝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那男人便從牆面上取下長鞭,揮了揮,在地上擊出幾響。
五皇子淡淡道:「周念梓,你同本皇子說過,那十項器物如何去便如何回到本皇子手裡,如今少了樣東西,你怎麼說?」
「皇子殿下,您簽押的當票正鎖在周氏質庫櫃子裡,簽押當時龍公子您是確認過的,十項器物一樣不少,不缺邊角的回殿下手裡,確認過才簽字贖回當票,如今怎說少樣器物呢?」
「本皇子就跟你打開天窗說亮話,十項器物裡藏了東西,東西便是在你周氏質庫不見,我們也別拐彎抹角的,你把東西收哪兒去?」
「民女不知殿下說的東西是什麼。」她面不改色。
「你以為你一個姑娘家,挺得過幾鞭?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本皇子念你在京都名聲好,也幫襯過不少困苦人家,給你機會,你別硬氣。」
「民女真沒見過殿下說的東西……」
五皇子重重摔下杯,怒道:「給我打!」
啪!啪!啪!
持鞭的男人連續揮過三下重鞭,肌膚瞬間撕裂濺血,熱辣痛楚刷過,周念梓咬著牙想,原來這就是挨鞭子的滋味,當初被鞭得渾身是傷的世子爺能熬得過去,當真不容易……
「嘗到苦頭吧?你說是不說?」
「民女不曉得殿下不見了什麼……」
「便箋!一張明黃便箋。」五皇子沉不住氣,反正他壓根沒想過要讓周念梓出黑牢,索性挑明了說,他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在刑求一個女人上。
「民女沒見過什麼便箋。」撕心裂肺、火一樣燒灼的疼蔓延開。
「狠狠的打,打到她肯說為止!」
啪、啪啪、啪啪啪……連續近十下鞭打,周念梓前面衣裳已染滿血色,並撕裂破損……
「民女當真不知……」沒說完,她痛暈過去了。
「主子,也許她當真不知,哪個女人能挨得住連續鞭打不吐實?」
五皇子沉默半晌,道:「周念梓不是一般女人。她一定知道。潑水,讓她醒過神!橫豎她出不了這黑牢,直接打死也乾脆些。」
一桶冷水兜頭淋下,痛暈的她醒過來。
「周念梓,本皇子再問一次,那張便箋你收在哪兒?」
「民女沒見過什麼便箋……」
啪啪!
接連兩鞭落下,一鞭刷過她右臉,她嗤了聲有點抱怨的道:「民女本已是毫無姿色,毀掉這張臉,是讓我往後別見人嗎?」
施鞭的男人愣了愣,果真不是一般女人……
「還硬氣,是嗎?」五皇子咬牙切齒,恨她的漠然。「給我狠狠打!」
鞭子又毫不留情落下,周念梓原想撐著,卻讓痛折騰得暈了過去,模糊的……
她彷彿聽見有人闖進來,似是傳了道聖旨……
後來她徹底失去意識,什麼都聽不見了……
徐安瀾見她如破娃娃般掛在刑求架上,渾身衣裳無一寸完好,他木著一張臉聽三皇子將聖旨宣讀完,見禁衛兵將五皇子上鑄,持鞭的男人也上鑄,徐安瀾立即往刑架奔沖,一雙手發顫不止,費了點時間才解下她。
周念梓失去意識,沒了刑架支撐,軟軟的倒向徐安瀾,他穩穩接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語,「沒事了,我的念梓,乖……爺這就帶你回去……」他不知自己聲音哽咽,眼眶發紅。
抱著周念梓,他走至三皇子身前,見三皇子沉著一張臉,握緊著拳,不發一言的盯著他懷裡的周念梓。
兩人眼神交錯,心中皆有萬言千語,卻什麼也沒說。
「太子殿下,罪臣有一事相求。」徐安瀾森冷的望了五皇子一眼,最後朝三皇子道。
「何事?」
「今日發生之事,請容罪臣來日……一萬倍討回。」
三皇子面色已恢復平靜無波,握緊的拳也鬆開,他想也沒想,便應了。
「安瀾所求,本太子允了。來日方長,你趕緊回去,好生照顧大朝奉,務必請最好的大夫……待她身子痊癒,你想一萬倍、十萬倍討回,本太子都允你。」
「謝太子殿下。」徐安瀾謝恩,抱著周念梓往外走。
「安瀾!」三皇子又喊,徐安瀾止步,「千萬別讓她有事……」他多希望,抱著她的人是自己!
徐安瀾沒答話,只點了點頭,他嫉妒著卻又慶幸著,若非三皇子對周念梓動了深情,他也許沒辦法來得這樣快……
周念梓的血濕透衣裳,沾上他的掌,他不再多想,舉步往外頭奔,耳邊聽見三皇子對五皇子說了唯一一段話——「五弟,你這輩子最大的錯,不是謀位,而是動了本太子心裡最看重的女人。即使沒安瀾請求,本太子也要為念梓萬倍地討回來。」
周念梓被徐安瀾抱回周府,他一路直奔回廂房,梅兒、蘭兒一見渾身是血的大小姐,震驚不已,眼淚隨即撲簌簌的流下,哭問著,「大小姐怎麼了?!」
徐安瀾沉著臉,厲聲道:「現在不是你們哭的時候!蘭兒去燒水,梅兒去請谷大夫來。記得別張揚,老太爺老夫人那兒先瞞著,別讓老人家擔心。」
谷大夫是京都最好的大夫,是個貨真價實的神醫,他用過的假死藥,正是他們暗地讓人請谷大夫配製的。
兩個丫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奔出廂房,趕辦著徐安瀾交代的事。
不消半時辰,谷大夫提著藥箱,快步走了來。
徐安瀾已先為周念梓洗拭過身子,換上乾淨衣裳,冒著血的傷口,他也先上過創傷止血藥。
谷大夫一進來,徐安瀾便將周念梓的衣裳敞開來,大大小小鞭傷,猙獰地爬在她細白柔嫩的肌膚上,梅兒、蘭兒這會兒瞧清了,搗住嘴痛哭出聲,谷大夫搖搖頭,真有些不忍看那流血,甚至深可見骨的傷。
他歎口氣,把了脈後往廂房木桌走去,開出藥方交給梅兒,道:「趕緊去抓藥,外傷藥拿回來就敷上一層,往後每兩時辰上一次藥,湯藥一曰四回。」
「知道了。」梅兒拿了兩張藥單,哭著奔出廂房。
「姑娘家身子弱,這些傷若是化膿,就大壞了。這兩日務必仔細著照顧傷口,晚些會起高熱,湯劑三個時辰服一碗,要盡快讓高熱退下,只是……安瀾爺,你要有準備……」
「谷大夫,您開最好的藥,其它的,安瀾自會打算。」
谷大夫難得的露出淺笑,深深看了徐安瀾,道:「安瀾爺與大小姐,是同個性子。當初安瀾爺傷重難治,大小姐也說了相似的話。」
徐安瀾愣了愣,忽然想起那時候,他曾開玩笑,說「他日若易地而處,安瀾定當如公子今日這般,盡心仔細服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