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有正事要辦,自然要離開,還有總不能你明明身旁有人能照料,還要我特別照顧你吧。」連若華哪裡曉得他心思九彎十八拐,沒好氣地道。
夏侯歆陰惻惻地撇著嘴。就讓她照顧著也不成嗎?「可你有恩於我,我還沒報足。」
言下之意指的就是借種一事,他這麼說,連若華自然明白,不甚在意地道:「那件事無所謂,反正就隨緣,沒了這村還有那店,我不急。」
「你的意思是說……你要找下一個男人?」他沉聲問。
「也許吧。」她想這麼衝動的事,她應該暫時不會進行了,但這是她的事,她不需要跟他多說。
果然如他所料……她會找上他,光這事就已經夠驚世駭俗,她卻壓根不在意,就算再找下一個男人也是意料之中,但這要他怎能忍受?「何必那麼麻煩?」
「嗯?」
「我不就是現成最好的選擇?走也走不動,可以任你為所欲為。」
「你說那什麼話,把我當成采草大盜了?」好像她用淫威強逼他似的,不過,似乎相去不遠。
她想懺悔,但又覺得做都做了,受害者好像也不討厭,甚至還鼓吹她繼續迫害……她連懺悔的勁都沒了。
「你不是說過像我這種行動不便的最合你意?」夏侯歆繼續自薦。
連若華微揚起眉,確實是如此沒錯,畢竟他不良於行,一切可以照她的想法按部就班,而且不需坦承相對,更不會被任何人碰觸自己的身體,這就是當初她看上他的主因。
「我會這麼提議,是因為申大夫是你的鄰居,我在你那兒住下也方便他照應看診,直到傷癒為止,咱們各取所需也是種做法,而我叨擾的這段時日,定會奉上重金答謝。」就怕她不點頭,他試著把這事當做一場交易,協商著。
連若華還是沒吭聲,直覺得好像自己佔盡了便宜。
也許可以一舉得子,接著連育兒津貼都有了,聽起來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開心不起來。
因為,他說得太過市儈。
可是,她和他之間本來就是一樁交易,而且還是她打著報恩的旗幟強迫他的,她現在又有什麼好不快的?
「若華?」他偷偷喚著她的閨名。
「那就這麼著吧。」她神色淡漠地道,像是想到什麼又加上一句,「但如果雨勢不減,咱們隨時準備進城。」
「由你決定。」他暗吁了口氣。
終於把這事給擋了下來……不管怎樣,就是不能把她讓給太鬥,因為不管如何,她都算是他的女人!
慶幸的是,大雨下了兩天後就轉晴了。
太斗雇了馬車到小屋前,載著一行人沿著山道進城。
就在馬車拐過山坳時,連若華趕忙喊著,「等等、等等,先停一下。」
「怎麼了?」負責駕馬車的太斗拉緊了韁繩,讓馬兒停下後才回頭問。
「我要采野莓。」連若華拉著采織下了馬車。
「野莓?」太斗瞧她倆跑到山坡樹叢邊,果真瞧見一叢叢紅色帶青的野莓。
「太鬥。」坐在車廂裡的夏侯歆低喊著。
他繞到車廂旁,肘抵著車窗。「二爺不會是要我去幫忙吧?」
夏侯歆揚開迷人笑意。「那種只有蠢腦袋才想得出來的蠢事就不需要跟我提了,我是瞧見那山坡有味藥材對筋絡極好,你去幫我採來。」
「哪一種?」太斗沒好氣地睨他一眼,再望向山坡邊。就他所見就是一片綠,裡頭夾雜著或紫或紅的小花,沒一種他識得的。
「就——若華,你左手邊的是烏頭,別摘!」話說到一半,他忽然對著車窗外頭吼道。
幾步外的連若華愣了下,回頭望向他,神色有些複雜。
「我不是在凶你,是怕你真摘了毒花。」以為她心有不快,他又趕忙解釋。
「我沒要摘花。」她只是覺得這紫色的花有點眼熟,一時想不起在哪瞧過,所以想靠近一點瞧而已,豈料他卻說出和「他」一樣的話……
到底是怎麼搞的,為何總會將他倆給重迭在一塊,明明他們壓根不像,不管是外貌還是性情,無一相似,可偏偏對中藥材的研究又相似得教她錯愕。
大千世界裡有無數個平行時空,難道這裡會是「他」的前世所在,而她來到此處與「他」重逢?思忖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太不科學,太無根據,她想像力太豐富了。
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在意起他。
「二爺,好溫柔。」太斗倚著窗朝他眨眼。
夏侯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去摘藥材,我只要莖就好。」
