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愣愣地點頭,雖然牧大哥忽冷忽熱的態度讓她無措,但他體貼的叮嚀與關心,還是讓她覺得很溫暖。
雖然牧大哥老是板著一張撲克臉,說話的語氣近乎命令的口吻,但經過這半個多月的相處,她發覺他並不像外表那般嚴肅疏離,很多時候她都可以感覺到他的關心。
瞿牧懷見她繫好圍巾後,打開車門,繞過車頭替她開門,見她笨拙地拄著枴杖踏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擔心濕滑的路面會讓她跌倒。
「你把枴杖放下,我抱你上樓。」他先關上車門,然後將她打橫抱起,就這樣抱著她走進大樓裡。
『那行李和枴杖怎麼辦?」她圈住他的頸項問道。
瞿牧懷邁開長腿,跨進一樓的大廳裡。「你別擔心,我等會兒再下樓來拿。」
兩人進人電梯內,等待電梯緩緩往上升,靜謐的空間裡僅剩下他淡而好聞的古龍水味道縈繞在她的鼻尖,她的臉頰貼近他的心窩,感覺到他胸膛下那沉穩有力的心跳。
如此親呢的貼近,令她的心熾熱地怦跳,覆在長髮之下的耳郭不禁紼紅灼燙。
當!電梯鏡門滑開,瞿牧懷抱著她踏在冷硬的大理石磁磚上,轉進長廊裡,讓她幫忙按下密碼鎖,然後穿過玄關,直接將她安置在舒適的沙發上。
「牧大哥,這就是你家?」
「嗯,你先坐一下,我下樓幫你拿行李和枴杖上來。」
「我的房間在哪裡?」她好奇地環視室內一眼,最後回到他冷肅的面容上。
「書房旁邊最角落那間。」他緊盯著她不安分的姿態,慎重地囑咐。「你的腳還沒有復原,坐在這裡別亂動,等我拿枴杖上來。」
「遵命!」她頑皮地朝他行了一個童軍禮。
瞿牧懷瞧著她清麗的臉蛋,她紅潤的唇角揚起了一抹甜美的笑容,輕輕的、柔秉的,拙動了他冷寂的心。
驀地,一陣隱痛自心頭浮上,令他的眉眼糾結成嚴肅的線條,因為他知道,不管他將兩人的愛情埋得多深,只消她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能輕易地撩撥他的情緒。
他淡漠地轉過身,邁開步伐,往玄關走去。
映雨朝著他俊碩的背影俏皮地扮了個鬼臉,聽見大門扣上的聲音後,好奇地環視了室內一眼,不安分地站起身。
她不知道過去的「江映雨」是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乖乖脾,但現在她只是一個好奇寶寶,不待瞿牧懷將枴杖拿上來,她已經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扶著沙發,單腳跳躍,笨拙地移動步伐。
瞿牧懷的寓所位於市區,光潔敞亮的落地窗向外延伸出一個岑裡島風情的露台,咖啡色的木質地板,還有兩張躺椅和小圓桌,牆角種植著幾盆綠色植物。
她小心地關上落地窗,扶著牆壁徐緩移動,首先推開陽台旁的房間門,這一看就知道是瞿牧懷處理公事的書房,長桌上除了有一台銀色的筆記型電腦,還堆疊著一落落的卷宗。
書櫃上擺放著有關行銷概論、資訊科技和經營學的書籍,其中一層放了幾本感性的小說,在一堆冷硬的科技專書中顯得有些突兀。
她收回探索的目光,準備離開書房,卻不經意地瞥見牆上掛著一幅由拼圖所拼成的畫作。她瞬也不瞬地盯著那幅缺了一塊的拼圖,心裡頓時浮現了好多疑問……
「映雨——」瞿牧懷提著行李和枴杖回到屋內,在客廳找不到她,看見書房的門敞開著,於是走了進來。
她聞聲同眸,怔怔地靜睇著瞿牧懷。
他順著她發愣的目光,望向牆壁上那幅拼圖,心跳漏了一拍——這該不會讓她想起了什麼……
她直勾勾地盯著他深邃的眼眸,困惑地問:「牧大哥,這幅拼圖……」
「怎麼了?」瞿牧懷神色平靜,但內心卻緊張地糾結著,深怕她會從這幅拼圖裡噍出什麼端倪。
「這幅拼圖中間怎麼少了一塊呢?」她骨碌碌的大眼睛好奇地眨著。
「不小心弄丟了。」他仔細覷著她眼裡的疑惑,確定她什麼都記不得。
事實上,那塊拼圖被孩子氣的她耍賴藏起來了,一直到他將整幅拼圖送去裝裱前還找不到。
「這幅拼圖很漂亮,可惜缺了一塊就不完整了……」她睇著他冷峻的側臉,納悶地追問:「牧大哥,既然這幅拼圖缺了一塊,你為什麼還要將它裝裱呢?難不成它對你有特殊意義?」
