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為盛蓮國師,花家歷代承擔著為萬民祈福的責任。既是所為萬民,就不該有分別心,每個人的社會地位或有不同,但人人都擁有生存下去的權利!神靈的庇佑應是全面的,就像太陽的存在,不是為了某部分人而存在,它甚至也不是為了人類而存在,大地上的一草一木,都有資格得到陽光的恩澤,誰也沒有多一分,也沒有少一分。
那麼,她這樣做,是對的嗎?
兩千年前施下的咒願注定解開了,而富天虹與花家其他長老們,自封於地下神殿,正在為今夜子時立下新咒而努力著。她們不顧一切地要執行這個任務,絲毫沒有任何疑慮,從不擔心自己是不是做了錯誤的決定,如此的勇往直前,若是錯路,將會使盛蓮萬劫不復!她們哪來的信心相信自己絕對正確?
舉棋不定或許流於懦弱,但一意孤行的偏執,恐怕就是危險了。
她該……怎麼辦!
她是想守咒的,但如果守咒只能以大量的血腥去達成,這樣的咒願……不可能會讓盛蓮更好!當神聖的咒願染上屠殺的血液,就會變成邪惡的詛咒,她身為花家繼承者,對此深有領悟,所以無法相信富天虹所執行的咒願,會達成兩千年前的效果。
但她能怎麼辦呢?她只能一籌莫展。
比起富天虹準備了數十年,她,一個在這三、四天才發現千年咒願崩解的人,都還沒完全接受眼前的混亂,又怎麼來得及找出恰當的方法去守護或繼續這個咒願?長老們又都已倒向富天虹,她一個人孤掌難鳴,束手無策!
她無法接受富天虹的辦法,但她是想守咒的。這該怎麼辦呢?
「姊!」花詠靜突然跑進來。「不好了!」
「怎麼了?」
「他們,墨蓮……墨蓮男人暴動了!」花詠靜驚慌叫著。
「為什麼會暴動?你在墨蓮那邊說了什麼?」花吉蒔驚叫。
「我什麼也沒說啊,我只是去義診。」花詠靜冤枉地叫著。「才幫幾個人看完病,就聽到有人在說軍隊要屠殺墨蓮,然後人群裡就暴動了!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拿到武器的,突然就衝出關住他們的山洞,誰也攔不住,現在外面都亂成一團了……」
「蓮膧呢?快通知她!」花吉蒔忙要往外衝。此刻她們暫住在殘蓮島的官府裡,她知道蓮膧此刻一定守在周夜蕭身邊,所以腳步不遲疑地往後院跑去。
花詠靜苦苦在後面追,終於將人撲住,大叫道——
「姊!我還有第二個消息要告訴你啊!」
「花詠靜!你放手!想說什麼不能路上說嗎?眼下情況緊急,快放手!」花吉蒔氣急敗壞。
「你不用去了!第二個消息就是頌蓮王與周夜蕭都不見了!」
「什麼?!」錯愕!這怎麼可能?!
「我們還是快去船上找蓮帝吧!外面的暴動一定要盡快阻止,不然會造成很多傷亡的!」花詠靜不理會花吉蒔大受打擊的表情,拉著她,開始往外跑,衝進暴雨中,往碼頭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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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死,一定會死……」花靈奄奄一息地哀歎著。
「在死之前,再撞一次吧。」季如繪說道。
「沒人性的傢伙!就算不顧念我是你同學,好歹也是你同鄉,你就這麼鐵石心腸地想看我一命嗚呼啊!」花靈嘴上念歸念,還是乖乖地爬回灰白光圈那邊,繼續著不知道有沒有用的碰撞。
雖然不知道這樣撞有沒有用,但這卻是目前唯一的方法。季如繪發現她可以碰觸到那光圈,不會被反震,而花靈卻不行,只要稍稍一接近,就會被甩得老遠。對她而言,這光圈像道牆;可花靈卻說,這只是一道帶電的光幕。
她猜,這個光圈忌憚著花靈的接近,那麼也許這就表示了花靈對它是有威脅性的。所以季如繪抓著花靈,在她背後施力,讓花靈不斷地接近光圈,希望能打出一個缺口,每當花靈被那力道甩開時,她就負責接住她。
花靈覺得那個光圈像是通了高壓電似的,她每次碰到都懷疑自己被電成黑炭了——幸好她的肉體沒在這兒,不然一定會傳出陣陣烤肉香的。當她一次又一次的碰撞時,雖然不會痛,但對她的靈魂卻有所損傷;當光圈的某一處被她撞得愈來愈薄時,她發現自己的靈體也變得更淡了,而且精神也漸漸不太能集中,但無論如何還是得強打起精神,如果結局是所謂的魂飛魄散,那就要散得有代價。
