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該死!」
一想到本欲到手的藥譜全毀了!他的野心、他的冀盼也全因為厲炎的一念之仁毀於一旦,喀尚日怒不可遏地直想殺人。
厲炎陰沉沉地瞥了他一眼,倏地舉劍指向喀尚日的喉,平靜的語調中間透出一絲絕然意味:「誰允許你接近她的!」
事情演變至今,全是因為喀尚日的野心。
他昧著良心追隨喀尚日做盡壞事,最後甚至賠上了自己心愛的女子,今日他要親自斬斷、結束這一切!
「怎麼,你要殺了我嗎?」冷銳的視線掃向厲炎,喀尚日冷笑佞笑了幾聲地反問。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讓四周陷入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靜。
厲炎壓下心中近乎狂亂的心緒,無暇細想,揚劍便劈向喀尚日。「也是該要為我們做過的事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敏捷的身形挾帶著憤恨,厲炎此刻只想將喀尚日碎屍萬斷。
「你瘋了!」怒然地瞅著厲炎,喀尚日一感覺到森冷的劍氣欺身而近,立即抽出隨身兵器,還以他一招。
俐落地閃過喀尚日的攻擊,厲炎帶著恨意直瞠著他。「我是瘋了,且瘋得徹底。」
在苗千月墜下山崖的那一刻,他的心跟著在那瞬間死去。
她既已死,他也無法獨留人間,今日就讓他和喀尚日決一死戰,用兩人的鮮血來洗清多年來的罪孽!
似是感受到他幾近瘋狂的激動,喀尚日的胸口急遽起伏,詭譎的藍眸似要冒出火光來。「別忘了你的命是我給的!」
「這條命,今日就會還給你。」
話一落下,厲炎氣勢非凡地縱躍而起,手中長劍猶如出洞靈蛇,招招含奪命意味地朝他猛擊而去。
喀尚日猛地一驚,內心怒氣翻騰地嚷:「炎鬼,你來真的?」
厲炎凜眉不語,僅隨著意識驅使著手中長劍,變幻出的招式,招招奪命。
劍光擊馳間,兩人連對拆了百餘招,喀尚日武功本來就不如厲炎,在這一連串的攻擊下,他難以招架地亂了陣腳。
眸光一凜,喀尚日深知自己不是厲炎的對手,唯有縱身猛退地擺脫他凌厲的攻擊。
厲炎一眼便視破喀尚日的意圖,劍鋒一轉倏地直擊喀尚日下盤,喀尚日不敵他的攻擊,踉艙地連退七八步後猝然倒地。
「今日我就殺了你,以祭這些年來死在你手上的亡魂。」厲炎提劍下擊,直將劍刀指向他。
喀尚日難以置信地瞧著厲炎,面色嚴肅,怔然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半晌,喀尚日揚指壓下劍刀,眸光陰狠地開口:「殺了我,你絕對逃不過嘯夜鬼船那班人的追殺!」
略略扯動薄唇,厲炎揚聲大笑了數聲,渾厚的笑嗓裡有著歷盡風霜的滄桑:「你以為天地還有蒼海二鬼的容身之處嗎?」
在打算放了雪蝶兒那一刻起,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於是當喀尚日遣他離開山寨前,他「很不小心」地將蒼海二鬼藏身的山寨偷偷透露給嘯夜鬼船那班人知曉。
相信不久之後,此處便會被夷為平地。
而無惡不做的蒼海二鬼也將成為罪惡亡魂,將永世被打入地獄,永遠不得翻身。
藍眸映入厲炎眸底一閃即逝的光芒,城府深沉的喀尚日凜眉再道:「天下是我的!」
「春秋大夢做了這麼久,該醒了!」厲炎毫不留情地將他拉回現實,往上提高的劍正準備刺入他胸膛的瞬間,劍身被某一物擊中。
匡啷!輕薄的瓶身四碎,裝在瓶子裡的迷藥粉倏地迸散而出。
粉末隨風落入眼中,教厲炎一時睜不開眼地引起劇烈的刺疼。
邊悄悄將拳勁暗藏在拳中,喀尚日趁其不備地狠辣往厲炎的心口猛劈下一掌。
「唔!」沒料到喀尚日會出此陰險招式,厲炎閃身不及,胸口結結實實受了一掌。
那勁力之猛,簡直欲置厲炎於死地地讓他嘔出一口鮮血。
「休怪我無情,既然你不仁,我又何必顧及道義!」
喀街日見有機可乘,本欲出手趁勢再擊,豈知颼的一聲,厲炎早已揉去眼中粉末,陡地縱起身子,往他疾撲而至。
「放過——」
喀尚日內心一震,只感覺到背後一凜,急忙回身的瞬間,眼底映入厲炎儘是血絲的紅目,未多時,便見長劍沒入胸臆。
未完的話凝滯在唇邊,喀尚日瞠瞪著眸,帶著未盡的夢想與不甘,怨憤地離開人世。
手刀喀尚日後,厲炎內力盡散地以劍為杵,單膝跪地地撐住了身子,發了瘋似地發出一聲聲淒厲的狂吼:「千月……我要你回來!」
寂靜的山谷間迴盪著他悲冷的長嘯,這一瞬間,炎鬼的偽裝徹底崩潰、瓦解。
