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痛地擰起柳眉,苗千月訥訥地開口:「沒有藥譜。」
在苗千月堅定無懼地迎向喀尚日逐漸猙獰的神情的那一瞬間,一截殘燭擊開喀尚日扣住苗千月下顎的手。
苗千月瞥過頭,厲炎戴著銀面具的臉映入眼簾,她只覺呼吸又急又促地緊揪著心。
「我說過,不准碰她!」
極力壓抑著想折斷喀尚日整隻手的衝動,厲炎似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獸,兇猛而陰沉地直覷著他。
「你受蠱惑,忘了我們的約定。」喀尚日咬牙切齒地開口,吃痛縮回的手泛著刺骨的痛意。
如果不是厲炎的武功在他之上,他一定會殺了厲炎!
「我自有分寸。」厲炎嗓音幽沉而緩慢地重申。
對上厲炎那雙冰冷的雙眼,喀尚日一凜,瞳底躍著兩簇怒火陰鬱地撂下話:「一個月後沒有藥譜,她的下場會和關在地牢裡的那個女人一樣。」
喀尚日的心和人已被無限的野心給吞噬,再也無其他。
只要得到了記載著苗家百年來施、解蠱之法的藥譜,喀尚日要完成一統中原的宏願會更加易如反掌!
厲炎聞言,冷冷地揚唇:「她不可能跟地牢裡那個女人一樣,我想這點你一定比我更清楚。」
喀尚日憤怒的臉龐寒霜漸聚。「我要她今夜死,她就活不過今夜。」
厲炎嗤聲一笑,漠然地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喀尚日拂袖而去後,苗千月唇瓣微顫,臉容有些許蒼白地急急捉住他的手問:「他說的人是雪蝶兒吧!」
「不知道!」厲炎狠狠咬牙,甩開她的手,極力平復著劇烈震盪的情緒。
太可怕了!才幾日不見,他對苗千月的在乎竟已全然超出他所能掌控的範圍。
苗千月顰起眉,很快地壓下急切想知道雪蝶兒是否仍在人間的想法。
她相信厲炎遲早會把真相告訴她!
第五章
苗千月感覺他變得粗嗄深沉的呼吸,看不出他藏在面具下的神情是喜或怒。
她輕歎了口氣淡淡地說:「算了,逼你也沒用。」
「坐下。」緩下吐息,厲炎剛峻的冷唇微掀。
苗千月輕斂眉,遲疑了一會兒,雖不明白他的用意,還是順從地在他身旁坐下。
由石室出來後她的決心益發堅定。
她要以愛救贖眼前的男人,以熱切的情意溫暖彼此獨留在人間的孤寂淒冷。
厲炎揚了揚眉,為她柔順的模樣感到意外。
「這麼聽話?」他語氣徐緩地揚了揚劍眉。
苗千月低幽地笑了笑,一見到厲炎,心底為他興起的憐憫更加濃烈,低聲喃道:「往後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但又教他看不分明。
「這麼快就想通了?」
沒理會他語氣裡的調侃,苗千月悲哀幽涼地開口:「對,已經想通了。」
除此之外,她心裡更是滿腔沉鬱地為他的遭遇心酸過千百萬回。
「就算你刻意討好,我也不可能放你走。」
對她驟轉的態度,厲炎揚眉冷覷了她一眼,刻意以冰冷的語氣掩去眸底為她漫起的柔情。
「不!你不用放我走,讓我跟著你。」她怡然寧靜地開口,深怕厲炎會冷血無情地把她攆走。
這轉變來得太突然,太教人難以置信,而苗千月臉上那著急的神情更是讓他不得不戒備。
厲炎靜沉地微勾唇,啞嗓揉著不置可否的笑:「人人都知道苗家姑娘擅下蠱,你——更是個中翹楚……」
聽出他語氣中濃濃的質疑,苗千月只是靜謐地漾出一個苦澀的笑弧:「我只是想留在你身邊……」
驀然間,厲炎似要將她看穿般地,以著沉靜且專注的眼神,瞅著她異常柔順的反應。
「這麼做是為了日後可以輕而易舉殺了我,為你妹妹報仇是吧!」這是唯一可解釋她心緒驟變的原因。
苗千月清雅的幽嗓緩緩逸出心疼的柔軟,凝視著他許久才道:「你真要這麼想也無妨。」
他把心事與沉痛的過往埋藏在銀色鬼面具之下,長久下來,是不是連想法也在鬼面的覆蓋下,變得灰暗而消極?