這裡是盛蓮,是女人得自己當英雄救美的地方——也就是自救啦!她第一千遍告訴自己,然後,認命咬牙地讓季如繪抓著她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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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靈不知道,她每撞一次,都會使得維持這個結界的容長老吐血一次,隨著容長老的元氣大傷,她所能施出的咒力,也逐漸無法支持——
「噗!」又是一大口血。
「長老!」眾人驚呼。
「別管我,花晴、花雲、花文、花華,停止你們那邊的工作,立即過來助我維持困咒!」容長老一把揮開旁人的扶持,厲聲命令著:「還有!將蓮台上的法劍取來!」
「但長老,這樣一來,周夜蕭恐怕會醒來——」四人雖然立即過來,但同時也說出她們的憂心。人手畢竟太缺乏了,神殿裡只有九十九個花氏族人根本不夠用,尤其靈力最強的宗族長與花詠靜都不在這裡主持的情況下,她們必須耗費的心血精神更多,多到幾乎已經難以負荷了!她們八個人長期負責封鎖周夜蕭的靈魂,雖然如今周夜蕭在長時間的禁錮下,就跟死人一樣的容易控制,但在咒願還沒完成之前,她們都要非常小心,不能讓多年的準備,毀在一時的小疏失上。
「他還能醒來嗎?就算醒來,還回得了他的身體嗎?他已經回不去了!」容長老冷笑一聲,但還沒笑完,又是狠狠噗出一口血。
「長老!究竟您是怎麼了?」
容長老恨恨地將嘴裡的血呸出來,怒道:
「花、靈!你以為你鬥得過我嗎!那就試試吧!你們快助咒!」接過徒弟遞過來的花家法劍,開始念著複雜的口訣,加強咒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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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膧猛然驚醒,雙眼還沒完全睜開,就跳了起來!
「醒了?」蓮沖淡淡問著。始終未曾合眼的他,發出的聲音再也無法溫潤,只有無盡的沙啞低沉。
「我怎麼了?你對我怎麼了?夜蕭呢!」她不可能睡著!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對她下了藥!她飛快看了下四周,發現原本被她護在身邊的周夜蕭不見了,厲聲問道:「你把夜蕭怎麼了!」說話的同時抽出一把劍指向蓮衡。
「放肆!」死衛迅速擋在蓮衡面前。
「朕讓柳綾之他們帶走了。」蓮衡揮手讓死衛退下,還是冷靜的聲音,也沒有因為被劍指著、生命遭遇威脅而退開一步。
「你——」利劍毫不留情地抵在蓮衡脖子上,並在上頭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為什麼這麼做!把夜蕭還我!」
「再過一個時辰,就子時了。」蓮衡筆挺站著。
蓮膧一驚!已經要子時了?!難道夜蕭已經被送去獻祭了嗎!「你想怎樣!」
「蓮膧,頌蓮王。你的昏迷,不是朕下的手,對你下手的,是富天虹的人。」
「什麼?!」
「富天虹打算讓這島上的人都陪葬,獨獨不願你有任何意外。」如果沒有柳綾之,富天虹恐怕是要心想事成了,誰也阻止不了她的瘋狂。
「這是為什麼?」
「她認為你是盛蓮富強的希望,她要你登基為帝。」
蓮膧震驚,搖頭道:
「不可能!如果她是這樣看我的,為何十幾年來一直跟我作對?甚至把夜蕭害成這樣?夜蕭……還有子熙……他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蓮衡道:
「就是因為要你成為一代聖君,所以她要周家兄弟都得死。」
聽了這些話,蓮膧一把挾持住蓮衡,一邊往外衝,一邊怒叫——
「夜蕭人在哪裡!把夜蕭還給我!」夜蕭不能死!絕對不可以!
蓮衡沒有阻止她的粗暴,隨著她的挾持,一同踏出船艙,彷彿他頸子上沒有架著一把利劍,而且那流出來的血液也不是他的一般,他仍是可以平靜說話:
「岸上有馬車,我們也該去隱神殿了。她們,都在那裡。」
「她們?花靈以及季如繪?」蓮膧問。將蓮衡架上馬車,「叱」一聲,駿馬開蹄狂奔,兩人立即被暴雨侵襲滿身。
「是。」蓮衡抽出馬車裡的大披風,擋在風雨的來向,讓兩人可以有一點說話的空間,不要被暴雨打散。
「那你為什麼還在船上?!」
「因為朕要等你醒來,而且為了不讓那些有靈力的花家長老察覺到你的氣息,花國師只能在船上為你做一個隔絕的結界,將你隱藏起來,爭取富天虹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