直到失去她的這一刻他才知道,苗千月在他心裡留下的痕跡有多麼深刻。
她就像是冰原中帶著魔力的無瑕雪水,柔柔地洗滌過他傷痕纍纍的心。
無形中,心裡的傷痊癒了,而他卻渾然不覺地以為自己依舊是那負傷的困獸。
多年後,他做回了自己——厲炎,失去的卻是心愛的女子……
方纔受喀尚日那一掌他的內力因此受創,喉頭一甜,他抑不住地嘔出一口血後踉艙撲倒在地:「千月……」
伏在地面,厲炎胸口泛著如刀捅般的痛,恍然地分不清楚此刻的痛楚源頭,究竟來自何處。
他懊悔、自責,為自己可悲的處境發出苦苦自嘲而狂肆的大笑。
「終於找到你了!」
倏地,當耳底落入一抹熟悉的柔媚嗓音時,厲炎詫異地揚眸,淒苦沉肅的臉上無一絲表情。
紫衣女子輕輕笑著,而厲炎的思緒頓時被攪得天翻地覆。
「是你——」
過往的一切更猶如潮水般將他襲湧而至,一陣氣血翻騰,喉頭間的氣息一滯,他又嘔了口鮮血。
話未出口,厲炎感到意識漸趨混沌,在氣息逐漸微弱之時,他已禁不住地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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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處在幽幽恍恍的朦朧當中,苗千月渾噩縹緲的魂魄終是回歸肉體。
當她用力撐開眸子,感覺月光透過蓊鬱的綠意篩落細碎光影時,這才發現,她正躺在一片樹床之上。
看來她很幸運,墜下山崖時,她落在這棵千年老樹之中。
雖然身下老樹粗壯的枝條刺痛她軟嫩的肌膚,但至少保住了她的性命。
思緒一清明,她試著移動著身軀的瞬間,身上莫名的疼痛讓她不由得輕蹙起眉。
靜候著疼痛緩緩消退,她檢視了下自身受傷的程度後,酌量情勢,很快地便下了決定。
她傷得不重,沿著千年老樹爬下後,苗千月環顧四周環境,發現崖邊有一條小徑,雖判斷不出這條小徑是否能讓她順利脫困,但上天至少為她留了條活路。
睜大眸子由綠意中窺探透著煢煢月華的明月,苗千月誠心祈求著——
月神啊……請保佑千月能與心愛的男子渡過磨難,與所有會在「跳月節」中相互尋找心上人、傾吐愛慕之情的苗寨有情人一樣,永結白頭之好。
她疲憊地合上眼,回憶著每到中秋月圓之夜,明亮的月光照著整個努拉苗寨,男男女女全家團棗地唱歌、跳舞的過往。
沐浴在純潔明亮的清冶光輝之中,苗千月相信,在月神的庇護下,一切苦難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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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鬼被殺死、炎鬼被制伏之事,很快地傳遍了整個中原,許多好事之人更揣測著,嘯夜鬼船這一幫匪徒遇上炎鬼這無惡不做的惡人,兩惡相交,究竟會產生如何驚天動地的結局。
而另一方面,努拉苗寨在被滅寨後,近日卻因為嘯夜鬼船上的人至此聲援雪蝶兒的未婚夫——巫循,再現往日熱絡的氣氛。
只是這熱絡異於往常的歡樂,沒有歌聲、蘆笙樂音,空氣裡反而凝滯著一股蕭瑟的沉重氣息。
厲炎雙手被縛綁在身後,跟著滿臉鬍子的魯男子立在原地,木然地看著雪蝶兒朝他走來。
當厲炎波瀾不興的冷眼落入雪蝶兒依舊虛弱的模樣時,他不由得驚歎,姑娘有著無比堅韌的生命力。
雖然她看來仍孱弱不已,但在其未婚夫的照顧調養下,她已恢復原有的美貌,形銷骨立的身形已不復見。
很好,至少他為心愛的姑娘做了個良知的決定,放了雪蝶兒,讓她與她的未婚夫情有所歸。
眼底落入這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厲炎霍地想起苗千月對著布娃娃說過的話。
苗千月說,雪蝶兒與她未婚夫的愛情是苗寨最美麗的神話。
思及此,厲炎即使站得昂然挺拔、頂天立地,受重創的身心,因為憶起苗千月,不由得泛著蝕骨般的痛。
若早知如此,當日執行滅寨行動後,他不會帶走苗千月。
如果兩人不曾相遇,她就不會因他而死,兩人今日也不致陰陽相隔。
「為什麼淪落如斯地步,你還是不肯說出滅『努拉苗寨』的原因?」雪蝶兒以著蹣跚的腳步走向他,細細喘息,緩了緩凌亂的思緒,才掀唇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