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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綠光

  他本姓成,名喚歆,可是在十一年前遇到另一個與他面貌一模一樣的人,被他帶進宮後,他才知道原來他和那個人是雙生皇子,因為宮中認定雙生子帶煞,於是從小他就被父皇送到親信身邊教養。

  這一進宮,正巧遇到了攝政王政變,他為護兄長被燒得滿身是傷,從此以後,兄長為保護他,兩人一同被幽禁在宮中,直到前年兩人才合力從攝政王手中取回政權,他從此認祖歸宗,受封為乾親王。

  而太斗則是當初隨他們一道被幽禁在宮中的校尉,是兄長從小相伴的隨從,視兄長為主

  子,視他倒像是手足,在皇兄正式掌權後受封為一品帶刀侍衛,這一回奉皇兄之命隨他前來齊天城,就是為了追查巡撫之死,誰知道城都還沒進,兩人便差點天人永隔。

  「喔。」有差嗎?「還是跟你的姓有關?」

  好比說,他本姓成,後來被姓夏侯的人家收養,所以可能身份比不上人,自然有些事就會分得清楚些。

  「也可以這麼說,我從小被人收養後來才認祖歸宗,所以還是習慣說自己的原姓,也習慣旁人這般喚我。」這並非撒謊,不過當初會告訴她這個名字,自然是為了防備。

  不只是防她,更是要防自己的身份被任何人發現。

  「所以你並不習慣差遣你大哥的隨從?」

  「倒也不是,只是後來混熟了,他對我也沒大沒小慣了,就順其自然了。」他頓了頓又道:「當時你在山上瞧見的另一具屍體應該是車伕而不是太鬥,要是我跟你問得更詳實些就好了。」

  害他白為他悲傷,但這事,他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

  當他在山徑邊聽見太斗的聲音時,原以為是自己聽錯,可那嗓音他可是聽了十年以上,怎麼可能認錯。

  「所以當初決定活下去是正確的,對吧?」她輕揚笑意,想起他當時以為人死去時那萬念俱灰的神情,心想這兩人應是跨越了主從關係,相處如手足。

  「現在的你也會這麼想嗎?」他可沒忘了她有尋死的心,要是沒個孩子綁住她,他日再發生什麼意外,恐怕她會順其自然地求死。

  連若華微揚起眉,從一旁花架上取來手巾替他拭臉。「活著嘛,總是有希望,我現在只想順其自然。」其實遇上他也挺有趣的,可惜的是他的隨從找來了,他們也差不多該分道揚鑣了。

  夏侯歆直睇著她,突覺她的面貌在眼前變得清晰而秀美,尤其是那輕噙笑意的唇微勾,垂斂的長睫也遮掩不了那雙天生狐媚的水眸。

  啊……原來她是長這樣子。

  說來命運真是奇妙,為防盜賊上門,屋子夜裡不著燈,因此他從未看清過她的面貌,如今盜賊上門,反倒是點了滿室燈火,仔細瞧來,她確實是長得挺美的,尤其是眉眼間那抹特別的氣韻,會教人忍不住流連。

  「你在瞧什麼?」她對上他的眼,笑意不變地問。

  「你真的是個美人。」采織說的是真的。

  「謝謝,你也確實是個美男子。」屬於花美男的那一款,雖然不是她的菜,但算是相當賞心悅目,很養眼。

  剛好進門的太斗聽見這兩句對話,眼角抽了下。「二爺,熱水來了。」真不知道這一男一女到底是什麼樣的交情,怎麼連這種鬼話也可以說得面不改色,教他讚歎不已。

  「不過如果真要說的話,我倒覺得你這名隨從長得也不錯。」連若華指了指正端著水盆走來的太鬥。

  夏侯歆聞言,不禁微揚起眉,仔細地看著太鬥。「這傢伙哪裡不錯?不就是一雙眼、一個鼻子一張嘴?」太斗的眉濃,壓著那雙眼更顯冷厲,鼻子是不錯,但嘴巴就厚了點,憑什麼跟他比?

  「二爺,你倒是說說哪個人沒有一雙眼、一個鼻子一張嘴!」說那什麼鬼話,難得有人誇他,撥什麼冷水。

  「可有的人這五官湊起來就是好。」夏侯歆再次強調。

  太斗還沒反唇相稽,便聽連若華道:「嗯,他的五官也湊得不錯,很有男人味,更重要的是——」

  她的目光由上往下緩緩地看過一遍,後頭的話沒說,但光見她輕點著頭力表欣賞的表情,夏侯歆馬上就意會。

  「都是男人,沒差那麼多。」夏侯歆沉著聲道。

  不知怎地,雖然她沒說出口,但他就是知道她意有所指,指的是太斗的身段……他無意和太斗相比,畢竟太斗是武人之姿,雖說當年他隨皇兄進宮前便有學武底子,但後來所學,都還是太斗在他當年傷癒後親自教導,要論武,他是無可相比。