「哪一種?」說半天還是沒說嘛,總不能要他胡亂摘。
「在天為風,在地為木,在體為筋,在髒為肝,在色為蒼……算了,跟你說再多也是白搭,采織旁邊,開著小白花的接骨木就是。」他搖了搖頭,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嫌棄神情。
太斗撇了撇嘴,悻悻然地去摘藥材。
夏侯歆搖了搖頭,餘光瞥見連若華停下手邊的動作,若有所思地直睇著自己,教他不解地微揚起眉。
然,她什麼也沒說,逕自思忖著,須臾轉過身去繼續采野莓。
他不以為忤,盯著太斗取藥材,確定無誤後,目光轉往山頭望去,就見一片濃綠山壁像是被削了一大片,光禿禿的引起他的注意。
好一會,三人終於采收完畢,欲上馬車時,連若華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道:「那片山壁下頭就是當初你們掉落的埡口。」
「那裡?」
「這個埡口是西霧山南北脈的交接處,也是拾河的分水嶺,一邊向東往齊天城,一邊向西往出陽縣,而婭口這一段山道極緩,所以也是鄰近府縣來往的必經之道,可之前洪災的時候,通往齊天城的路塌了,為了提醒商旅,有村民在路口紮了蘆桿堆擋路,我實在搞不懂,你們怎會走這一條路。」
太斗聞言,不禁和夏侯歡對視一眼。
「可我不記得有擺什麼蘆桿堆,許是下過雨被水給沖了。」當時他和車伕坐在一塊,前頭若有什麼東西,他不可能瞧不見。
「之前那場大雨連下七八天鬧了洪災後,就算下雨也只是小雨,不可能沖得掉。」
「沒再下雨怎會山崩?」
「我也想知道。」連若華邊說邊上馬車。「要是沒有山崩的話,你們再往前一些也會發現路塌,頂多是回頭也不至於會掉落山谷。」
夏侯歆聽至此,斂睫忖度。
如果是人為……知道他前來齊天城的人,只有皇兄和戶部侍郎姬榮顯,這意味著姬榮顯和齊天城知府有掛勾?
這事看來是拖不得了,得趕緊著手處理才成。
第六章 裝殘為溫存(1)
夏侯歆神色冷沉,就因為他再一次被太斗打橫抱進餅鋪的後院裡,雖說太斗抱著他進屋時,大街的人潮不多,而他也不在乎街上的人如何看待他,問題只出在,他瞧見連若華笑了。
「二爺,我打掃好了,現在要到床上歇著嗎?」太鬥將後院客房稍作整理後,回頭問著。
「現在沒人,我就不能坐著?」夏侯歆懶懶地倚在窗邊的羅漢床上。
「欸,二爺摔進糞池了,要不這臉色怎會如此臭?」太斗嬉皮笑臉地走到他面前。
夏侯歆笑瞇眼,突地腿一掃,卻被太斗輕易避開,夏侯歆不禁暗咂著嘴,氣惱自己的腿傷未癒,要不這一腳肯定掃得他當場狗吃屎。
「就這麼點勁?好像比你當年還糟。」太斗不禁憐憫起他。
「你等著。」
「這有什麼問題,我多的是時候等,是說你到底在不爽什麼,倒是說清楚,要不我怎會知道。」
「下次不准再用那種方式抱我!」他咬牙道。
他知道,太斗是故意用那種抱法羞辱他。
「你總得給我點練習機會,下次我要是抱若華姑娘時就會順手些。」
「我要你辦的正事趕緊去辦,別滿腦袋想著下流事。」
「放心,二爺交託的事我待會就去辦,但我的正事也不能丟在一旁不管。」
「你那是什麼正事?」
「二爺說話要憑良心,我的年歲可是比二爺還大,這年歲還沒娶妻,二爺不覺得我孤家寡人很可憐?」
「關我什麼事,是我害的嗎?」
「當然不是二爺害的,只是現在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心儀的姑娘,不管怎樣總是想要試著接近,一如當初二爺看上少敏時。」
「你憑什麼直呼皇后閨名?」
「少敏說可以,你知道她是個不拘小節的姑娘。」
夏侯歆啐了聲。「你把心思擱在要查辦的事上就好,若華……」話剛要出口,他又艱澀地打住。
這事難以解釋,但不管怎樣,他都該讓太斗別再把心思擱在連若華身上。
太斗正等著下文,卻從他身後的窗瞧見有人走來,不禁微瞇起眼,道:「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不是若華姑娘說的申大夫。」
夏侯歆聞言,頭也沒回地走到床上躺下。
太斗見他走起路來不算太穩,但至少是可以走動的,不禁問:「我實在是摸不透二爺為什麼非得裝殘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