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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寄秋

  隱身在逆光處,金色面具的遮掩下,薄抿的唇輕輕上揚,露出帶著久違了的懷念,冷冽的黑眸竟柔和春風。

  「這……」華景春口拙。

  「是我旭川國,你在旭川國境內直呼是長鳳公主的老子,你要置我朝皇帝於何地,難道我不是父皇親生的?」她語帶悲傷,好不沮喪,好似剛剛那一刻才認了親,得知真實身世,她的「生父」是一頭長得像人的大黑熊,叫她情何以堪。

  「我……我……」沒遇過牙尖嘴利的,招架不住的華景春急出滿頭大汗,趕緊向學問淵博的白文昭求援,「喂!姓白的,你不能見死不救,這娘兒……這位公主太凶殘了,我不行呀!她比我還凶殘,根本不怕我。」

  小三、小五兩名黑衣衛的拳風掃過臉頰,白文昭有些驚險的閃過,他很為難地看著往他身後躲的大塊頭,心裡的「問候」沒有重複,手癢得想「大義滅親」。

  「公主想要什麼補償?」

  這句話動聽,正中陶於薇心坎,她喜孜孜地露出可愛小兔子的憨笑,長睫一眨一眨地。「小三、小五先下去,他的舌頭太臭了,我怕熏暈了金鑲玉嵌的我。」

  金鑲玉嵌?虧她說得出口。葛瞻令人畏懼的冷眸正閃著淡然笑意,見到熟人般的多了一分縱容。

  「是,公主。」倏地,兩人如出現時的無聲無息,消失得無影無蹤,僅在眨眼間。

  「公主,請提條件。」銀子能解決的事就不是問題,投其所好,一往不利,銀子是三公主的罩門。

  「我要他的面具。」蔥白纖指一指,指向戴著金色面具的葛瞻,那蒼鷹雕紋的金製品她一見就喜歡。

  「不行。」發出低沉嗓音的是面具主人。

  陶於薇一聽,粉嫩桃腮笑得更燦爛了。「你是貴人但不夠貴,若是我在這裡大喊一聲『非禮』,你猜我父皇會不會關閉東西南北四座城門,命令全城鐵甲兵追殺你?」

  「這面具對你而言太大,我送你一隻小一點的。」他不想遇見她,但是……偏偏還是遇上了。

  葛瞻在心裡歎息,看向她的眼神充滿淡淡的寵溺。

  沒人瞧見他面具下的柔和表情,可是光聽他略帶「哄」的語氣,跟了他數年的白文昭、華景春同時腳底一滑,皮膚豎起一顆顆名為雞皮疙瘩的小豆子,他們感到渾身發涼。

  這、這是他們認識的那一位主子嗎?嗜血冷酷,陰狠深沉,大掌一扭能面不改色的扭斷十歲幼童的頸項,他換了一個人吧!瞧他的聲音多有人氣,而非古井般的死氣沉沉。

  「小的我要,這個我也要,我看上眼了。」陶於薇充分地表現出皇家公主的刁蠻,但是軟綿綿的語調讓人不生惡感,反倒像是從小看到大的世家族妹在撒嬌,討要小玩意兒。

  「貪心。」葛瞻的心口直冒愉悅,但面上無波。

  她驕傲的昂起潔白如玉的下巴。「你本來就該賠償我深受傷害的脆弱心房,現在誰不曉得你寧娶大皇姊而拋棄我,我名節嚴重受損,你沒瞧見我兩眼浮腫,氣色變差……」

  兩眼浮腫,氣色變差?!

  這是睜眼說瞎話吧?目不盲的人都看得出她臉色紅潤,皮膚水嫩水嫩得白裡透紅,翦翦水眸炯炯有神,亮如天邊的繁星,她身嬌肉貴,膚白勝雪,渾身散發青春無敵的蓬勃朝氣,宛如一顆令人垂涎三尺的水蜜桃。

  她明明好得很,比好更好了,且誰家的姑娘像她一樣興致勃勃地托著香腮直往男人面上瞧……

  瞧他的金色面具,這對出身皇家的公主來說太不合乎禮教了。

  「我選她並不是因為你不如她。」聽他破天荒的解釋,相扶持站起身的兩個男人驚得掉了下巴,久久闔不上。

  怎麼回事,主子被……附身了嗎?要不要請佛法高深的光頭和尚來捉妖,降魔驅鬼,他今日……呃!太反常了。

  「我知道呀!雖然我長得沒大皇姊美,艷驚八方,可是我人品比她高尚,做人也比她和善可親,還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瑤池仙子,你不挑我是你眼睛瞎了,我不怪你,反正你喜歡和人共妻嘛!我總不能缺德地詛咒你連生七個兒子,個個不像你倒像隔壁的王老頭,幫別人養兒子也是功德一件,你能者多勞,多多益善。」

