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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寄秋

  「不計任何代價買下那座山頭,遷走附近十座村子的居民,不管花多少銀子都成。」因為那裡有蘊藏豐富的金礦,半年後會被旭川國某世家子弟發現,從此金源不斷,收為國有,為旭川國帶來可觀的財富。

  「咦!你怎麼曉得有十座村子,你曾經去過嗎?」白文昭微訝他對豐山地形的熟稔。

  是的,他去過,在死前三個月,他帶領一支旭川國鐵甲部隊經過此地,卻被一場大風雪困在雪中,他所帶的兵馬有一半被凍死,另一半是活活餓死,唯有他抱著不甘死去的復仇之心逃出生天。

  可是他無法不怪罪自己,雖是大雪造成損兵折將,但他設想不周,過於急迫也是兵敗的主因,他沒把天候考慮在內,又匆忙出兵沒帶足糧草,大雪一封山阻斷進出的道路,缺衣少食的士兵哪禁得起飢寒交迫,闔眼睡著便再也醒不過來。

  沒多久,他也因報不了仇而抑鬱而終,卒年二十八歲。

  葛爺本名葛瞻,原是南越國大皇子,打出生就是天之驕子,南越國皇后親生嫡子,身份顯赫,天資聰穎的他幾乎可以篤定是南越國的皇位繼承人,無人能掠其鋒芒。

  誰知三皇子及其母妃瑩妃生有貳心,意圖九龍寶座,母子倆暗下毒手害死皇后,讓找不到幕後主使者的葛瞻對無能緝兇的南越皇帝感到不滿,慢慢地產生嫌隙。

  瑩妃用捧殺的方式離間葛瞻和皇帝之間的父子親情,再舉薦葛瞻為帶兵的主帥將他送上戰場,然後在背後誣陷他有意謀反,等不及皇上駕崩就想坐上那個人人趨之若鶩的位子。

  南越國皇帝大怒,召回葛瞻並將他軟禁,最後因心生不忍而沒斬殺親兒,僅判他流放他國,終生不得踏入南越國半步,皇位繼承人也和他擦身而過,改立三皇子為太子。

  那時,葛瞻二十一歲。

  他處心積慮想報仇,沒想到在一番謀劃、隱忍,並向旭川國皇帝及趙家借兵攻打已登基的三皇子葛鞅時,卻因氣候而功敗垂成。

  他死得好不窩囊,沒報得了仇反而賠上自己一條命。

  在他臨死之前,前塵往事歷歷在目,更神奇的是,他竟看到含笑而立的母后,眉目如畫一如往昔,也瞧見成親一年的妻子笑著走向皇帝葛鞅,身子輕偎他懷中,將他「謀反」的證據交到葛鞅手中,並嘲笑他的愚不可及。

  怒極的他嘔出一大口瘀血,想到自己任人操弄的愚行,以及為了報復而放開的那些人,他又悔又恨,心有不甘。

  胸口痛著,四肢抽搐,陪伴他的只有不見五指的黑暗,孤伶伶的他忽然好想見那個人。

  但是機會從不給做傻事的人,為了奪響應得的一切,報令人痛不欲生的血海深仇,他放棄了好多好多,包括深愛他的淘氣姑娘。他讓她傷心欲絕,最後淚流滿面,帶著破碎的心嫁給別人。

  沒想到她在成親途中被土匪劫殺了,死時才二十歲。

  若是能回到過去,他一定不會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他要她平平安安的活著,沒有他她才會快樂,她值得被更好的男人對待,生兒育女,快活一生。

  意識陷入黑暗,他明白將殞命於此,可等他再睜開眼睛,竟然身處南越國宮殿,他當年被父皇軟禁的地方,當下訝異且難以置信。

  他又活過來了,而且來到被三皇子誣陷謀反的那一年,罪名已定的他三日後將被送出南越國。

  重生那一夜他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劫獄,救出隔日將代替他被斬首的心腹白文昭叛逃,兩人帶了少許親信逃出南越國,並說服一批將士跟著他,並在太平山建了天耀城,另起爐灶與已登基為帝的葛鞅對抗。

  重生前,葛瞻聽過金礦、鐵礦的事,這次他搶先一步用少少的錢買下礦山探礦,並藉由這些錢經營武器和戰馬的生意,一方面和其他國家交易,一方面為自己蓄積實力。

  他讓這一世未死的白文昭為他打理這些產業,這一次他有足夠的財力支持,也能改變不少的命運,對外,大家都以為白文昭是做買賣的大東家,實則是葛瞻在幕後掌控。

  「照著做,不必問。」他不能說他曾眼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他卻無力扭轉可憎的結局,任由他們平白死去。

