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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綠光

  「我要是不帶你回京,看你要怎麼辦。」

  「是嗎?」跟他槓上就是了?

  太斗瞅他一眼,確定他除了臉色差了些之外,說話和瞪人的力道都還不錯。「二爺的腿,真的瘸了嗎?」他們的相處向來甚少說正經話,一旦正經起來,通常代表有著切身的危急。

  「托你的福,應該還有救。」夏侯歆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再問:「你這些日子在外頭,除了找我和成為盜賊頭子之外,可還有打探到什麼?」

  太鬥嘴角抽動兩下,看在他有傷在身的分上不跟他計較。「我一直急著找你,結果卻遇上那票盜賊,算他們運氣不好,我正急著,手下就沒留情,反倒是他們發覺打不過我,所以才倒到我這頭。後來我要他們幫著找你,才聽他們說這西霧山上的盜賊還分門分號,各據山頭為王,我怕你落到其它盜賊手中,所以才會連夜搜尋,天曉得咱們是陰錯陽差才會搞成這樣。」

  「不能怪若華,她也是在防賊。」

  「我知道,在將那群盜賊收服後,才知曉原來知府從未花心思賑災,甚至巡撫剛到衛所別館當晚就發生了山崩,那些賑災的糧和錢聽說都埋在底下,但弔詭的是知府壓根沒派人去挖掘。」

  夏侯歆把從采織那裡得到的消息和太斗所言連結。「如果說是知府膽大包天設下這個局,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我倒覺得肯定是如此,那些淪為盜賊的難民都提及,知府壓根沒打算賑災就罷,甚至無視死於洪災的百姓屍體,任其發臭腐敗,而且還以皇上旨意,要求城裡的商賈捐賑。」

  「太鬥,明日到最近的衛所調一班衛士過來。」夏侯歆面帶倦意地睨著他。「大哥給的令牌和銀兩,你應該有妥善帶著吧?」

  「帶著,要不是怕你的行蹤被發現,我早就去調衛士了,哪還會和那些盜賊混在一塊,遭人誤解。」太斗沒好氣地說,瞧他倦得緊,本不想提,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了,「那明日我順便到城裡雇輛馬車,先把你帶到城裡養傷吧。」

  「不了,低調行事較穩妥,明兒個我再跟若華說,到她家中暫住養傷。」

  太斗揚起刀削似的飛揚濃眉,打趣道:「二爺該不會是看上那大膽姑娘了?」

  原本眼皮沉得都快要閉上,聽他這麼一提,夏侯歆又奮力掀開。「胡扯什麼?」

  「不是嗎?我倒覺得那姑娘像是來克你的,你這般被欺負還不敢張揚,就像是遇見煞星了。」

  「煞星?」他笑了笑,擋不住的倦意逼得他再度閉上了眼。「聽起來挺像的……」

  入睡前,他想起宮中雙生子犯煞一說,大哥也說自己是煞星,剋死了身邊的人,而那時大哥遇上的那位姑娘則說自個兒也是煞星,要真硬碰硬,誰要克誰還不知道……他好羨慕,不知道屬於自己的那顆煞星到底在哪。

  如果是她……

  當夏侯歆清醒時,天色早已經大亮,外頭傳來太斗和連若華壓低嗓音的交談聲。

  他動了動,突地聽見太斗的笑聲,不禁一愣。

  太斗笑了?這可奇了。太斗是個愛笑之人,但他認識太斗這麼久,只聽他笑出聲一次,那是因為皇兄得償所願地迎娶了心愛的女人。

  而這」次……他微皺起眉,瞧見門開了條縫,他下意識地坐起身想要瞧瞧兩人到底是在談笑什麼,剛好瞥見連若華不知道聽見什麼,笑瞇了那雙水眸,小手甚至往太斗的肩上一搭。

  在搞什麼……他無聲斥責著,立刻翻身下床,一起身就準備要喚太斗的當下,突地一愣,垂眼看著自己的雙腳。

  欸……他疑惑又意外,試著走一步,儘管雙腿感覺僵硬難行,可他不但站了起來,甚至還能踏出一步!他是很清楚自己的雙腿還有救,可他沒想到竟會如此的快,難不成是和昨兒個連摔兩回有關?

  這真是太好了!他終於不用再被困在這裡,可以趕緊將大哥交託的事辦妥,到時候他就能夠——

  「就是!」

  太斗說著,又放聲大笑,連若華也跟著爆開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到底在笑什麼?他在這兒待了這麼久,壓根沒聽過她的笑聲,為何太斗一來就能將她逗得這般開心?