  喝!這還不缺德?白文昭和華景春冷抽了口氣,互視一眼,心想這般口無遮攔,主子八成饒不了她,鐵定是閻王要人三更死,小表開道,不留人到五更。

  但是他們都猜錯了。

  倒是一旁的小寶頻頻點頭,認為主子真是善良,別人有負於她還不找回場面,「以德報怨」寬恕別人的過錯。

  「有你這樣自吹自擂的嗎?」葛瞻幾乎要笑出聲。

  「旭川國皇帝是我父親,我是旭川國的長鳳公主,你認為我該自謙嗎?」她很神氣,眼眸盈盈如水波蕩漾。

  「是不該自謙,你是最理直氣壯的聲音,無論你想要什麼都該屬於你。」他欠她很多,一輩子也還不完。

  「包括你臉上的面具?」她想要,金燦燦的面具好不吸引人。

  「不行。」她戴不了。

  「小氣。」她嘟囔。

  他仍是不語。

  陶於薇笑眼一瞇,朱唇輕揚,又說:「你是怕我看你的臉吧?其貌不揚確實磣人,大皇姊真可憐,有得是夜夜驚魂,你別忘了多找幾個好看的面首替大皇姊壓壓驚……」

  第4章(1)

  「你為什麼不想活了?」

  十四歲小泵娘的嗓音十分嬌嫩,聽來軟綿綿,非常悅耳。

  「誰說我不想活了?」二十一歲上下的俊逸男子眼神空洞,毫無生氣的望向前方,卻不知他在看什麼。

  「因為我看得出來呀!你吃得少,不想動,腦袋瓜子像顆大南瓜直往下垂,人家是瓜熟蒂落,你是想把自己埋了。」小泵娘看人的眼光很準,言詞犀利,盡顯商家女兒的利落和精於算計,絕不讓自己吃虧。

  「不用你管,滾——」被說中心事的男子漲紅臉,惡狠狠地瞪了小泵娘一眼,將她推開。

  拍拍一身黃衫翠裙,她笑得見牙不見眼,「喲!惱羞成怒,還有力氣推人不如去跟魏叔學武,我家的鋪子缺個看門的,你來當護院,順便充當鏢師幫我送貨到外地。」

  「你作夢。」他啐了一口。

  但是他去學了,和小泵娘的忠僕學了一身好武藝,並且青出於藍,還從看似單純的魏叔身上學到行軍佈陣的兵法,對他日後帶兵打仗極有幫助,捷報連連。

  那一年,笑顏如花的小泵娘救了生存意志相當薄弱、剛被逐出南越國又慘遭至親背叛的他,當時他衣衫襤褸,面露絕望,每走一步路都像刀子在剮著雙足。

  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活著,只是無意識的往前走,直到倒下的那一刻為止,他的生命也就此結束了。

  只是那只柔軟噴香的小手拉住他,笑眸如星地告訴他不要再走了,人的一生有太多白走的冤枉路,停下來,看一看,再決定他要走哪一條路,何況人活著才能吃到香噴噴的白米飯。

  因為那句話他笑了,重新面對自己可悲的失敗,並且留在陶家吃起香軟的白米飯,一邊學武一邊看護陶家的鋪子。

  小泵娘很可愛,甜甜的嬌顏很愛笑,有著雷打不動的樂觀,相信天底下沒有她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汲汲於賺錢大計,對白晃晃的銀子、黃澄澄的金子有超乎尋常的熱愛。

  他暱稱她小錢精,是掉進銀子堆裡的妖精,她最愛的一件事是賺錢。

  可是她千不該萬不該地愛上他,愛著眼中只有復仇、裝不下男女情愛的傻子。他……負了她,在前一世。

  自從在酒樓遇到了她後,他馬上命人調查她的現況,傳來的消息卻令他晴天霹靂。

  「水月族?!」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又是水月族?!他已經忍著不去找她,不問她在做什麼,不去探知她身處何方,身邊有什麼人,盡量的避開她,改變兩人相遇的命運。

  想起前世的經歷,葛瞻以為只要兩個人不相見,便能讓心中掛念甚深的小泵娘躲開死劫,他甚至也不打探她的消息,希望重來的這一世沒有他的牽絆,她能好好的活下來。

  不料他的復仇計劃再一次將她扯進來,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陶於燕反而親手把她推向死路,他到底在做什麼?為何每一次都做得不對,讓真心對他好的小泵娘陷入絕境。

  這一世,陶於薇成了葛瞻的逆鱗,傷不得,碰不得,是他想用金玉嬌養的水中清蓮,他會盡一切力量保護她。

  「是的,水月族大王派使臣前來求娶,不拘哪一位公主都成,而旭川國適婚的公主只剩那一位。」要不是他表明要娶陶於燕,那位三公主也不用迫於無奈。

  「她點頭了?」面色沉如墨的葛瞻沒發現自己雙手僵硬的握成拳,滿腔無處發洩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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