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凱伸到半空中的手緊緊的握住拳,然後又頹然垂下,站起身靜靜的走開。
一等韓凱的腳步聲遠離,舒亦凡才放任自己的淚水恣意落下,邊哭泣邊撿拾著地上的碎片。
可惡的韓凱,不只弄碎了她的杯盤,還弄碎了她的心,她真不該跟他八二分賬,應該九一分賬才對,可惡。
第7章(1)
「你去哪了?整個晚上都沒回家還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韓凱一踏進韓宅,一道威嚴十足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爸,找我有事?」韓凱面帶倦容在父親面前坐下。
「你不是知道嗎?」韓父有著跟韓凱一樣俊俏的容貌,只是歲月跟歷練讓他顯得更加嚴肅,「你害小溱傷心過度昏倒,連去都不去看人家一眼,這樣是一個未婚夫該有的行為嗎?」
「我說了,我不會娶她。」韓凱直截了當的表明自己的意思。
「這件事由不得你作主。」韓父板著臉道。
「爸,我自己的婚姻除了我之外,沒人可以替我安排。」韓凱的態度也一樣強硬。
「你以為自己翅膀長硬了嗎?身為永緣集團繼承人,你的一切都必須以集團跟家族利益為優先,沒有什麼是你可以自己決定的!」韓父疾言厲色道。
「爸,如果為了家族跟集團必須娶一個我厭惡的女人,那我甘願放棄一切。」韓凱毫不妥協。
「臭小子,你以為你能過這麼優渥的生活,這般狂傲自大,憑的是什麼?沒有家族跟集團,你什麼都不是。」韓父被韓凱的一席話氣得渾身發抖。
「好了好了,你們父子倆有話好好講,幹麼搞得像仇人見面一樣?」韓母趕緊跳出來打圓場,試圖緩和氣氛,「凱,還不快跟爸爸道歉。」
「不用了,我承受不起。」韓父鐵青著臉道。
韓凱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繃著僵硬的表情一聲不吭。
「你跟自己的兒子置什麼氣?兒子大了本來就會有自己的想法,好好勸他就是了。」韓母無奈的朝丈夫使了個眼色,這個兒子從小就吃軟不吃硬,跟他硬碰硬只會兩敗俱傷。
「勸他?我們以前可不敢這樣對長輩說話,我們的婚姻不也是父母的一句話決定的,難道現在有不幸福嗎?」韓父怒氣未消的道。
「爸,那是因為媽是個好女人,賢慧大度,但王溱一向嬌生慣養、驕縱任性,你真的覺得她夠資格當我們韓家的媳婦嗎?」
韓父遲疑了片刻,還是硬著頭皮道:「千金大小姐難免會有點脾氣,不過人總是會改變的,聽你媽說她最近不就為了你改了很多?」
「是啊,凱,小溱是真的很有心,你該給她個機會,女人結婚生子後自然就會長大懂事的。」韓母跟著遊說。
「她會不會長大懂事跟我無關,媽,我心中早已經有了喜歡的女人,非她莫娶。」韓凱神色認真的道。
「胡說什麼?還不快住口。」韓母瞥了韓凱一眼,示意他不要提起。
「等等,你讓他說,你喜歡的女人是誰?」韓父皺起眉頭,等著兒子開口。
「是舒亦帆。」韓凱毫不猶豫的回答。
「舒亦帆?好耳熟的名字……」韓父沉吟了半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暴怒道:「這女的不就是以前你們學校假裝富家千金的那個騙子嗎?好啊你,什麼人不喜歡偏偏喜歡一個愛慕虛榮的騙子!」
「她不是騙子,她所有的一切我早就知道,她是我見過最努力過生活的女人。」韓凱擰起眉頭反駁。
「你只是被愛情沖昏頭才會把一切想得這麼簡單美好,婚姻跟戀愛不同,你若真想談戀愛,婚後要交幾個隨便你,只要不要被你老婆發現就好。」韓父退而求其次的道。
「爸,難道你會這樣對媽嗎?」韓凱反問。
韓父一臉尷尬,沉下臉道:「你能拿你媽跟那個騙子比嗎?」
「她對我的重要性就跟媽對你一樣,爸,請你不要再污辱她。」韓凱同樣寒著臉。
「你——」韓父氣得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指著韓凱正要罵時,突然收回手將手按在胸口喘著氣。
「老公?!」韓母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攙扶著丈夫。
「爸,您沒事吧?」韓凱也趕緊起身幫忙母親,將父親扶坐在沙發上。
韓父搖頭,一張臉因為痛楚而扭曲著,想要說什麼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送您去醫院。」韓凱神色凝重,想要將父親背起。
「等——我……沒事……」韓父擠出話來,大口喘著氣。