  他又往前了一步,但雙腿突地無力的一軟,他用雙手撐住地面才沒讓自己摔個狗吃屎,然巨大的聲響已引來兩人注意,紛紛快步踏進屋裡。

  「二爺,犯不著對我行這麼大的禮,你要我怎麼擔待得起。」

  聽那戲謔嗓音,夏侯歆不需抬眼就知道太斗笑得有多愉悅。「我怕我要是不待你好些,你就拋下我走了。」他皮笑肉不笑地道。

  「二爺儘管放心,哪怕二爺要將我踢到天涯海角去,我都會從天涯海角回到二爺身邊。」說著,有力的臂膀輕而易舉的將他打橫抱起。

  夏侯歆抽了口氣瞪大眼。「你就不能用扛的嗎?」混蛋東西,就非得用這種抱法來羞辱他嗎?

  「二爺身上有傷,不能扛。」太斗笑得無奈,甚至有些壞心眼,將他擱在床上後,不忘替他把被子拉妥蓋好。「尤其是二爺不著寸縷,總不好讓後頭的連姑娘瞧見,是吧。」

  夏侯歆愣了下,想起剛剛只想知道他們聊什麼,忘了自個兒身上只有一件被他掀到角落的被子。

  可惡,這羞辱人的日子他真的要繼續過下去?不,他確定他的雙腿已經可以動,接下來只要進城養好傷,其它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二爺,餓了吧,早膳已經備好,連姑娘也替二爺把藥給熬好了。」太斗說著,回頭望去,展露笑顏道:「連姑娘,沒事了,你可以進來了,絕不會讓你瞧見什麼不該瞧的。」

  夏侯歆翻了翻白眼。什麼鬼話,什麼瞧見不該瞧的,事實上她根本全都瞧過了,甚至是在他昏迷時還在他那兒插了什麼,這些事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說那什麼話,我又不是沒瞧過。」連若華乾笑著端著粥和藥進屋。

  夏侯歆閉上眼,強迫自己聽而不聞。

  「連姑娘為了救人,將男女之別暫拋一邊,實是令我佩服。」太鬥將托盤接過手,往床畔一坐,撥了撥粥便開始餵食。

  「你就不能把我扶起來嗎?」夏侯歆沒好氣地問。

  「啊,說的也是,我都忘了你這傷是可以坐起的,太久沒見你躺得這麼殘廢,讓我不禁想起你燒傷的那段時日。」太斗單臂將他扶起,讓他可以貼靠著牆坐著。

  「你提那麼久以前的事做什麼?」那段日子真是不堪回首,他壓根不想想起。

  「跟連姑娘說呀,就說你這個人肯定是命中犯煞,要不然怎會老是碰上大劫,可偏偏又能大難不死。」太鬥快手餵著粥,穩穩的一口一口喂。

  「我不死你很失望是不是?」

  「不是,我剛剛跟連姑娘提及你每次遇大劫,全都是身上無法穿衣服,你那身子我從以往就看到不想看了,想想你真不是普通的倒霉。」說著,逕自哈哈大笑起來。

  夏侯歆冷冷睨他一眼,餘光瞥見連若華搖頭苦笑,這下子總算明白他們剛剛到底在笑什麼了……好他個太鬥,拿他的苦難當玩笑說,他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兄弟?

  「你要照顧一個燒傷的人,也是不簡單的事。」連若華語帶佩服。

  他身上留下的猙獰傷痕,是大面積的三度灼傷,極難照料,尤其是在這年代還能救得活,她只能說他真的是鴻福齊天。

  而救得活之外,接下來的復建才是可怕的一環。她可以想見他忍受多大的痛苦,才能恢復到行走自如的狀態,豈料又遇上這災事,讓他給掉下山谷,莫怪那時的他萬念俱灰。

  「那當然,當時——」

  「太鬥,你是不是忘了我昨天要你去做什麼?」夏侯歆不耐的打斷他。

  混帳東西,拿他痛苦的過往當話題和連若華攀談,還有說有笑的,是存心在他傷口上再撒一次鹽是吧。

  「就算要去,也得要先讓你把藥喝下。」太鬥快速地把一碗粥喂完,順便把藥碗給遞了過去。

  夏侯歆一口把藥喝下後,又道:「順便替我買幾套替換的衣袍。」他已經受夠不穿衣服的日子了。

  「要不要順便備馬車?」

  夏侯歆思索了下。「暫時先不用,我的傷還痛著,怕要是移動又鬧得更疼,那就不妥了。」

  「好,我知道了。」端著兩隻碗起身,太斗笑看著連若華。「連姑娘,我去去就回,勞煩你看顧我家二爺。」

  「不用客氣。」連若華朝他微頷首。

  待太斗一走,他隨即便問:「太斗跟你聊了什麼?」

  「沒聊什麼,只提到你以前遭火燒傷,靜養多年,結果現在又遇到這事。」

  「就這樣?」純粹拿他的悲慘當玩笑說笑?

  「他還說你很硬氣,燒傷後極力振作,哪怕走動時身體會遭受裂開般的痛,你還是咬著牙一遍又一遍地練走,試著伸展雙臂,甚至還隨他習武,他說你很了不起。」連若華照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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