  白文昭嘴邊的笑微凝,目露無奈。「別太嚴肅,葛爺,瞧你那張冷臉多駭人,別嚇跑了純情的小泵娘。」

  哪來純情的小泵娘,他們坐在酒樓的二樓包廂裡,三面是牆,另一面是離席面七步遠的方格窗子,從外頭看不見裡面的情景,裡頭的人也瞧不見外面走動的人,僅聞人聲。

  華景春不屑的撇撇嘴,一口乾盡滿溢的白干,粗魯的以藏青色袖子抹過嘴邊的酒漬。

  「文昭,你忘了曾架在你脖子上的那把刀嗎?」葛瞻的眼中沒有溫色,只有冷到極點的狠戾。

  白文昭一聽,令人賞心悅目的溫雅笑臉一收,多了幾許嚴肅。「只要葛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我等豁命跟隨,除了一死,無以謝明主,我這條命是你的,義無反顧。」

  他永遠也忘不了身陷囹圄那一刻,他的家人、父兄都成了階下囚,明明一心為國卻慘遭設計陷害,三皇子屈打成招,非要將謀逆罪名強加在大皇子身上,逼著他們背叛,他以為將屈死天牢,再無重見天日的一天。

  可大皇子一身是血的帶人闖入牢裡,將一群人救出,那身不斷流出的鮮血叫他永難忘懷——

  那是為他流的血。

  「喂!帶上我,別一個人占獨功,我華景春腦子不行,但力氣一大把,收割頭顱的活兒留給我準沒錯,不要跟我搶。」不甘示弱的華景春窮嚷嚷,滿身酒氣更顯草莽氣息。他也只能幹幹粗活,做點擅長的事。

  其實包廂內除了他們三人外,還有四名明衛,八名暗衛,個個身手不在話下,全是一等一的好手。

  「國仇家恨,不共戴天。」這次他不會再急躁了,定要做好萬全準備。

  「國仇家恨不一定要賠掉自己的一生,你不會真想要娶那個刁名在外、生性放蕩的長公主吧?

  駙馬爺的下場是你的借鏡。」白文昭意有所指地看向葛瞻頭頂,感覺將來那裡會是一片綠意盎然。

  「我需要趙家的兵。」只有這個目的。

  原來拒絕三公主陶於薇而求娶長公主陶於燕的天耀城城主,竟是眼前冷厲的前南越國大皇子。

  「也許另尋他途,我們多花幾年訓練,總會養出不亞於趙家的兵馬。」他們需要的是時間,急於求成反而落下風。

  「來不及,趙家兵強馬壯,在戰場上磨練出的趙家軍是一柄柄以一敵十的鋒利長劍,他們驚人的實力出乎所有人的想像,是一支能深入敵營的兵。」趙家軍是他的首要目標,陶於燕不過是借口。

  和前世一樣,藉著和長公主聯姻取得趙家軍的忠心,已故的趙皇后是趙家人心頭上抹滅不去的硃砂痣,他們會為守護皇后之女而使出全力一拚,只求不負忠義。

  「可是……」他不再考慮一下嗎?娶那種女子為妻,即使有朝一日真能報仇雪恨,怕也不能輕易擺脫。

  氣死倒也不至於,但拖上行事囂張、任性妄為的驕縱妻子,他下半輩子也毀了,對方有旭川國皇上和趙家當靠山,他跟活在水深火熱有何不同,這是絕了自己的生路呀!

  「天耀城容納不了五十萬的兵,另辟新城恐引起各國君主的不安,在我們未成氣候前就派兵滅了,所以我們即使有銀子養得起龐大的軍隊也無處安置。」他的力量不夠強大。

  白文昭沉默。五十萬的兵的確多了點,趙家人很聰明,用朝廷的軍餉養自家的兵。

  葛瞻面色微冷的說:「長公主的容貌甚美,已有多名世族子弟詢問,再嫁是必然的,若我們未能及時把握良機,錯失她,同時也會失去威武侯和定威將軍手中的兵權。」

  趙寧、趙恪案子倆是趙家軍的主心骨,一侯爺,一將軍,主掌東南大軍。

  趙寧是趙皇后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向來敬愛長姊,為她的早死感到萬分悲痛,立誓要護住姊姊的孩子一生。

  「娶了流落民間多年的三公主不是一樣能借到兵,趙家人再固執也是旭川國的將士,皇上聖旨一下莫敢不從……」他還是覺得大皇子走了歪路,有不聽皇命調動的兵嗎?除非想謀反,自立為主。

  白文昭倒是想差,在這多國割據的混亂時代,擁有純正血統的皇室成員不見得就能掌控實權,錢、權、人皆備的人才是真正的帝王,連皇上都得向他們低頭,好言相待。

  在旭川國,擁有五十萬大軍的趙家是勢力優於皇權的絕對強權,他們雖然忠心耿耿,滿腔熱血,可是對於皇上的調派卻有自己的想法,聽或不聽,全在於他們想怎麼做,皇上只是提供糧草的「買家」,唯有在國家有難時趙家軍才會傾巢而出,抵禦外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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