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都來了,就聽爹爹的話跟師父好好修行,學點什麼也是好的。她還記得在家中,慕笑塵為爹爹排憂解難的情景,以及他會的東西,看來還挺有趣的。
葉翔舞兀自一人安靜的鑽研著,壓根兒沒注意後方樹間的隱蔽處,一雙飽含興味的笑眼正在凝視她。
老頭說她同自己一樣天資聰穎,他真想看看,她到底是如何聰穎,又聰穎到何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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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可憐的翔舞,師父來救你了!」
她正為方才解出一步而暗自欣喜,忽爾後方便傳來上善莫名的哀號聲,聽起來還有些淒厲。
葉翔舞轉動上半身,才發現身子僵硬得不得了,腳心突地由下蔓延一陣酸麻,像有千萬隻蟲子在咬。
她保持這種姿勢很久了嗎?幾個時辰了?
「你一定餓壞了吧,乖徒兒,都快一天沒進食了。」上善憐憫的瞅著她,她則茫然的抬起頭。
「臭小子,這明明是老夫吩咐他解的題目,還跟他說解不出便不能吃飯,誰知這臭小子又欺負人了。」
上善本是慈眉善目的鶴髮童顏,作惱怒狀看起來有些滑稽,而他的話又讓她驚訝的睜大眼。
又整她!葉翔舞禁不住氣得牙癢癢。
慕笑塵,這個口口聲稱疼愛她的師兄,卻整她整到讓她餓肚子,還騙她耗費腦力,可惡!
「翔舞,來,跟師父去吃飯。」上善見她動也不動,差點以為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女徒弟,就這樣被餓傻了。
「腳麻。」她低語,同時用力將樹枝扔到一邊。
此舉看得上善心中哀歎,小姑娘怕是氣到不行了,那搗蛋的混小子,就不能安分點兒嗎?
目光不經意,又瞥見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先前沒留意,此時才看清,一看見她手中的書本時,上善臉上閃過一抹驚訝。
這書怎會在她手上?那小子不是一向寶貝得很?
「翔舞,這題你可是解出來了?」
「沒有。」雖然釐清了一、二,但離完全解出還遠著。
上善仔細瞧著地面上的痕跡,一邊瞧一邊不住的點頭,眉眼處更是藏著生動的笑意。
好個女娃兒,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既然腳麻走不動,師父就去把飯菜幫你端來好不好?你坐一下休息片刻。」
葉翔舞想了想,微微頷首道:「謝謝師父。」
這一聲「師父」叫得上善心花怒放,心疼地摸摸她的頭便快步離去。
葉翔舞坐在地上,隱約可聞肚子發出一陣陣咕嚕的聲音,方才太過專心而不覺得飢餓,此時才發現餓得發慌。
這樣一想,不由得更對某人恨得牙癢癢。
可惡!此時真想衝到他面前好好教訓他一頓!
「噗哧」一聲,一道突兀的笑聲突然響起。
葉翔舞快速地偏過頭看向發聲處,這笑聲太過熟悉,等她看清是誰後,果然連臉色都變了。帶著強烈怨氣跟不滿的憤懣目光,從那張緊繃的小臉上,直直射向不知何時冒出來的人身上。
「翔舞,你肚子發出的聲音,連師兄我都聽見了。」彷彿沒瞧見她的表情,也沒察覺她憤怒的情緒,慕笑塵笑嘻嘻地靠近她。
「餓其體膚是將擔大任之人的修行方式,師兄也是為你好。」他一邊說一邊蹲下身與她平視。
葉翔舞不語,只是用那雙靈動的眼眸,使勁朝他射出怨憤的目光。
慕笑塵瞄了瞄地上的算術,唇角緩緩勾起,星眸閃過一絲笑意。雖然題目尚未解開,可步驟卻是對的。
真是聰明剔透的丫頭。
葉翔舞發現他注視著地面,不由也看了一眼,瞧見他面露微笑,怔愣了一下,他可是在高興?但高興什麼呢?
「好,師兄帶你去看今晚的月亮。」莫名其妙冒出一句話,下一刻他站起身,同時伸出手將她一抱,葉翔舞頓時騰空而起。
「你、你幹什麼?!」嬌小的身子縮成一團,因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而驚懼,原本滿肚的憤懣之情都被嚇跑,有些手足無措。
「你不是腳麻了嗎?所以師兄抱著你走啊!」慕笑塵不理睬她的反應,將小巧玲瓏的她抱在懷裡,就像抱了一尊玉瓷娃娃,興高采烈的往外跑。
葉翔舞腦袋轟地呆住,雖說娘親早逝,爹爹又常年不在家,少有人教導她大家閨秀的禮儀風範,但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她還懂得……而此時被他抱在懷中,身體接觸得密密實實的,她實在是……
天殺的!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師父要來……」
「哎呀,飯可以不吃,月亮卻不能不看啊!」
什麼歪理!翔舞又餓又怒,一雙水靈的眸子怒瞪著,卻拿他沒半點法子,想不出可以整治他的方法,難道她就得任他一直欺負下去?