思及此,喉間好似哽著無形的硬塊,讓她沉窒地無法呼吸。
沉默半晌,他的雙眸一黯,唇邊勾起了抹詭譎難辨的淡弧:「你說得很真心,可惜,我不信任何人。」
他握住她的纖腕,拉開她的袖口,露出一片美好的軟嫩雪膚。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苗千月怔了怔:「你……做什麼?」
感覺到他覆著厚繭的大掌親密地貼著她的腕,紅潮迅速染紅她清雅的美麗臉龐。
「你說呢?」
毫無預警地,他朝她傾貼靠近,灼人的呼吸落在她手腕內側,眼神邪佞而不羈。
看著他薄佞的冷唇有力地貼抵住她雪白的膚上,一寸一寸吮沒入口中,苗千月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無助地打著顫。
「這麼完美無瑕的美麗,不該留下疤痕。」他低下頭,繼續他極具侵略性的動作。
剛毅的薄唇瓣輕輕覆住苗千月手臂內側的擦傷,溫熱靈活的軟舌舔去了傷口上的血漬。
傷口被他的唇舌舔吻的又麻又熱又濕又痛,隨著他的動作,苗千月耳中嗡嗡作響,腦中一片空白地噤了聲。
「你——」
這近乎野獸處理傷口的方式讓她羞惱得全身顫慄。
「我說過,你連血都是甜的。」他抬起眼瞅著她,微勾的冷唇與低沉的嗓音加深了銀色鬼面具上的妖魅氣息。
在他深邃且複雜的眸光注視下,苗千月感到喉頭莫名的乾澀:「你不可以用這樣的方式……」
「你怕了。」厲炎挑高濃眉,炯炯雙目落在她紅撲撲的臉龐上,露出一抹玩世不恭地笑:「誰說不能以這樣的方式療傷?」
心驀地一凜,她早該明白,眼前男人的言行舉止,早巳跳脫倫理道德的規範之外。
片刻,她瞬也不瞬地瞪住男子似笑非笑的銀色鬼面具,挺直脊樑,無畏無懼地開口。
「要做什麼之前,拿下面具——」
話未盡,厲炎帶著懲罰意味地俯首吮吻住她的嘴。
當那屬於他粗獷卻陰冷的氣息竄進鼻息的瞬間,苗千月的心不自覺地起了騷動。
「只有我自己才可以決定何時取下面具。」他離開她的唇,氣息微亂地開口。
她微頷首,臉上的赧紅未褪,氣息與厲炎同等紊亂。
厲炎雙眉略挑,大手探向內襟取出一個銀匣,不疾不徐地以指尖沾了藥膏,輕輕抹在她的傷口之上。
厲炎皮粗肉厚的指帶著安撫的魔力,撫在她軟嫩膚上的酥癢,揉著泛著涼意的藥膏,直直撞入她的心扉,讓她的心跳不爭氣地亂了節拍。
沒料到他也會有如此溫柔體貼的一刻,苗千月雙頰浮現赧色,嘴角不自覺懸著抹羞怯地輕語:「謝謝!」
小小一個舉動讓她有被寵愛的錯覺。
似沒料到兩人會有如此平靜相處的時刻,他微乎其微地揚了揚唇。
雖然他唇角微勾起的淡笑,猶如海市蜃樓般在轉瞬間便杳無蹤影,但她看到了。
因為他無意中透露的情緒,苗千月心底多了一分勇氣擁抱眼前這一個內心充滿傷痕的男人。
這一刻的氣氛有些詭異……
姑娘清澈明亮的眼神有著微笑的痕跡,美得讓人無法移視,而他隱隱覺得心裡某些部分,被苗千月給悄悄偷走了。
「笑什麼?」
他微顫的聲音洩漏了內心的不安。
「笑愛與恨僅在一線之間。」
當寬恕的心執意要強駐他冰冷的心頭時,苗千月發現,自己竟也變得和雪蝶兒一樣,心裡會泛著絲絲的甜意。
厲炎渾身一震地怔愣住,不敢揣測她話裡的涵義。
在他仍拙劣地無力參透時,苗千月的手輕輕落在他的銀色鬼面具之上:「讓我看你的疤。」
或許她可以為他調些淡疤的藥粉,讓他不必成天戴著面具。
他別過臉去,深邃迷離的墨眸布上陰鷙:「不准碰我!」
頓時,平靜的表象崩裂,兩人看似拉近的距離瞬間又隔了道鴻溝。
「我只是想……」苗千月震顫地望向他,心底倏地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你只是一個俘虜,沒有想的權利。」他語調冰冷地開口,用沉厲的眼神打擊她的自以為是。
當她眼底落入厲炎那一雙沒有溫度的眸,耳底聽到他冰冷的語調時,苗千月懊惱地輕歎了口氣。
她似乎太過急著想看清厲炎的心了。
苗千月深吸了口氣,努力不因他凜人的語氣感到受傷。
只可惜幽然而無奈的語氣一吐出,她的眼眶便不爭氣地紅了。「我……我只是想幫你,如果你不給幫,那就算了。」
她眸底來不及遮掩的狼狽,全落在厲炎心頭,燙傷了他的心。
厲炎痛苦地握拳,克制著心底想抱她、吻她的強烈慾念,冷冷地道:「我不要你的同情!」
「這不是同情!」苗千月詫異地揚眸瞠著他,像是要透過視線,描繪、揣測他的心。
他大笑,渾厚的嗓音自喉間逸出,似要掩飾心中的寂寥與狠狠地劃清兩人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