瞿牧懷沉下俊臉,深邃的眼眸端詳著她純摯的神情,嘴裡就像煨了一塊火炭,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能將滿腔澀苦隱忍在心裡。
他的人生就像這幅缺漏的拼圖,失去了一塊再也不完整,再也回不丟從前。過去只有她能撫慰他心底深處的寂寞,而他卻狠絕地破壞了這一切……
「牧大哥?」映雨輕聲喚回他遠揚的思緒,看著他沉凝的側臉,機伶地猜測。「這幅拼圖對你來說一定有特殊的意義吧?我猜對了吧?」
「對了,我不是叫你坐在沙發等我上樓,為什麼擅自進書房呢?要是跌倒又摔斷腿怎麼辦?」崔牧懷刻意避開敏感的話題,數落她的危險舉止。
她理虧地垂下臉,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盯視著腳尖,不敢搭腔,乖乖地聽他訓話。
「還是你想回醫院去,讓護士小姐一天二十四小時把你盯得緊緊——」
「不要、千萬不要……」她著急地打斷他的話,軟軟地央求道:「我以後一定會乖乖的,不要再送我回醫院,躺在病床上哪裡都不能去,很悶的……」
「俅都已經傷了一條腿,還想去哪裡?」他沒好氣地低斥。
「牧大哥,我傷了一條腿已經夠可憐了,如果再被拴在病床上不是更慘嗎?」
她拉著他的衣角,甜甜地撒嬌。對於她的甜軟姿態,瞿牧懷拿她沒轍,妥協地將手中的枴杖遞給她。
「謝謝。」他神情擔憂地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拄著枴杖,步履蹣跚地走出書房,揪緊自責的心更是難以平復。若不是他,她根本不必承受這些苦。
「牧大哥,你看我拄著枴杖走路是不是已經很熟練,所以你不要再請張護士來家裡好嗎?」她將枴杖放在一旁,安分地端坐在沙發上,表現出一副乖馴的模樣。
「為什麼不讓她來呢?」他不解地反問。
「因為我不喜歡她。」她在心裡更正,應該是她不喜歡張護士看牧大哥的眼神,那過分熱絡討好的姿態,總會讓她感覺窒悶不舒服。
「如果她不來,我去上班時,誰來照顧你?」
「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你不是說過我很小的時候就去美國留學,那我應該很會照顧自己才對。再說,我只是左腿有點不方便,又不是什麼大病,根本不需要再請一個特別看護照顧我。」他拗不過她,只好妥協。
「牧大哥,我保證一定會乖乖的,不會亂跑,會按時服藥,我們就不要浪費錢了嘛……」她軟聲央求。
「我可以請張護士不要來,但負責打掃房間和準備午、晚餐的李太太一定要來,你不可以拄著枴杖一個人靠近瓦斯爐,那太危險了。」瞿牧懷做出最大的讓步。
「嗯!我就知道還是牧大哥對我最好了。」
他凝睇著她甜笑的表情,心想,不管有沒有失憶,她愛撒嬌的個性依然沒有改變。
但改變的是他的身份,他成為她的「牧大哥」——一個只能默默地守護她,卻不能愛她的角色。
冬日午後,江映雨按照醫生的囑咐回醫院複診,平時瞿牧懷都會排開手邊的公事親自接送她,但今天他要接待美國總公司派來考察的高階主管,所以她只好一個人搭著計程車到醫院。
看完門診,領了藥後,她拄著枴杖穿過長廊,走到中庭,坐在長椅上看著幾個小朋友在草地上玩皮球。
她將枴杖放在身側,掏出手機檢視有無來電紀錄,看著空蕩蕩的通訊欄裡僅有瞿牧懷的名字,不禁輕歎口氣。
承以為只要出院之後,就能找回屬於過去的一切,但是她錯了.她留在牧大哥家裡的東西實在太少,少到不足以拼湊出完整的記憶。
她曾試著問牧大哥關於過去的事情,包括她在紐約的生活、交友圈、工作情況,但幾次下來,總明顯地感覺到他閃躲的態度。
她成了一個沒有過去、沒有記憶的人,面對茫然空白的日子,說不心慌害怕都是騙人的。她不知道以前的「江映雨」是個什麼樣的人,但現在的她只能無肋地依賴他……
她的生命只剩下一個牧大哥,為了不讓他討厭,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收起對於過去的好奇心,不去多問。
「江映雨——」一陣熟悉的男音打斷了映雨的思緒,她循著聲音的來源轉過頭,對上了汪景曜閃著溫文笑意的臉龐。
汪景曜雙手插在白袍的口袋裡,朝著她走去。
「嗨,汪醫生,你看完門診啦?」一見到他,映雨斂去眉宇間的愁悒,露出笑容來。