  「是嗎?」她沉吟著,像是想到什麼,往他身下一瞧,立即動手扯他裹身的被子。

  「你幹麼?」夏侯歆動作飛快地拉住一角。

  「你腿邊的傷口肯定裂了。」位在他身下的被子已經染了一片血,肯定是那大口子捱不住他三兩次跌在地上又裂開來了。

  夏侯歆聞言,更是打死不讓。「我讓太斗替我上藥,不勞煩你了。」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這當頭還扭捏作態什麼,我又不是沒瞧過!」連若華見扯不掉,乾脆從底下往上掀。

  只聽聞一旁的太斗倒抽了口氣,夏侯歆則是沉痛地閉上眼……

  這娘兒們到底是不是個女人?!以往替他上藥時,大多是天色將暗之時,那當頭光線已近昏暗,他心底難堪但至少還忍受得了,可如今燈火通明,太斗還在身旁……她自己倦生,倒也很懂得怎麼逼旁人跟著求死。

  「果然是這裡。」連若華暗咒了聲,隨即動作飛快地擰了濕手巾,輕柔地拭去他腿邊的血漬,接著皺眉看著血從那已裂開的結痂處淌出,她只好取來金創藥,先往裂開處撒下。

  照道理說,這金創藥撒在傷口處,必定是教人痛得哀吟連連,然此刻夏侯歆只是面無表情的閉著眼。

  正所謂哀莫大於心死,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他覺得。

  她毫不知羞,不知要避,就這樣掀開他遮身的被子,儼然是將他的尊嚴一併掀掉,更可怕的是她竟還往他那兒擦拭……他只覺得她撒下的藥是撒在他心口上,痛得他很想裝死。

  「疼嗎?」連若華收著藥,抬眼問。

  「……還好。」他認為這世間最難捱的痛,是心痛,其它的已經都不重要了。

  「忍忍吧,這傷口要是不弄好,往後……」連若華話到一半突地頓住,雙眼直瞪著他紅燙燙的耳垂。

  她後知後覺地愣了下,在意會的瞬間,目光往下一瞥,隨即羞澀地別開眼。

  該死……好亮啊!她本著醫者救人的心,一心只想確認他的傷勢,倒忘了這傷口是在很讓人害羞的地方,以往上藥淨挑天色昏暗時,因為眼不見為淨,儘管她認為瞧見了也沒什麼,畢竟以往實習時也確實是瞧過不少,而這會……不知怎地,發覺他的羞赧,害她也跟著難為情了。

  發現她停頓不語,教夏侯歆不解地睜眼,就著燈火瞧見她微微緋紅的頰,他眨了眨眼,驚覺她竟也有幾分姑娘家的認知,懂得何謂羞怯了。

  「這位隨從,你家二爺身上的口子不少,特別是腿邊這口子最深也最大,往後你記得一天替他上個三次藥,暫時先別移動他,省得這口子老是裂開。」她輕咳了聲,對著太斗交代。

  瞠目結舌的太斗這下才回神,隨口應了聲。

  「等天亮後,再決定你要把他帶到何處吧。」話落,她把藥交給太斗便快步離開。

  第四章  誰是主子?(2)

  房裡突地靜默下來。

  「你是不會幫我把被子拉下嗎?」夏侯歆咬牙道。

  那娘兒們要走,就不會先幫他把被子拉好嗎?

  太斗動作僵硬地替他將被子拉下,坐在床畔,像是在想什麼,突地抬手掩著臉。

  要是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在哭,可夏侯歆識得他已經十餘年,豈會不知他在想什麼,要不是腳正不方便,他保證會一腳將他踹飛。

  「想笑就別忍著,不用客氣。」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儘管來吧。

  「……我在難過。」

  「你難過個鬼。」要是第一天認識,他就信他,可他認識他已經四千多天了,壓根信不了。

  「我在難過往後我得要一天看三次那髒東西……」他忍不住要啜泣了。

  早知如此,他就別這麼快找到他,至少也要等到他傷好!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絕對不會要那幫盜賊幫他連夜尋人。

  瞪著他抖動的肩,夏侯歆沉聲罵道:「去死!你這混蛋,要不是你,我今天傷勢不會加重,你竟然還說風涼話!」

  「可別這麼說,分明是二爺學藝不精才會把自個兒摔得這般嚴重。」太斗義正詞嚴地說道。「二爺這般不濟,把自個兒給摔殘了,回京後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跟皇上說呢。」

  「你放心,我會跟大哥說,你在大難來時把我拋下,害我摔瘸了腿,你的大恩大德,我會銘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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