怎麼辦?怎麼辦才好?
慕笑塵也不知抱著她到了哪裡,空地處除了簡陋的石桌外便是樹木,他像只敏捷的猴兒般三、兩下跳上樹,甚至沒有半點鬆手。
將她安放在樹幹上,自己則坐在她身旁,手一摁,又將她的腦袋摁在他胸口。
「你放我下去!」怒騰的火氣隱隱上升。
「乖,等會兒天色暗下來,月亮就會出來了。」慕笑塵說完也不理她,逕自從懷裡掏出一本書,兩手將她圈住,便喜孜孜地看起來。
他懷中到底藏了多少奇奇怪怪的書?葉翔舞暗忖,立刻又想到此時哪是關心這個的時候,瞄了瞄樹下的距離,不算低,自個兒斷然不敢往下跳。
她不要看什麼月亮,只想吃飯,好餓,肚子好餓!
葉翔舞不禁長歎一聲,此時已無心顧及其他了。
他微垂的眸光落在她臉上,瞧清她的表情後暗笑,這小丫頭,諒她也不敢逃脫他的手掌心。
夜幕緩緩低垂,葉翔舞不只覺得餓,更覺睏倦。尤其靠在他身上,教她緊張得不敢輕舉妄動,久了,一鬆懈下來便覺得疲累。
若是睡著了……他還不至於眼睜睜看她掉下樹吧!
不行!這人如此惡劣,都能讓她餓肚子了,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葉翔舞竭力打起精神,思索著如何下樹,目光一瞥,瞧見他手中的書,又多瞄了兩眼。
反經?反著念的經書嗎?他的怪東西還真多。
「縱橫謀略之術的正經,多因正面而傳誦,自然有其道理,卻也有著因學識而局限;王道與霸道的謀略不同,為官治政,豈是一個正字了得。」
身後傳來平緩正經的聲音,葉翔舞一詫,偏頭一瞧,瞧見他雖是在笑,卻又有幾分說不清的狡黠。
突然察覺自己看他看得太入神,趕緊避開他的眼神,用力扭回腦袋。
難不成他還想做官?他怎麼可能為官?一點都不像。葉翔舞在心中斷然否決。
「難不成你還想入朝為官?」心中想的事竟不意脫口而出,葉翔舞更驚詫自己的行徑,她怎會和他攀談起來?
「入朝為官?怎麼可能!」慕笑塵笑。「不過即使不為官,也有可做之事。」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他總得知道自己究竟能成何事。
忍不住又多瞅了他幾眼,她益加覺得怪異,不過幾日已被他惡意捉弄數次,早認定他是惡劣搗蛋的人,可不經意間,他又流露出這種讓人迷惑的面貌,偶爾的行為言語更教她吃驚,她著實不解了。
如此思索著,她才後知後覺察覺自己竟多了些心思關注他,不由心裡懊惱。管他是什麼人,討厭他就是了。
「啪」地一聲!書本敲在她的頭上,打斷她的冥想。
她回過神瞧見他神秘兮兮的模樣。
「想不想要?這可是反論謀略的智謀奇書。」
「不要。」要來做什麼?無趣。
「傻丫頭,這可是寶貝,只用不說,避而不談,諱莫如深,卻是奧妙無窮。」
「不過就是反其道而行。」葉翔舞輕輕飄出一句話,他當場一怔,眼眸中閃過詭譎光芒,立刻又莫名失笑。
她這話,究竟是深思熟慮後說出?還是不經意地脫口而成?
「你還真是聰明呢!」慕笑塵的魔掌捏向她的小臉,又是一番「蹂躪」。
「我要下去,你放我下去。」她低嚷。
「那怎麼成,師兄我難得陪你看月亮。」
「我不看月亮。」她只想吃飯,吃飯!
「翔舞……」這聲突然變了個調兒,無端低沉許多,葉翔舞頓時心生警惕。
「方纔你動來動去,搖個不停,把那樹裡的蟲子都給吵醒了,瞧!那蟲子正慢慢爬出來,低頭瞧著你呢!」
葉翔舞渾身一顫,霎時動也不敢動地僵坐著,更別提真的抬頭往上瞧一眼。
「天上的月亮彎呀彎,樹上的蟲子肥呀肥,底下的姑娘抖呀抖……」慕笑塵悠閒又歡愉地唱著,快活得不得了。
坐在樹上極不舒服又不穩妥,先前有他扶著還不覺得有什麼,不知何時他放開了她,葉翔舞身子倏地緊繃,像尊菩薩般端坐著,生怕一不小心就摔了下去。
天靈山,慕笑塵,是她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