「來,把藥吃了。」韓母早已衝回房間拿藥,端了杯水回丈夫身邊,擔心的催促。
韓父拿起藥放進嘴中,又喝了口水將藥吞入喉嚨,閉起眼靜待藥效發作。
「媽,爸在吃什麼藥?為什麼我不知道?」韓凱看著母親憂心忡忡的模樣,感覺不吐不快似乎不單純。
「沒什麼,你只要不要惹我生氣,我就不會有事。」韓父阻止韓母開口,粗聲道。
「凱,你先回去吧,這件事以後再說。」韓母朝兒子示意的看了眼。
「沒什麼好說的,你給我回去冷靜冷靜,想清楚身為永緣集團繼承人該盡的責任跟義務!」韓父擺擺手趕人。
「快走吧。」韓母怕兒子的拗脾氣又發作,趕緊將他往外推。
韓凱看了父親一眼,第一次發現他臉上的皺紋在不知不覺中竟已深深的刻出了痕跡,原本強壯的大樹此刻顯得蒼老瘦小,他心頭不由得發酸,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你不是不知道兒子脾氣,何必現在跟他硬碰硬?」韓母一等兒子離開,邊輕拍著丈夫的胸口邊說著。
「不一次讓他死心,以後更麻煩。」韓父閉著眼睛,滿臉疲憊。
「可是我看兒子是認真的……」韓母滿臉憂心,心疼兒子,但也知道丈夫為難之處,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他生在韓家,不可能永遠只享受而不付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永緣集團毀在我手上。」韓父無奈的長歎口氣。
「真的有這麼嚴重嗎?」韓母一凜,神情跟著沉重了起來。
「他手上握有永緣違法政治獻金的證據,一旦爆開,對永緣是致命的一擊。」
雖然韓王兩家表面是多代世交,但早在上一代私底下就開始暗潮洶湧了。
「可是那是上一代的事情了,就算要算帳也算不到你跟凱的頭上,況且王家也有永緣的股票,他們難道會願意看到自己的利益受損?」這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事啊。
「你懂什麼?事情如果能切割得這麼清楚就好,他們等的就是永緣出事才好趁機奪取經營權。」韓父睇了韓母一眼,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總之你好好管管兒子,跟王溱的婚事不許出錯。」
韓母垂下眼瞼,溫順的道:「知道了。」可就不知道兒子願不願意被束縛啊……
當韓凱一臉疲憊的回到家門前時,李毓已經等在門前,看得出似乎也是一夜未眠,眼睛下方浮現了兩團青影。
韓凱看了眼李毓,苦笑的搖搖頭打開門讓他進屋,自己走到吧檯後倒了兩杯Whisky,又走回客廳將酒杯遞向癱坐在沙發上的李毓,然後自己也倒進沙發中喝著悶酒。
靜默的空氣中沒有人開口講話,多年的友誼讓他們彼此知道,現在的他們只需要陪伴對方,卻不想要任何人的打擾。
李毓將杯中琥珀色的液體一口飲盡,透過杯子看著韓凱的側臉,黑眸黯了黯,複雜的情緒在心中翻滾著。
他一方面渴望著韓凱的友情,一方面又想摧毀他擁有的自信,羨慕跟嫉妒在心中交織拉扯,再加上他們愛上的是同個女人,有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份情誼,也討厭這樣的自己。
「幹麼這樣看著我?別告訴我你愛上我了。」韓凱發現他的注視,苦中作樂的打趣著。
「這句話你以前就說過了。」李毓收回視線,垂下眼瞼掩飾自己的矛盾心緒。
「是嗎?」想起了李毓當年的回應,將酒飲盡,自嘲道:「要是真如你當年說的就好了。」
李毓挑起眉梢,整理好心情重新看向韓凱,等他的下文。
韓凱站起身接過李毓手中的杯子,又走到客廳旁的吧檯後拿出酒瓶來倒酒,緩緩開口道:「我已經跟我爸媽說了,我要娶亦帆。」
李毓的心頭抽了下,佯裝平靜的道:「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在我的字典中沒有不可能,只有想不想。」韓凱牽了牽唇瓣。
就是這樣彷彿全天下都在他掌握中的表情,讓李毓無法克制的厭惡,「就怕這次無法如你所願。」他淡淡的道。
韓凱瞅了他一眼,走回原位將倒滿酒的杯子放在他桌上,逕自坐下道:「我沒想到你對我這麼沒信心。」
「我只是不希望你走錯路。」李毓拿起酒杯猛灌,又是一口乾,不小心嗆到猛咳了起來。
韓凱起身將他的杯子拿走,困惑的看著他,「發生什麼事了嗎?」他只能想到李毓的異常跟家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